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
“為什麼這麼看我?”在毫無心理負擔地把劫匪頭子交出去後, 奧爾發現,有負擔的反而是剛剛走來的兩位記者,他們雖然遲了一步, 但還是看見發生了什麼的, 兩人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奧爾。
“因為實在是沒想到您也會說謊。”羅森伯格說。
“因為我是個好人嗎?”
羅森伯格沒有立刻回答,他怔了一會兒才點的頭:“呃……對。”
“那您的觀點也不太對,為什麼要給好人戴上枷鎖,而讓壞人無所顧忌呢?或者從另外一個角度說, 我騙了一個罪犯,您們覺得我就是個壞人了嗎?”
“……不。”兩個記者一塊搖頭,都露出了些若有所思的表情。
警長在一邊看著, 等他們談話結束, 才上前繼續詢問:“這兩位是《諾頓晨報》的羅森伯格先生與塔尼先生吧?希望你們在哈勒姆過得愉快。”
“我們在政務大廳為您準備了歡迎酒會。”
“這可真是個驚喜,十分感謝諸位。”奧爾微笑著接受了。
他腦海裡還是閃過要不要來一個大怒之下高呼“我是來辦案的!不是來遊玩的!”把宴會推了,讓哈勒姆警長直接帶他去辦案的。
但情況不同, 雖然潑默勒·巴索羅尼這位鎮警長的警銜就是警長, 奧爾比他還要高半級。但人家掛著鎮警長的名, 實際是負責哈勒姆鎮幾十萬人的總警長,他手下的警察少說也有近千人吧?
從這個角度看,奧爾反而比人家要低至少兩級。
這個案子本身涉及到的,也是哈勒姆的方方麵麵, 那位“狼人”的襲擊者遍布哈勒姆的整個城區,案卷上記錄, 當地人組織起各種巡邏隊現在遍布大街小巷,所以要抓到“狼人”,和當地士紳有良好的關係是必須的。
最後……或許那些士紳裡,就有對他不懷好意的人。
“不過, 可以讓我們先找個地方清洗一下,換個衣服嗎?”
“當然,我會先帶諸位去我們這最好的國王大酒店,住宿費用由鎮政府承擔,希望您可以住得舒適。”
“呃,我可以住在警局裡嗎?給我張床就好了。”奧爾決定實話實說,他示意警長和他到旁邊去,“您應該已經知道了我們路上的消息,那些歹徒是為了我而來,假如讓我住到酒店,那很可能酒店裡也會有意外發生。”
——最後一天的路上,中途也會在幾處車站停靠,加煤、加水,以及為火車增加一些補給,那些車站有時候也有電報站,列車長已經將消息通知給該知道的人了。而這位警長在見到劫匪頭子的時候,毫不吃驚,說明他也知道內情。
“……”警長驚訝地看著奧爾。
“我說的都是真的,這點您可以去審問那位劫匪頭子。”奧爾沒說有人跟著他一起,雖然他覺得遠古要是真想找他麻煩,應該也能猜到這一點。
當然,火車被劫的時候,沒有任何人站出來幫忙。但奧爾相信血族那邊不會在這件事上開玩笑,他們當時沒動,隻是因為情況沒有急迫到那個地步——火車劫匪和旅客的行為僅止於拉扯,他們丟失的財物也都是表麵的,不是很多。
“哦,不,請彆誤會,我並不是驚訝那些劫匪的來意,我是沒想到,您竟然會對我說這些。”警長收起臉上的驚訝,對奧爾笑了笑。雖然一見麵他的言談就很客氣,但這個笑容讓奧爾第一次從對方的身上,感覺到了真切的友善,“我很早之前就認識您了,蒙代爾警官。”
“?”
