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先祖？”
老皮特如今是絕對信任馬修及其夥伴, 聞言，一番冥思苦想，終於給出答案：“我的爺爺是愛爾蘭人, 因為愛爾蘭饑荒事件帶著全家來到北美洲, 在這裡紮根生活。”
“果然……”
馬修看了眼凱瑟琳的紅色頭發。
宗教審判盛行的中世紀歐洲，紅發被認為是女巫的特征，往往什麼都沒做就被一群宗教瘋子拉到廣場上燒死。
何況，老皮特一家還是愛爾蘭人。
愛爾蘭在被英格蘭征服前已經有了成熟的本土信仰體係, 被強行並入英格蘭王國後又數百年如一日地遭遇來自英格蘭的壓迫和剝削，社會矛盾、民族矛盾、宗教矛盾疊加，愛爾蘭人對英格蘭人不敢說恨之入骨也至少是不共戴天，針對英格蘭統治者的起義、暗殺層出不窮，而英格蘭統治者對愛爾蘭“暴民”的反抗也始終是血腥鎮壓加更殘酷的剝削壓榨。
其中最令人發指的便是愛爾蘭饑荒事件。
五年時間內，愛爾蘭人口銳減將近四分之一，大部分人是餓死、病死的, 另有約一百萬愛爾蘭人因饑荒折磨冒險移居海外。
“你的爺爺帶你們全家坐船來北美洲的時候，有沒有帶上家鄉的東西？”
“帶了我的祖先們留下的紀念品，”老皮特說, “還有一些故鄉的泥土。”
“可以讓我看看你的祖先們的紀念品嗎？”
“可以。”
……
老皮特身體不便行動, 但是斯特蘭奇和馬修都是魔法師。
在魔法的加持下，他很快找到鑰匙從閣樓的箱子裡取出珍藏的先祖的物品。
兩個精美的釉色盤子。
“這兩個盤子是爺爺來北美洲時隨身攜帶的東西。”
老皮特深情地看著盤子, 解釋說：“在愛爾蘭，我們相信上帝, 也相信樹林裡住著善良的精靈。每天晚上，我們都會用盤子裝一塊麵包加一點牛奶放在窗台上, 留給可能路過家門的小精靈。當然, 對年輕人而言, 這隻是一個古老的民間風俗，如果小精靈真的存在，愛爾蘭人又怎麼可能——”
“這兩個盤子表麵確實有魔法殘餘。”
斯特蘭奇突然開口，打斷老皮特的話。
老皮特愣住：“……精靈傳說是真的？”
“我不知道你的家族口口相傳的精靈是什麼樣子，但我見過的愛爾蘭精靈和‘小’這個形容沒有任何關係，事實上，他們不僅高大健壯，脾氣還很暴躁。”
“這個……”
老皮特有些無法接受。
在他的想象中，半夜拿走主人家留下的麵包和牛奶的精靈應該長得好像童書插畫中的精靈一樣，纖細又美好。
或者，如《指環王》中的精靈一族，美貌優雅，高貴矜持。
結果——
“精靈沒有義務長成人類想要的樣子，它們以本該的形象存在於自然世界，”斯特蘭奇說，“所有關於精靈的美好妄想都是可笑的。”
“好吧，我……”
老皮特想了一下，決定為了女兒接受精靈可能長得並不美好也不纖細的設定。
斯特蘭奇此時已經檢查完盤子表麵的魔法殘餘。
他沒有現場還原從盤子中取走食物的精靈的形象，間接打擊老皮特內心深處對愛爾蘭精靈們的美好幻想。
他把盤子還給老皮特，詢問說：“你的爺爺和你講過愛爾蘭精靈借時間的傳說嗎？”
“借時間？”
“是的，借時間，”斯特蘭奇解釋說，“將信仰它的人的時間借走，但會給予這一家人一些特彆的回報。”
“你的意思是凱瑟琳被我們家族的守護精靈借走了時間所以才昏迷不醒二十年？”
老皮特瘋狂搖頭：“不可能！不可能！這不是真的！精靈怎麼可能對供奉它的我們做這種事情！”
“精靈的世界沒有知恩圖報隻有等價交換，”斯特蘭奇說，“它接受你爺爺的食物，於是保護你的爺爺安全地漂洋過海來到北美洲重新開始。這是精靈和你爺爺的交易，並且交易已經結束。”
“可是——”
老皮特聽得一陣心慌：“我沒有主動和精靈做過任何交易！我甚至沒有供奉過精靈！”
“從來沒有供奉過？”
“是的，一次也沒有。”
老皮特實話實說：“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我爺爺就去世了，關於愛爾蘭精靈的傳說，是從父親母親那邊聽來的。我並不相信所謂的愛爾蘭精靈，如果精靈真的存在，愛爾蘭人又怎麼可能遭遇如此慘烈的饑荒事件？”
“所以你把祖傳的供奉精靈的盤子收起來？”
“是的。”
說到這裡，老皮特突然慌張起來：“難道凱瑟琳昏迷不醒二十年是精靈對我停止供奉的懲罰？如果真是這樣！精靈們也太過分了！世間不供奉精靈的人數以億萬計算！為什麼偏偏要懲罰我的凱瑟琳！”
