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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裡克先生是個好人。”
“我們應該多注意一點烏裡克小姐的。”
“可惜了, 她還那麼年輕。”
“我們還要由法醫為她驗屍,請放心,法醫懷著的是端正嚴肅的態度, 我們隻想更確切地了解真相, 對烏裡克小姐,我們絕對的尊重。但驗屍之後, 可以把遺體交給您。”奧爾頓了頓說,“我可以參加烏裡克小姐的葬禮嗎?”
“當然。”老先生點了點頭, “一切還要感謝您的發現。”
假如不是奧爾注意到烏裡克小姐的異常, 那烏裡克小姐就隻能帶著不名譽的冤屈, 被深埋地下了。至於烏裡克家的財產,毫無疑問就要被那位森切女士霸占了。
老先生的長子決定跟他們一起回警局,並用最快的時間,把烏裡克小姐接走。
奧爾回到警局時, 法醫已經在那等著了, 他還穿著藍條紋的睡袍。
“我已經聽說了發生了什麼。”法醫先生對奧爾握了握手,“請放心, 先生們,我會妥善地照顧這位女士的。”他歎了一聲, “男人的力量不是用在傷害女性上的。”
老先生的長子對於法醫是一位男士略有些不滿, 但在聽到法醫這麼說後, 他選擇了沉默。
森切夫人和她的兩個侄子被送進了審問室,奧爾沒跟進去, 對這種犯人,需要的不是他的忽悠, 而是其他警探的鐵拳、皮鞋、皮帶, 如果必要的話, 還有一條毛巾加一壺水——水刑可是最簡單有效的酷刑了。
驗屍結果還沒出來,那兩個家夥就全招供了。
他們並不是森切夫人的侄子,其中一人是她的親兒子,另外一個則是她的姘頭。
森切夫人也根本不是烏裡克女士的姨媽,她是一個專業的女騙子,外號毒茄。她覺得自己的年紀大了,想要過上“普通”的生活,在得知烏裡克小姐的現況後,找上了門來。她將兒子和姘頭弄來,為的是讓他們能夠勾引到烏裡克小姐,無論誰和她結了婚,未來他們都是親密的一家人了。
但烏裡克小姐並沒有對任何一個人動心,而毒茄的兒子則“愛”上了烏裡克小姐,至少他是這麼自稱的。他給女孩下了藥,侮辱了她,然後表示他願意負責,迎娶烏裡克小姐。
這喪心病狂的行為,確實在諾頓帝國的某些地區是“正確”的。
但烏裡克小姐拒絕了,並意圖報警,於是她被關了起來。
“我們是為她好,她生了孩子,就會安心做我的女人了。”甚至不需要拷打,兩個罪人很理所應當地說出了這些話。
在幾個月的□□生活中,烏裡克小姐懷孕了,所有人都很高興。但烏裡克小姐靠捶打自己腹部的行為,打掉了孩子,這激怒了三個人。
“她竟然傷害一個胎兒!那可是她的孩子!真是個狠毒的女人!”
雖然沒審訊過毒茄,但顯然她也是這麼認為的,或許還因為幾個月的時間都沒有人來拜訪烏裡克小姐,有些人很自然地接受了“她生了重病不能見人”的說法,甚至有人隱晦地詢問他們,是否要把烏裡克小姐送到鄉下去?
畢竟如果是肺病之類的,可是會傳染的。沒人迫切地掛念她,對於她的消失,人們認為是理所應當的。
同時烏裡克小姐的行為也證明了,她是“無法馴服的狠毒的母狼”,所以三人決定殺了她。恰好她剛剛流產,他們聽說有些愚蠢的女人會用硫酸打掉胎兒,所以買來了一瓶硫酸,灌進了烏裡克小姐的喉嚨。
所以,烏裡克小姐麵部化學燒傷的範圍才那麼小,因為她是被控製住行動後,被彆人倒進去的,即使感覺到痛苦,她也無法動彈分毫。
這樣就算有人見到瀕死的她,她也沒辦法向任何人訴說自己的冤屈,她的死亡將變得毫無漏洞,理所應當。
“她殺害了一個嬰兒,那是我的孩子,我殺死她難道不是理所應當的嗎?我是為我的孩子複仇。”毒茄的兒子在審訊後變得聰明了一些,他在審訊室裡興奮地大聲嚷嚷著,臉上甚至帶著些微笑。
奧爾親耳聽到了這句話,因為舒爾頓找來了他,打開門上細小的縫隙,讓他看到了裡邊的場景。
“我們當然不會相信他這些屁話,但是某些陪審員老爺是會相信的。假如這兩個罪人再在法庭上講述些有關那些年輕美麗女孩的桃色秘聞,更會讓那些老爺們的手放在不該放的地方。”
暴.亂的歹徒們受審時,陪審員無精打采,毫不關心。因為那些罪犯犯下的都是相同的罪責,案情對陪審員來說“很無聊”。但這種案件,確實如舒爾頓說的,會引發陪審團的興趣。而且,陪審團都是男人。
