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
祭祀姑娘愣了一下, “總殿有兩位大祭司閣下, 他們都不是你要找的人,不過這名字聽著有點耳熟, 我幫你問問。”
她們進入了上方有著水晶穹頂的大聖堂,朝拜的信徒們跪在神祇的雕像之前,兩人下意識放輕了腳步, 貼著牆邊繞進了側麵的一條鏡廳走廊。
全然透明的玻璃牆麵映滿陽光, 整條長廊都被照得溫暖明亮。
走廊儘頭迎麵走來一群聖職者。
他們都穿著鑲有黃金釘錘紋章徽記的白色立領風衣, 繡著符文的吊穗從肩上垂落, 腰間佩戴著釘頭錘連枷等等武器,有的人還戴了小型的盾牌,盾麵上鐫刻著流溢著暗金色光澤的符文。
——這是一群神官。
他們能完美掌握相當一部分削弱類和增強類的聖言,而且通常都擅長至少一種戰鬥手段, 無論是劍氣還是魔法。
具體的標準還不清楚, 畢竟教廷之外的人也沒資格知道更多的細節。
“雯雯,我問你個事!”
祭祀姑娘悄悄拉住了走在後方的一個神官,那也是個年輕的女孩。
兩人似乎關係不錯, 她湊到神官耳邊低聲說:“之前聖城返回的大祭司裡麵, 有沒有一位諾蘭閣下?”
又是一群牧師從這裡經過,他們紛紛俯身低頭,向這些比自己高一級的聖徒們問好。
被致意的聖職者們隻是點頭,並沒有多說話。
“金色頭發, 淺色眼睛?我記得有吧, 前兩天還遠遠見過一麵, 長得好帥啊,要是能常駐總殿就好了。”
神官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在不遠處等候的戴雅,“那是要進行儀式的新人嗎?”
“不,她是淩陽閣下帶來的,昨晚還和夜魘戰鬥了——”
“什麼?!”
神官幾乎尖叫出聲來,然後伸手捂住了嘴。
年輕的聖職者睜大眼睛,她的眼神不住地瞥向一邊的戴雅,仿佛很想撲上去問個究竟,“就是那個出現在西邊的夜魘?”
“當然,”祭祀輕輕咳了一聲,然後挺起胸,“而我負責為這位偉大的勇士治療,羨慕嗎?”
神官:“……呸,你隻是負責檢測吧。”
她白了祭祀一眼,抬腿走向自己已經快要離開長廊的同伴們,在經過戴雅身邊時,這位神官閣下還特意停留了,豎起拇指比了個手勢。
“你真厲害。”
戴雅:“我沒有和夜魘戰鬥。”
當時她甚至都不知道那是個什麼。
“我除了痛苦的尖叫和抱頭鼠竄以外,基本上什麼都沒做。”
“哈哈哈哈,你真幽默,但誰不是呢,那種東西能虛化免疫劍氣和元素魔法,六階七階的法師戰士都隻能逃跑呢。”
神官大笑了兩聲,顯然她頗為了解那種生物,“能活下來就很棒了。”
說完她就去追前麵那群神官了。
“嘿,你們知不知道,那邊那個人昨晚和夜魘戰鬥了,而且她好像還沒怎麼受傷。”
神官們紛紛倒吸冷氣,接二連三地回頭看了過來,甚至有個青年躍躍欲試地摸上腰間的錘子,似乎很想就地來場決鬥。
戴雅:“……”
她不覺得他們會聽自己的解釋,隻好換個方向:“那是在密林裡,我還有同伴,他是個木係法師,還是森林精靈,反正他比我厲害。”
神官們竊竊私語了一陣,那個想要決鬥的人倒是偃旗息鼓了,他們顯然還有事要做,很快就都走了。
祭祀小姐站在一旁看著她,“那也很了不起了,我一開始以為你起碼有十個八個同伴呢,雖然你看上去也不像傭兵。”
戴雅:“……”
“我是林嘉兒,”對方向她伸手,“總殿祭祀,大部分時候負責救死扶傷,也是祈禱儀式的主持副手之一。”
“幸會,閣下,”戴雅報上自己的名字,“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沒有那個本事和夜魘戰鬥——我的意思是,我們當時那種場景真的不能被稱為戰鬥。”
“好吧,雖然我經常覺得你們隻是在謙虛而已,尤其是很多人都覺得在聖職者麵前更應該表現得低調點,但是……算了,你叫我名字就行。”
林嘉兒揮了揮手,“你剛才詢問的那位大祭司,我是說諾蘭閣下,他應該是在聖城被晉升、並且尚未被委任到任何一座獨立神殿裡,你怎麼認識他的?”
