邵知州這次暈倒著實是沒有征兆, 把邵五郎也給嚇了一跳。
他趕忙將燭台放到了一旁,出門喊人,外麵的下人差役跑進來,掐人中翻眼皮,好不容易把知州大人給弄醒了。
可是剛一醒, 邵知州第一眼就看到了在燭火下熠熠生輝的金匾, 眼皮一翻又要暈。
這次邵五郎長了個心眼兒, 先扶住了邵知州的肩膀, 托著他,連聲道:“知州大人, 這是怎麼了?是不是這本字帖有什麼問題?”
此話一出, 邵知州就回過神兒來。
他立刻抓著邵五郎的胳膊掙紮著站起來,但是起來後的第一件事,卻是一腳衝著邵五郎踹過去!
若說年齡,邵五郎更年輕,說身板, 邵五郎更結實,但是這一腳來的著實是有些猝不及防, 邵五郎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直接趴在地上,牙齒磕到嘴,弄了滿口的血腥味。
邵知州則是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指尖都在顫抖。
他能熬到這個官位上, 縱然算不得精明強乾, 但也不是那等蠢鈍如豬之人, 如今看到字帖,又看到匾額,稍微一聯係就能想明白。
那個祁家,根本就是簡在帝心!
邵知州之前隻當祁家是個普通的商賈之家,不過是因為賑災出了點銀子,又趕上皇帝剛剛繼位要收攏民心,這才給了塊金匾。
但是當時邵知州覺得,之前那些得了禦賜之物的人家,除了禦賜的東西,還要有專門的內官代為頒發,一同而來的會有一些金銀布匹,這都算是天家恩典。
偏偏這祁家除了個金匾什麼都沒有,就連頒發都是讓衙門代勞,看起來半點不上心。
也正因如此,邵知州才敢扣著匾額兩個月不發,借此來找祁家要好處。
可是現在,瞧瞧這個字帖,瞧瞧上麵的私章,再瞧瞧這布袋子上麵醜了吧唧的穗子……
這個祁三郎居然能把禦筆放在一個辣眼睛的袋子裡,足以見得這東西對他來說根本不稀罕!
禦筆都不稀罕,這要是多大的榮光才能做到的事情?
而且祁三郎不過是個秀才,平素也沒什麼經天緯地的名聲,邵知州篤定他拿到這些是因為家裡的緣故,這祁家,隻怕是被皇上時刻盯著的。
邵知州都不敢往深了想,越想越怕,怕的聲音都在抖:“你們都出去,邵五留下。”
差役們縱然搞不清楚狀況,卻還是聽話的離開了。
邵五郎則是從地上爬起來,用袖子抹掉了嘴上的血,這才發著冷汗對著邵知州道:“不知道小人有什麼地方惹到大人了?”
邵知州隻覺得血管突突的跳,他先是小心翼翼的把字帖好好的放到一旁,而後扭頭就給了邵五郎一巴掌。
先是一腳,然後是一巴掌,弄得邵五郎整個人都是懵的。
邵知州到底是剛剛受了驚嚇,打他的這一下就顯得格外耗費力氣,說話也難免帶了些氣音:“那祁家是個什麼人物?得了金匾,還有皇帝青眼,你居然敢動他,不想活了嗎!”
邵五郎看了看那金匾,立馬明白了邵知州的意思。
可是邵五郎想到的第一件事,是邵知州為何前後兩張臉?
這匾額既然存在州府衙門裡那他應該早就知道的,何苦到現在才和自己發作?剛剛就應該生氣的。
而第二件事,邵五郎隻覺得心裡一陣陣難受又嫉妒。
明明一開始邵知州是讓自己出銀子賑災的,結果家裡的朱氏死活鬨著不出銀錢,這才讓祁家撿了便宜。
這金匾,本該是自家的才對。
但邵五郎很快就想到了另一樁事:“大人,這……我搶了祁三郎的事情,會不會被他們鬨大了?”
邵知州沒好氣的回道:“你做出來了這種醜事,還指望人家不鬨大?”
邵五郎先是肩膀顫了顫,而後就低聲道:“那,大人,不如現在就去封了他們的嘴……”
“閉嘴。”邵知州氣的又是一個急喘,“你以為你做的事情彆人就不知道?再敢動他們,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莫說是你做的事情,就連我……”
聲音突然卡主,邵知州意識到,自己把禦賜之物存了兩個月的事情,隻怕京城裡那位早就有風聲了。
背後出了一層層的冷汗,邵知州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
而邵五郎聽得出邵知州想要甩了自己,趕忙往前膝行幾步,抓住了邵知州的衣裳下擺:“大人,咱們可是一條船上的,您可要給我想想辦法,總不能一起翻了船啊。”
邵知州一聽這話,冷淡的撇了一下嘴角:“你說什麼船不船的,你做下的事情,和本官沒有半點關係。”
而後,邵知州踢開了他,走過去,一把把門拽開。
“來人!把這個惡徒給本官抓起來!”
不遠處守著的差役跑上前來,看了眼倒地不起的邵五郎,猶豫了一下。
著實是知州和邵家關係素來不錯,差役們也有些拿不準主意到底該不該抓,若是動了手,回頭人家和好了跟自己秋後算賬可如何是好?
於是,領頭的書吏小聲問道:“那個,大人,以什麼名義抓人?”
邵知州的回答格外堅決:“當街傷人,劫人財物,此等惡人國法豈能容他!快,抓進去!還有,給本官更衣……不,明天一早來給本官更衣,本官有急事要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