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北城點頭:“嗯。”
“當初的通敵信件上蓋的是北周玉璽,做不得假,我便順著這個線索往下查,直到四年前,才總算查到了一些眉目,那些信件與北周皇後白氏一族有牽扯。”
“我一直在找機會滲入北周,但白家的布防做的極好,暗探很難潛入,一直到兩年前,北周攻打邊境,我才有了這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出兵北周。”
“無論是他們誰做的,老師的案子都與北周拖不了乾係,所以我便全力攻下了北周。”
這也算是先收點利息,待他查出信件是誰做的手腳,必不會放過。
“可李清瑩當年也才十一歲,這事會與她有關嗎。”
賀北妱凝眉道。
賀北城淡淡道:“秦霜婷都敢買通獄卒,她作為嫡公主,偷個玉璽蓋個章難嗎。”
賀北妱正了臉色。
“當真是她!”
賀北城搖頭:“還不確定。”
“但皇後白氏當年不為北周皇帝所喜,連帶李清瑩也不受待見,白氏的寢宮同冷宮沒什麼差彆,那時候有一位寵妃盛寵正隆,且懷有子嗣,一旦誕下皇子便極有可能廢後,可就在老師出事的那段時間,那位寵妃一屍兩命,白氏迅速崛起,這裡頭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而這個秘密,與老師一案有關。”
賀北妱繃直身子:“皇兄找到證據了。”
賀北城嗯了聲。
“四年前,查到是當時潛伏在在北周的暗探,在暗中幫助白氏。”
賀北妱一驚,砰的起身:“有人買通了那個暗探!”
這是一樁交易,白氏助他們拿到玉璽製造假的信件,他們助白氏一族飛黃騰達。
那麼,隻要找到當時收買那個暗探的人,便是找到了陷害唐府的幕後凶手!
賀北城揉了揉眉心:“嗯。”
“那個暗探呢。”
“死了。”
賀北妱泄氣般坐回椅子上:“被滅口的?”
太子沒好氣道:“不然還能是我殺的。”
賀北妱深吸了一口氣,也是,如果那個暗探還在,皇兄早已抓來逼問了,又怎會到現在還沒進展。
“那皇兄為何會懷疑李清瑩。”
賀北妱:“這些年白氏一族風生水起,背後都有她的手筆。”
所以他猜測,李清瑩既然有這般心計,就絕對不會坐以待斃,也不會甘於做皇子妃。
不論是因為他儲君的身份,她不願低人一等,還是因為是他滅了她的國,她要報仇,她都會想儘辦法進東宮。
唐氏一日沒有平反,嬌嬌便多一日危險,她既然都送上門來了,他便要抓住這個機會,儘快查出線索,替嬌嬌正名。
他也清楚,李清瑩到底是嫡公主,入東宮少不得是個側妃,他不願嬌嬌在身份上吃虧,且也為了以防萬一,他便先求了太子妃的聖旨,就算介時鬨大了,有賜婚聖旨在,也能暫時保住嬌嬌。
賀北妱突然笑了:“看來,東宮要熱鬨了。”
這個北周公主,的確不是個省油的燈。
但是那又如何,危險往往都伴著柳暗花明,她覺得,真相越來越近了。
“過幾日,讓雲眠也留在東宮吧。”
查歸查,但得先保證嬌嬌的安全。
不論李清瑩謀的是榮華還是複仇,嬌嬌這個受寵的太子妃都會被她當成攔路石,她問過禦醫,嬌嬌內傷未愈,暫時還不能用內力,身邊多個人總是好的。
賀北城抬眸看著她,冷笑一聲:“讓他來跟臧山打架嗎。”
賀北妱一頓:“……”
“雲眠乖的很,才不會跟那個冰塊打架。”
某個剛踏進書房的冰塊:“……”
賀北城看了眼停在門口的侍衛,又看了眼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公主,冷哼了聲。
“進來。”
臧山進來時,麵色已波瀾不驚。
“殿下,三公主。”
賀北城也懶得問他是何事,指了指剛接到的兩道聖旨:“將聖旨送回給父皇,再去告訴她們,以側妃的名分進東宮可以,但聖旨作廢,不上玉蝶,一切規製降到良娣,若不願意,便不必來了。”
賀北妱挑了挑眉,沒作聲。
就算皇兄不說,她也絕不會讓這兩個人上皇家玉蝶。
不過。
“這兩人一個比一個眼高於頂,皇兄就不怕她們當真不來了。”
賀北城瞥她一眼。
“不來,便也清靜。”
頂多就是調查起來再麻煩了些。
“若她們要進,你便同她們講講規矩,孤與太子妃大婚五日後,再讓她們進宮,不必來敬茶,也不能非召進清竹殿,清梅殿,梨苑。”
臧山在一旁聽的有些茫然。
聖旨作廢,不上玉蝶,連茶都不能敬,那還算哪門子的側妃。
按照規矩,隻要主母沒喝那杯茶,她們妾室的身份就不被承認。
賀北城說完又看向賀北妱:“秦霜婷是你弄進來的,最多給你十日的時間,把人給我弄出去。”
賀北妱挑眉,莞爾道:“是。”
“保證絕不讓她給皇兄皇嫂添堵。”
她定能讓她風過無痕,連一根頭發絲兒都不會留在東宮!