剛才兩個聖徒說話的時候沒有蓄意遮掩,戴雅聽得一清二楚。
她心裡莫名放鬆下來。
畢竟,諾蘭其實也沒有親口承認過他在哪裡輪值。
甚至他們分彆時,戴雅還有種再也看不到對方的奇怪的預感,因此才壯著膽子開口詢問是否還能見麵。
現在,知道了他確實是一位大祭司,而且給出的也是真名——其實後一點戴雅倒是不怎麼懷疑,她莫名地感覺安心了許多。
“我們是在瑪瑞城……就是我家鄉,一個普通小城市的轄區裡偶遇的,我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麼一位大祭司會去那種小地方。”
“畢竟一個能從夜魘手裡逃生的戰士也出現了同一個地方呢。”
林嘉兒聳了聳肩,帶點試探性地問道:“你知道迷霧森林的事吧。”
之前林嘉兒和那個神官說話時就提起過,然而,戴雅一時想不起迷霧森林在這個時間點上出了什麼事。
不過,這個地名她倒是有印象。
迷霧森林也是魔獸聚集的地方,祈願塔的高年級學生有時候會組團去試煉,葉辰也是因為這個緣故而進入了森林——當然現在這事應該還沒發生,卻意外發現空間裂縫,以及裡麵湧出的惡魔。
惡魔,是棲息在外域的一個種族。
惡魔們找到了離開虛空外域的方法來到大陸,無數的生靈痛苦地死去,戰火燃遍了這片土地,直到光明神和一眾新神擊敗了虛空之王雷迦及各位惡魔王,許多的天使和下級神明、以及教廷的軍團也打退了那些普通惡魔。
縱然那一段黑暗血腥的歲月永遠成為了過去,但是,惡魔們依然是整個神跡大陸的噩夢,是籠罩在人們心頭的陰影。
裡,男主最大的敵人之一,就是蘇醒後的虛空外域之主,讀者們都猜測這位陛下就是最終boss。
可惜的是,讀者們依然猜錯了。
雖然雷迦也確實強得不負眾望,不過葉辰和他的隊友們費儘力氣才將對方打敗,在他們自以為已然勝利時,真正最難解決的終極大反派才橫空出世。
——那位永遠一副純潔白花姿態、讓人誤以為他就算是個反派也很好解決的光明神冕下。
戴雅如今就站在他的信徒們修建的神殿裡,耳邊還回蕩著林嘉兒的問題,她也不太確定該怎麼回答,隻好猜測著說道:“……嗯,我知道,惡魔。”
除了有關於惡魔的事,似乎也沒什麼能讓他們遮遮掩掩了吧。
“是的,你果然知道,那就簡單了。”
林嘉兒鬆了口氣,迷霧森林出現了惡魔氣息,這事他們不能主動告訴普通公民,但是假如對方有什麼渠道得知,或者是另一個不守規矩的聖職者說的,那就和她沒關係了。
“聖城派了一隊高階聖徒和高階聖騎士去查看情況,但他們從迷霧森林回城的時候,傳送魔陣出了異常,所以他們就被分散著傳到各種地方,也許這就是你們相遇的原因。”
“我懂了,”戴雅恍然大悟,“怪不得當時他說他剛結束了一場戰鬥,我還在想大祭司閣下們會——呃,會麵對怎樣的戰鬥呢。”