——緞帶殺手為什麼判得那麼乾脆?因為情況鬨得太大了,而且那是兩個底層人殺害中上層的女性。而且現在有些地方可是開始出版什麼《緞帶殺手和他的四十個女人》了,極其惡心與下流的,但從奧爾都有所耳聞就知道,這書賣得竟然還不錯。
但毒茄和她的兒子與姘頭,至少表麵看來還是很符合中上層人士的身份的,再被他們用舌頭扭曲一下,這案子就變成一個家族內部的愛恨情仇。甚至是演變成“富家小姐玩弄青梅竹馬感情,與南國土著偷情”,或“為保住家族名譽,無奈婦人殺害外甥女”。
“你怎麼想?”奧爾陰沉著臉,看向舒爾頓。
“感冒了,不能說話,是很正常的事情。”舒爾頓微笑。
奧爾沒有絲毫猶豫地,點了點頭:“還有……關於烏裡克小姐捶打肚子那件事,把證詞改成因為罪犯的虐待而流產。”
宗教原因,光明教的教義懷了必須生下來,包括亂l和被侵犯懷下的後代。
老先生和中年人看到了盥洗室地麵上流產的血泊,奧爾雖然沒認出什麼,但他不能確定那兩位也什麼都不清楚。而且之後烏裡克小姐是要交給他們安葬,為她清洗身體的是兩位有過生育經驗的女性,她們很可能發現烏裡克小姐身上發生了什麼。
所以關於流產這件事,還是一錘定音的好。
“是的。”
奧爾轉身離開,舒爾頓已經招呼著人分彆走進了兩間審訊室,門外站著警衛,門裡的罪犯無論如何呼喊,都不會有任何人前來幫忙。而喊上一會後,他們就再也出不了聲音了。
法醫出來了,現在警局裡有一間用來驗屍的房間——這年代的驗屍房不需要太多的設備,雖然布置出來後就一個多月沒用過來了。
“我幫她做了表麵的清洗,沒有切開她的身體。”
老先生的長子頓時鬆了一口氣。
他接連的表現,讓奧爾更確定了自己剛才行為的必要。他們是好人,但這個好是有宗教和現實限定的,假如被他們知道烏裡克小姐自己捶打腹部打掉了胎兒,他們不一定還會這麼友善。
“她受到了長期的虐待,身上到處都是傷口,有著嚴重的營養不良。她的腹部遭受過持續不斷的捶打,並因此而流產。而且……她在自己的腋下,刻上了‘謀殺’這個詞。她是一位堅強,並且讓人欽佩的淑女。”
天亮之前,烏裡克小姐就被鄰居們抬走了,教堂裡的神父也得到了消息,主動前來為烏裡克小姐做最後的禱告。
就是守在烏裡克家的巡警跑回來說有鄰居要去收集流產胎兒的血跡,還讓“這可憐的孩子陪伴著母親下葬”。奧爾主動去幫他們收集了,但放進那小罐子裡的刮下來的乾涸血液,當然不是那個孩子的,而是烏裡克小姐自己在牆上用血水寫下的計數。
奧爾被邀請參加烏裡克小姐的最後送彆,這本該是臨終時做的。
烏裡克小姐被安放在他自己的臥床上,頭發豎著時下未婚女性最流行的盤發,穿著一條潔白的蕾絲長裙,他們給她圍了一條白色紗巾,遮住了嚴重燒傷的嘴,隻露出閉合的雙眼,她的雙手交疊在胸前,腳上穿著一雙嶄新的紅鞋。
她安靜地躺在那,隻像是入睡了。
每個人都靜默地為她低頭默哀,隻有神父的念誦聲回蕩在房間內。
隔了一天,就是烏裡克小姐葬禮的日子,就如老先生承諾過的,她將會被安葬在她父母的身邊。
奧爾在給她的棺材獻花時,說了一句對不起:“對不起,你離得那麼近,我卻沒能幫你。”
她臨終時瘋狂地揮舞手臂抓撓,不是無意義的,她應該看見了有些人披在身上的紅製服,正在努力地向警察們求救。
“彆自責,我們並不能知道彆人家裡發生的事。警察的存在,本身也是為了在事後給受害人以公正。”
“我大概過兩天就好了……”奧爾搖搖頭,他也不是那麼會把錯誤朝自己身上攬的人,但這次的情況真的太近了。雖然他之前根本不認識那個女孩,但從時間上推,他當警察時,那女孩可能已經開始被囚禁了。
他從那家的門口路過很多次了,努力回憶的話,好像還和毒茄點頭打過招呼——日常禮儀。
奧爾很明確地知道這不是他的錯,可就是忍不住會思考,他當時要是稍微多注意一點,是不是這個性格寧折不彎的女孩,就能被救下來了?
突然,奧爾停下了腳步。
達利安要擋在奧爾身前,可他剛邁了半步,整個身體就僵住了,像是被施展了定身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