“從您第一個登報的案子,那個《藍緞帶殺手案件》,最初我以為這個案件有所誇張,或者隱瞞。但後來《諾頓晨報》處的詳細案情報告,讓我改變了想法。隻是很遺憾,那個案子後來被總局接手了,所以案件的幾個分案沒能讓人看到結局。後來我知道您又經手了許多案子,不隻是上報的,我還從索德曼的同行那,了解到了許多不能對外公布的案子。
說實話,在辦案這件事上,原本我是看不起皇家警察的,因為你們過去都是儀仗兵,是王室的漂亮花瓶。我們這些藍帽子,才是各地治安的保衛者。像是我的家族,雖然是我這代人才成為了警察,但我們維護地方治安這件事,已經乾了十幾代人。
我的啟蒙,就是坐在我父親的腿上,和他一塊兒看辦案的卷宗。我對我的兒子,也是這麼啟蒙的。不過,過去我辦案,總是少了些什麼。您的一些不經意的言談,幫我補足了它們,有時候也點明了我,我受益良多。”
還以為是個少言寡語的人,結果這位警長很健談。
不過,奧爾很樂意聽他說這些,他也是一位想乾實事的警察,而奧爾的行為為他提供的幫助,這是一件好事。
“收到電報時,我就已經猜測到了您的情況。一方麵,我很高興是您過來,能夠讓我實地看到您的辦案情況,讓我能夠近距離的學習。但另外一方麵,我很不高興您帶來一堆的麻煩,因為哈勒姆的麻煩已經夠多了。
但您對我說出了真相……所以,我可以邀請您和那兩位記者先生,住進我家嗎?我們周圍都是警察,整個哈勒姆,再沒有比那兒更安全的地方了。”
警長對奧爾伸出了手。
“我對把麻煩帶到您的家裡表示歉意,謝謝您願意接受我。”
奧爾握住了那隻手。
他過去對藍帽子是有些歧視的,但果然,歧視他人的人,總歸是會被打臉的。
奧爾與兩位記者說明了情況,兩人也很樂意和奧爾一塊兒住到警長的家裡,他們接下來就得去警長家裡,洗個澡換個衣服,整理一下自己,然後再去酒會。
跟著警察們朝站外去時,奧爾發現坐火車離開的人,比到達的人要多得多。
當離開火車站,他們看到了哈勒姆更多的景象,相比起首都索德曼,哈勒姆的建築更“新”,建築的整體顏色也更鮮豔,奧爾竟然在這裡看見了漆成綠色的牆壁,與大紅色的屋頂。
街道上行人的衣著也是,即使是冬日,人們依然穿著色彩豔麗的服裝,給人的第一感覺這應該是一座熱情的城市,但實際上並不是,街道很安靜,奧爾隻能聽見車輪的轆轤聲,而那些來往的人,除非本來就是一起的,否則無論男女老少,甚至那些小商販,都對每一個靠近的人露出戒備甚至於驚恐的眼神。
而且,那些顏色鮮豔的建築物大多都用木板從裡邊釘住了窗戶,每條道路的路口,都有持槍的男人用警惕的目光看著來往的人。
這城市中的所有人,都是驚弓之鳥。
當看見了警車,他們的臉上會流露出短暫的安全感,那些作為守衛的男人,也會對著警車點一點帽簷行禮。
民眾的這種態度不是裝出來的,在將近半年的時間門裡,都沒抓住一個惡.性.連環殺人犯,他們卻依然信任警察,這足以說明當地警察的出色。
“最近又發生襲擊案了嗎?”奧爾問。
“是的。”警長歎氣,神色間門露出痛苦和疲憊,“在我們向索德曼發出求援後,又發生了兩起襲擊事件,死了五個人。”
“這麼多?”
“那畜生開始入室行凶了,他用煤精劃破了玻璃打開窗戶,殺害了一家四口人。五天後,他襲擊了一個十九歲的民兵——他剛結束了守夜正在回家的路上。那畜生把他的腸子拽了出來,掛在了路燈上。”
“確定都是同一個人所為?”
連環殺人犯的行凶手段必然會愈演愈烈,但都會遵循一些特定的規律,襲擊民兵符合奧爾之前從案卷中看到的凶手模式,但入室行凶有些不符了。
“我知道您指的是什麼,我們的法醫對屍體的傷痕進行了測量,那些爪痕還有咬痕……是同一個畜生所做的,稍後我會將更詳細的案卷資料交給您。”
“好的,謝謝。這裡的流浪漢都去哪兒了?”一路上一個流浪漢都沒看見。
“一部分逃跑了,最初的被害人大多是流浪漢,後來當那畜生開始襲擊更多的人後,不知道從哪兒傳來的謠言,說那個畜生就是個流浪漢,所以有發生了多起市民毆打流浪漢的案件,於是我們與教會達成協議,將大多數流浪漢都安置進了幾個修道院裡。”
“哦。”以當初那個感化院的情況,奧爾不認為和它同地區的教會機構是什麼好東西,但這確實是最好的處理方式了,“所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目前哈勒姆街的所有街道上,每天一入夜,街道上就隻剩下巡邏的人和警察?而每個區域的巡邏人都是彼此認識的,警察也都確定是彼此認識的。”
“我們這裡的巡邏有嚴格的區域劃分,他們不止彼此認識,還在上崗之前自己設定了自己區域的暗語。我們也隻有當地分局的警察知道自己的暗語,其他區域的警察進入後,假如遇到的巡邏隊裡的警察不認識對方,那他也隻能乖乖地跟著巡邏隊先回警局。”
“巡邏隊的組成是怎麼樣的?”
“警察、民兵,以及所有願意自己保衛家園,並持有槍.械的男人們,尤其受過軍事訓練的優先。”
“那位被掏了腸子的民兵,你們是多久後發現他的屍體的?”
“他死亡後,不超過十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