她差點說出大祭司會不會對著敵人也扔治愈術,但是想起麵前就是一個祭祀,這種說法太冒犯了。
“我也想象不到。”
林嘉兒苦惱地說,“因為我從來沒戰鬥過,或者說很多祭祀都是這樣,我們就等著傷者送上門來,畢竟祭祀所掌握的聖術都是治愈類,其他的也隻會零星幾個,而且也沒什麼使用的機會。”
戴雅理解地點了點頭。
“不過,”祭祀小姐又補充說,“其實並沒有什麼規定祭祀隻能學習治愈類聖術,隻是牧師轉職祭祀的試煉裡,考核的隻有治愈類聖術,每個人的時間都是有限的嘛,不過高階聖職者們可能會通曉許多聖術不止一類,因為他們的年齡是我們的幾倍或者幾十倍……”
“也對,”戴雅想了想當時的場景,“諾蘭閣下治好了我的傷,那種看上去已經完全愈合,但實際上還讓我感到隱隱作痛的、某人在我體內留下的劍氣,他將它們完全淨化了。而我聽說其實賢者們更擅長淨化。”
“如果是淨化術的話,那是基礎四聖術,所有通過神恩三式的聖職者都會立刻掌握,隻是程度的問題。你說的沒錯,牧師到賢者的轉職試煉就是淨化類聖術嘛,不過很多攻擊性聖術都歸類在淨化裡,所以賢者的戰鬥力其實比我們高。”
兩人走過了這道明亮至極的長廊,拐入了稍微狹窄一些的回廊,這裡兩側都是有著淺浮雕壁紙的牆壁,因而稍顯昏暗,窗外的陽光照耀著牆麵上繪製的白蠟木和盛開的三葉草,周圍都是小型的禮拜廳,或是有著祭壇的房間。
偶爾還有幾個貴族裝扮的男女在不同的地方進出,有些人身形顫顫巍巍麵色頹敗地走進去,有些人則是精神煥發地離開,並向某個聖徒手裡塞一個裝滿金幣的袋子或者某樣昂貴的魔法物品。
戴雅意識到他們恐怕是來接受治療或者祝福的人。
她眼尖地瞥見了那些裝金幣的錢袋,看上去也不怎麼巨大,恐怕最多裝幾十枚金幣——又或者是紫金幣?如果那樣的話就是一筆巨款了。
“我希望我也有這麼一天。”
林嘉兒小聲說,她注意到戴雅的目光從他們身上掠過,也沒表現出過分的驚訝,要麼就是見過這種事,要麼就是聽說過。
“為什麼你不行呢?”
戴雅疑惑地問,她看到那些收錢的人基本上都是祭祀,也有少數幾個賢者,他們的聖徒外袍上都有象征職階的神聖紋章。
祭祀是十字,賢者的聖火,神官是釘錘。
這些圖案都很好分辨,倘若再進行第二次轉職試煉,這些紋章徽記會更加繁複華麗。
“我不知道,也許我再熬幾十年就可以了。”
祭祀姑娘不滿地吐槽,“那些貴族們也不是特彆喜歡新任剛轉職沒幾年的祭祀,而且你知道他們其中一部分人……總之,我還是祈禱儀式主持的助手之一,雖然工作內容也就是在旁邊站著,但這是除了治療之外他們分配給我的正式工作嘛,所以我也不能乾彆的了。”
某些貴族身上的病症可能不怎麼光彩,他們更願意讓那些年長事故的祭祀知道,也更信任那些人。
“你說的祈禱儀式,就是成為聖職者的第一個環節,是那個嗎?”