“老皮特，你冷靜些，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糕。”
馬修安撫著說：“愛爾蘭精靈不會因為你停止對它們的供奉就懲罰凱瑟琳。”
“你確定？它們可是精靈！它們不是人類！”
老皮特急得大吼大叫。
斯特蘭奇按住老皮特的肩膀：“正因為精靈不是人類，所以我才更加肯定它們不會因為你停止了供奉就懲罰凱瑟琳。”
“為什麼這麼說？”
“人類講究利害算計，精靈隻會等價交換。”
“好吧……”
老皮特的情緒有點崩潰。
導致女兒昏迷不醒二十年的魔法力量不是愛爾蘭精靈，又該是什麼？
“事實上，是精靈的力量讓你女兒昏迷不醒整整二十年但是身體機能依舊正常運轉，”斯特蘭奇補充說，“因為你女兒私下曾經供奉過精靈。”
“這……這……”
老皮特的眼睛開始渾濁。
馬修看了眼斯特蘭奇，對老皮特說：“老皮特，你先出去，斯特蘭奇和我要準備召喚儀式了。”
“召喚什麼？”
“守護你的家族的愛爾蘭精靈。”
說完，馬修將老皮特送出閣樓房間。
等他回到房間時，斯特蘭奇已經畫好魔法陣，正單膝跪在地上，手握阿戈摩托之眼，懸於盤子上方，以緩慢穩定的速度誦念著召喚。
隨著他的誦念，魔法陣逐漸發光發亮，阿戈摩托之眼也緩緩睜開，構成魔法召喚陣的重要環節，作用於媒介盤子。
盤子內出現一團光，光芒中，酷似人類的麵容若隱若現。
守護老皮特家族的愛爾蘭精靈來了。
它睜開眼睛，看著召喚它的斯特蘭奇以及站在斯特蘭奇身後的馬修。
【是你們召喚了我？】
“嗯，我們找你過來是有點事情想問你。”
斯特蘭奇開門見山：“關於凱瑟琳，你知道多少？”
【凱瑟琳？】
“那個會在這個家的廚房窗台上放麵包和牛奶的紅頭發女孩。”
【原來她叫凱瑟琳……】
精靈露出懷念的表情。
斯特蘭奇趁機追問：“你知道她為什麼陷入二十年的沉睡嗎？”
【知道一點點……】
“能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們嗎？”馬修問。
【隻要你們付出對等代價，我會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們。】
“什麼代價？”斯特蘭奇問。
精靈抬頭，看了眼他手中的阿戈摩托之眼。
【它，我要它。】
“你還是換個交易品吧，”斯特蘭奇脫口而出，“這顆寶石不行。”
【除了它，你身上的任何東西都不足夠交換我的秘密。】
精靈的態度也很強硬，不給阿戈摩托之眼就不說秘密。
斯特蘭奇有點無語：“你能一眼看中我的寶石，可見對我的能力也有一定的了解。你不怕我給你下強製咒語，逼迫你說出秘密嗎？”
【不怕，因為你的強製咒語並不能讓掌握這個秘密的我屈服。】
精靈笑容微妙地看著斯特蘭奇。
斯特蘭奇心頭一陣發毛。
他問馬修：“你有辦法處理這種情況嗎？”
“為什麼問我？我隻是——”
“你不是普通的魔法師，也不單純隻是個惡魔，如果是你的話，或許可以——”
“你想不付代價直接拿到秘密？”
“……我不是不守約，是它的要價實在太貴，我必須換個支付方式。”
斯特蘭奇非常坦率地承認了。
馬修於是上前一步，半蹲著問精靈：“我們可以談談嗎？”
【你想……想……】
不同於和斯特蘭奇討價還價時的鎮定，麵對馬修，精靈居然有些惶恐
“我想知道真相，當然，我會支付足夠的報酬。”
馬修“和藹”地看著精靈，並在得到係統的提醒後，故意釋放雙王劍的光芒。
精靈頓時瑟瑟發抖。
【我……我……你不能強迫我！強迫的交易不符合規則！】
“我沒有強迫你，我隻是想請你降低報價，不要拿走斯特蘭奇的阿戈摩托之眼。”
馬修的口吻非常和藹。
但是精靈的情緒卻——
【我……我……我……沒有阿戈摩托之眼作為交易品，我不敢說出這個巨大的秘密！求求你，不要再強迫我！】
“不敢說出？巨大的秘密？”
馬修咀嚼著關鍵詞，緩緩起身：“斯特蘭奇，真實情況可能比我們的預想更加惡劣。”
“但是用阿戈摩托之眼交換也實在太——”
斯特蘭奇無法下決定。
馬修見狀，想起係統收藏夾的多個超級馬甲，靈機一動，反問精靈：“我替他付交易物，怎麼樣？”
【您……您……】
精靈的舌尖在顫抖。
馬修：“不可以嗎？我們是一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