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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爾睜開眼:“假如克拉羅斯今天再沒來, 我就要去找他了。我猜到了那個姑娘要乾傻事,我……我應該去阻止她的。”
“你阻止不了。”達利安給奧爾倒了一杯,遞給他。
達利安很清楚, 奧爾也知道,所以他在那天說過兩句話後,就沒有再糾纏伊麗莎白。
她沒辦法活下去,因為她沒辦法繼續承受道德的譴責。
奧爾坐了起來,他接過酒杯, 看著裡邊的紅酒發呆:“沒有道德廉恥無所不用其極的人,把生活過得很好。正直又有著生活底線的人,卻過得那麼艱難,
那姑娘一定在悔恨,為什麼沒有跟她的家人回家去, 為什麼沒有乖乖地繼續做那些皮具。
但她並沒有錯啊!她有才乾,並通過正當的渠道追求自己的生活, 能叫錯誤嗎?她隻是……不想繼續被水蛭吸血而已。
本來還想借助巴塞繆爾爵士打開希克林區的局麵,唉……”
巴塞繆爾爵士已經足夠煩亂和痛苦的了, 他還在忙著帶妻子和女兒離開這個傷心地, 奧爾實在沒辦法在這種時候再找上去向他提出幫忙的請求——就算是找上去了, 巴塞繆爾爵士的狀態也幫不了什麼, 甚至可能忙裡添亂。
這件事本身更是讓奧爾覺得糟糕透了,就像是喉嚨裡堵著一個硬塊,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受害者的道德標準太高, 而凶手過分無恥, 於是,案子即使結束了,但這結局和完美離著十萬八千裡。
“克拉羅斯先生對我說, 隻有力量,才能保護重要的東西,他讓我……說服你離開魚尾區。”
“他說的是廢話。”奧爾舉起酒杯搖晃了兩下,“我當然知道,就像紅酒必須裝在容器裡,否則就會灑落在地上,我……”他看向達利安。
“??”
奧爾歪頭看他:“你希望我離開這嗎?”
“我無所謂。”
“嗯?”
“旺盛的生命力就像是一根勒在狼人脖頸上的套索,而套索的另外一頭握在血族的手裡。我沒見過我的母親,是被父親養大的,我親眼目睹他發狂而死。‘不想那麼痛苦地死去’這是我在遇到你之前,唯一的目標,實際上,這也是大多數狼人的想法。
我們對於財富和享樂都沒有太大的追求,其實比起柔軟的床,我們更喜歡荒野。比起穿著鞋子和束縛身體的衣服,我們也更喜歡披著皮毛自由地奔跑。至於食物……呃,我承認甜食很好吃。
我們學會直立、穿衣,文雅地說話,不是因為我們喜歡,而是因為生存。不隻是現在,過去也是,我們的曆史中,狼人從未建立什麼帝國,我們更樂意在那些文明之外的世界裡遊蕩,和野獸怪物搏殺狩獵,當然,我們也成為了怪物的一種。”
達利安笑了笑,神情間是調皮的得意,但很快他又開始歎氣了:“但人類成為了大地的霸主,他們蔓延地太快了,而曾經和我們共享一片天空的怪物,也都在不知不覺間消亡殆儘。族裡的一些睿智者研究過,原本我們旺盛的生命力就是為了對抗那些遠古鄰居的,為了不停地與他們戰鬥。但是我們活下來了,鄰居們卻死了……
不隻是鄰居們,我們的食物也開始越來越少,因為發瘋而死亡的狼人卻越來越年輕。所以我們必須將自己偽裝成人類,並成為血族的仆人。
曾經,我一切的努力,隻是為了能更自主地選擇一個好主人,在日常的時候他或她不要太殘暴,一旦我受傷或生病,彆把我拋棄掉。
當我感覺這個世界太過無聊,或者我發現自己的體能開始下降時,我會在對方主動拋棄我之前,找一個合適的機會死去。”
達利安直視著奧爾,他說這些話時,語氣並不是悲哀難過,正相反,達利安是驕傲的。他琥珀色的眼睛發亮,就像是有時候變身時的樣子,野性從他的身上蔓延開,讓奧爾覺得……他並非坐在室內,而是身處密林中,在他的周圍有黑影潛伏著,淒厲的嘯叫在耳邊回蕩。
他是狼人,奧爾以為他們更貼近人,隻是能變身,然而實際上,他們更貼近狼。對狼來說,飽足的食物,溫暖的巢穴,並肩作戰的族人,就足夠了。
“比如現在。”達利安歎了一聲,“比起坐在沙發上,我更想坐在地上,頭枕在你的腿上。”
“那就過來。”奧爾拍了拍腿。
達利安瞬間就竄了過去,他側坐地上,手抱著奧爾的小腿,下巴搭在奧爾的大腿上,露出滿足的愜意的笑容。
奧爾摸了摸他的頭發,他動了兩下,示意奧爾繼續摸。如果他現在有尾巴,那一定已經開始舒暢地搖擺。
“我們結婚了。”達利安說,“你不會離婚,我也不會離婚,我會跟著你,直到死亡把我們分開。”
“……好。”這也是狼的又一個天性,終生隻有一個伴侶。
“所以,親愛的,我無所謂你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對我來說,我的一切都已經得到了滿足。你在魚尾區,我就在魚尾區,你去皇家警察總局,我也。甚至你有一天被這糟糕的世界逼瘋,不想繼續做一個善良的好人了,我也會跟著你一塊去。甚至你想嘗嘗嬰兒的味道,我也會抓來孕婦,供你挑選。而且……”
達利安有點不情願地皺了皺眉:“不隻是我,所有狼人都是這個情況。”
“彆說什麼吃嬰兒了,太重口了。”奧爾被說得毛骨悚然,可與此同時,他還有種刺激的興奮感。
奧爾乾脆也從沙發上滑下來,坐在地上,小茶幾被他蹬到了一邊,他伸直了長腿。達利安也非常愜意地直接平躺了下來。
奧爾用手擼他的頭發,達利安抓住了奧爾的手,主動用臉頰蹭了上去,又去咬奧爾的手指。奧爾喝了兩口酒,把酒杯放在了一邊,低頭去親吻達利安的額頭,又從額頭向下,親吻他高挺的鼻梁,鼻尖。
達利安把奧爾的手放開了,抬起胳膊勾著奧爾的脖子,兩個人親吻在了一起……
“等!唔……等等!”