公主多年來一直是冷若冰霜,許久未見如此輕鬆的笑顏,明媚而又肆意,臧山隻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取了兩道聖旨便急急離去。
賀北妱眼神微微暗了暗,突然,她似是想到了什麼,沉聲道。
“皇兄,若此案有父皇插手呢。”
賀北城一怔,而後緩緩道:“不會。”
“父皇向來看重老師,他沒有理由這麼做。”
賀北妱抿了抿唇,她知道不大可能,但還是有些擔心:“萬一呢。”
若此事有父皇默許,她與皇兄可就真的是嬌嬌的仇人了。
“不會,父皇若要動老師,不會用通敵這種方法。”
賀北城頓了頓又道:“若真如此,我定會給嬌嬌一個交代。”
賀北妱一驚:“皇兄何意。”
“彆一驚一乍的,此事不會與父皇有關。”賀北城幽幽道:“就算有關,我也一定會為老師翻案,介時,我把命給她,任她處置。”
賀北妱喉嚨輕動,有片刻的哽咽。
她真的希望,父皇不知情。
“若不是皇叔死在那場宮亂裡,父皇也不會……”
“妱妱!”賀北城皺眉打斷她:“莫要再提。”
賀北妱回神,嗯了聲,平息一會兒便起身告了退。
太子沉默著坐了許久,直到懷裡的貓兒醒來才打破了安靜。
“喵。”
貓兒伸了個懶腰,眯著眼看向賀北城。
太子輕笑一聲,用手指點了點它的鼻尖:“小懶貓。”
然後小懶貓便抱著太子的手指一頓啃咬,太子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銀川!把它給孤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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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嬌嬌隨著陳弗出了東宮,又拿出那個平安結看了眼。
她總覺得,這應當不是娘娘送的。
恰被陳弗看見,他笑道:“這可是華山寺的平安結,最是靈驗。”
唐嬌嬌:“華山寺?”
“是啊,華山寺香火鼎盛,是達官貴人慣愛去的,蘇側妃手中這種平安結便是最難求的,要分彆跪拜寺中幾位菩薩且誦經滿半個時辰才求的到的。”
唐嬌嬌一怔,道:“寺中有多少位菩薩。”
陳弗想了想,道:“具體數目奴才也不知曉,但十尊應是有的。”
“那,一次能求幾個。”
“當然隻能求一個。”
唐嬌嬌凝眉看著手中的平安結,她突然覺得它有些燙手。
就算是剛好十尊菩薩,那也是要跪滿五個時辰才能求來,且還不一定隻有十尊。
顯而易見,這個平安結得來不易。
若是母後送的,為何不送賀北城,要給她。
“陳總管剛剛說達官貴人都會去,不知宮中娘娘們可會去呢。”
陳弗笑了笑道:“自然去的。”
“不過,最近宮中繁忙,倒沒有哪位娘娘出宮。”
唐嬌嬌心道果然,但麵上卻不動聲色的將平安結收進懷裡。
“公主們也會去嗎。”
陳弗這次倒沒有立刻搭話,反而道:“蘇側妃可是想打聽什麼。”
唐嬌嬌燦爛一笑:“聽陳公公說的如此靈驗,我也想去為夫君求一個,可我對京城不熟,想著若宮中哪位娘娘或是公主要去,可一道前往。”
宮中的人果然機警,幾句話便猜出了她的意圖。
陳弗恍然,笑道:“原來如此。”
“蘇側妃想去,自然有宮人引路,若是想添個伴兒,老奴可為蘇側妃留意留意。”
陳弗說完,似是想起了什麼又道:“不過,奴才聽聞三公主前幾日倒去過一回。”
唐嬌嬌心中一驚,笑著嗯了聲,沒再多問。
所以,這個平安結竟是賀北妱為她求來的,可是這是為什麼,難道就因為她要嫁給賀北城了?