戴雅倒是有點印象,並非來源於原著,而是前身的記憶裡。
加入教廷也需要一些儀式,畢竟成為信徒隻需要一瞬間——宣稱自己信奉光明神就行了,而成為聖職者、也就是成為被光明神賜福,能使用聖力的人,卻要經過一些考核和檢驗。
祈禱是第一個儀式。
“是的,每天都有不少人想要成為聖職者,還有人隻是把它當成一種謀生的手段,譬如學會治愈術然後收錢當個醫生什麼的。”
林嘉兒不屑地說道,“這種人學不會任何一種聖術,他們連在這裡掃地的資格都沒有,如果不是真心願意侍奉我主、願意為光明神冕下獻上身心之人,連祈禱儀式都不可能通過。”
“……是啊。”
這也是戴雅沒想過進入教廷的原因。
從某種角度上說,她確實覺得光明神確實挺厲害的。
僅是那些恐怖的陰謀和強到幾乎蔑視法則的力量,也很值得崇拜了。
——但她很難做到像是其他的聖職者一樣,將那位表麵聖母內裡黑渣凶殘的至高神,當成偉大的救世主、完美無缺的模範神祇,更彆說什麼獻上身心。
不過,原著裡的光明神看似仁慈寬容關愛世人,內心卻視萬物為生死在他一念之間操控的螻蟻。
神又怎麼會去在意螻蟻是否衷心崇拜他呢?
儘管哪怕他不在意,也隻有那些狂熱粉絲才能通過儀式。
不過戴雅本來也沒有多麼想加入教廷,或者說,除了變強以及與男主死磕之外,她對未來毫無計劃。
她胡思亂想著,跟著前麵的祭祀姑娘走進一間小型禮拜廳,房間中間是祭台,周邊應該擺放座椅的地方空空蕩蕩,因此顯得很是寬敞。
“我先幫你看一看。”
林嘉兒環顧四周,伸手示意她脫衣服:“你知道夜魘那種東西……嚴格來說它隻是一種虛空生物,並不算是惡魔,但它並不需要接觸你就可以在你身上留下詛咒印記,然後哪怕你們相隔千裡,它都可能找到你。”
戴雅剛脫下裝滿金幣和亂七八糟物品的外套,聽到這句話頓時感覺脊背發涼,“你覺得它為什麼要找我?就因為它昨天想殺我但是我跑了嗎?”
“基本上是吧。”
林嘉兒站在祭台旁邊,一旁的少女解開了襯衣扣子,她有些羨慕地瞅了兩眼。
“畢竟那種東西是魅魔的寵物……他們一旦盯準目標就不會放過,除非你能一直呆在神殿裡,否則它隨時都可能出現並且發起攻擊,嗯,繼續,上身全脫。”
——魅魔的寵物?!
魅魔是一種高階惡魔,數量並不是很多,但是極為擅長精神類魔法,戰鬥力相比其他的高階惡魔也許稍弱,但是對於神跡大陸的種族們來說,依然幾乎是不可擊敗的存在。
男主後宮裡一個重要角色就是這個種族。
虛空之王雷迦座下的幾位惡魔王之一、被稱為腥紅之眼的魅魔王芙露,為讀者們提供了許多香豔無比的情節。
戴雅一邊想著一邊解開了最後的扣子。
“塵世中遊離的光明之力,請淨化吾等之身——”
祭祀輕聲的吟誦在安靜的禮堂中響起,周圍湧起泛著神聖氣息的淡金色光芒,浮蕩的星點金輝在漫舞中逐漸彙聚,然後化作一道自上而下傾瀉的光幕,澆灌在少女白皙的身軀上。
金色的光點融入皮膚,在隱約浮現的血脈間穿行遊弋。
“我——”林嘉兒捂住了嘴巴,掩去了險些衝口而出的臟字,“戴雅,你真的被下了高階的詛咒烙印!那個夜魘很強,恐怕需要大淨化術。”
雖然隻是普通的祭祀,她擅長的是治愈類聖言,但是所有的聖職者,都會掌握一些基礎的聖術,譬如說最簡單的淨化。
她從祭台裡找出一麵落了灰的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