達利安不太情願地鬆開了奧爾,奧爾像是個猴子一樣跳起來,手背到背後,瘋狂撓自己的背。他前兩天也有點癢,但今天他的背癢到了瘋狂的地步,比當初長翅膀時都要癢。
如果是這種情況,那達利安覺得還可以理解一下:“要幫忙嗎?”
“我覺得……可能不是單純的癢。”奧爾把製服脫下來,正在脫襯衫,脫的時候他還在扭動著肩膀,可以說十分地有損形象了,但現在顧不了這些了。
達利安也蹦了起來,去看他的背。
“……奧爾,你長毛了。”
他話音剛落,隨著“嘭”的一聲,奧爾的翅膀已經從後背彈出去了!就像是瞬間張開的折疊傘,無論聲音或者速度都很像。
細細小小的羽毛,瞬間飄滿了整個局長辦公室。
達利安吹了一口氣,吹飛了飄在他眼前的小羽毛,又在自己的頭發上摸了一把,果然也摸了一手的羽毛:“如果安卡來問,我會告訴他,我和你用鵝絨枕頭打了一架。”
奧爾用手遮住臉,繼達利安每年兩季都要換毛後,他也要換毛了嗎?以後用達利安的毛毛做毛氈毯子和織毛衣,再用他自己的毛毛做枕頭和羽絨被嗎?這可是真·自產自銷了。
“不對,我的翅膀沒……啊,現在有毛了。”他光禿禿的翅膀,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長毛了。
不隻是有毛了,長得還不太好看,翅膀上的毛毛都亂糟糟的,雖然有“羽毛”,但更多的是小雞仔一樣的絨毛,隻不過是白色的。
“呼!”達利安把自己的一手毛吹到了奧爾的臉上,“你好,大天使閣下。”
奧爾翻了個白眼,翅膀對著達利安一忽閃!
不止落到地上的毛都被他扇了起來,奧爾翅膀上的毛也有更多的隨著他的動作落了下來,達利安瞬間被毛毛撲了滿身。
“咳咳咳!我認輸!停!”
奧爾叉著腰,得意地笑了。
從身上朝下擼羽毛——因為靜電,它們粘了他一身——的達利安,也笑了,奧爾看起來終於好一些了:“親愛的奧爾,這幾天你的心情一直很低落,這讓我很擔心。”
“彆擔心,我還是很堅強的。”
“我當然要擔心,畢竟我聽說心情低落的男人,那♂個也會直不起來。”他一邊說著,一邊走過去,幫奧爾整理羽毛,把那些很明顯已經從翅膀上脫落,隻是還夾雜在其它羽毛中間的小絨毛弄下來。
“……”奧爾翻了個白眼,這簡直是在破壞氣氛,“我每天都和你睡在一張床上,你難道感覺不到我有多亢奮?”
“確實,這一點我得承認是我忽略了。”達利安點點頭,“你甚至不知道巴塞繆爾爵士是乾什麼的,那你知道怎麼‘做’嗎?”
“我當然知道!”奧爾氣憤地回答,他“嗖”地將翅膀縮了回去,忍著癢,用超人換衣服的速度穿好了衣服,“你等等!”
達利安:“???”
奧爾飛快地跑了出去,幾分鐘後,他手裡拿著兩本書,跑了回來。
“還記得我在公園裡買了三本書嗎?辦案的空隙中,我和王子殿下分享了其中的一本,現在還剩下兩本,我們也可以分享一下了。”
達利安臉上的問號不止沒有減少,還增多了。
奧爾把兩本書扣在一起,遞了過來,達利安接過後,將書反了過來,才看見它們的封皮。
《巨樹傳奇》《巨劍老兵和三根火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