這理由顯然不大可能。
但她也想不出其他理由了,思索半晌無果,唐嬌嬌乾脆就放棄了,反正這位三公主的心思,是出了名的難猜。
待有機會,她問問她便是。
進宮這些日子,她一直聽師父的話,避著賀北妱,不與她正麵衝突,好在除了第一次外,她們也並沒有鬨出什麼不愉快。
可若說討厭賀北妱,她還真討厭不起來,甚至有時候聽見妱妱這兩個字,她竟會莫名覺得熟悉。
就好像,好像在哪裡聽過。
不像秦霜婷,她見第一眼就喜歡不起來。
很快到了禦書房門外,唐嬌嬌便收了心思,沒再去多想。
禦書房裡,牧安漁瞳也在。
梨花宮編製一事因唐嬌嬌的傷勢一直耽擱著,至今還未進行安排,但牧安漁瞳二人似乎很受天子喜愛,時常讓兩人近身相伴。
偶爾也讓他們跟著禁軍統領巡視皇宮布防,其目的顯而易見。
唐嬌嬌對這一切隻做不知。
她深知天子要的是一把利劍,而不是雙刃劍,她心思越簡單,越好拿捏,天子才會放心。
天子對她放了心,不時刻盯著她,她才方便暗中調查。
今日天子召見,自然就是為了對梨花宮眾人的編製。
見過禮君臣寒暄了幾句後,才開始進入了正題,當天子詢問唐嬌嬌的意見時,唐嬌嬌隻乖巧道:“憑皇上做主。”
天子故作不喜:“你可是將朕當成外人了,再過幾日,你這位梨宮主可就是朕的兒媳婦了,你想讓你的人進哪個部門,儘管與朕說,朕定不會虧待他們。”
唐嬌嬌淺淺一笑,分外溫軟:“正是如此,阿梨才信任皇上呀,再過幾日阿梨就要喚皇上一聲父皇了,既是一家人,便不必生分,阿梨自然也相信父皇不會虧待自己人。”
一句自己人,惹得天子哈哈一笑。
“好好好,阿梨的性子,朕喜歡。”
唐嬌嬌也跟著乖巧一笑,看著無害又討喜。
“既然這樣,朕便每個武官部門放一些人進去,待朕擬好官位後,便由阿梨安排他們各自任職。”
唐嬌嬌躬身行禮:“謝皇上。”
而後她又看向牧安,笑著道:“牧安跟在皇上身邊多日,想必定是學到了不少,不如就讓他來安排,皇上意下如何?”
天子一愣,看向牧安,遲疑道:“阿梨這是要讓權?”
唐嬌嬌眨眨眼,隨即拿出梨花宮的令牌奉上:“讓權也未嘗不可,阿梨將來是要陪在夫君身邊的,倒也不能因其他事分心了。”
天子看著那令牌卻皺了皺眉,靜默半晌才道:“依朕看,阿梨還是得做這梨花宮之主,否則難以服眾,不過一些跑腿的事自然可交給牧安漁瞳,阿梨看,這樣如何?”
將來這天下遲早是要交給太子的,這個權利必須得握在東宮手裡。
唐嬌嬌遲疑一瞬,才抿抿唇收回令牌:“阿梨聽從皇上安排。”
天子滿意的嗯了聲。
怪不得梓潼說她溫和良善,這般看著的確是個討喜的小丫頭,哪有那些人說的那般可怖。
唐嬌嬌未在禦書房久留,又商議了一些細節,便離開了。
牧安漁瞳也跟著她一道出了禦書房。
三人一前一後走著,並未交談,直到四下無人時,唐嬌嬌才微微側目。
“將無影,書與安排到大理寺。”
牧安目不斜視應下:“是。”
“讓他們想辦法調查唐府卷宗,切記,安全為上。”
“是。”
“於懷,庭之,問心分彆入刑部,錦衣衛,監察院,其他人你看著安排,你被皇上看重,先不動,皇上應當會讓你入禁軍,漁瞳跟在我身邊,方便日後交接。”
牧安漁瞳恭敬應下:“是。”
唐嬌嬌不動聲色的安排好,與剛剛在禦書房的模樣判若兩人。
她不會猜測天子的心意,但她明白,有些東西你越是不在意,才能握的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