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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包括羅森血緣上的外祖母, 所有還活著的知情人都知道,十六年前,羅森的母親與人“私奔”, 隻留下一封書信,將他一個人遺棄在了家裡, 他差點被餓死, 直到前來拜訪的外祖母發現了他。
繆切爾老夫人被佩德羅醫生說服了,認為以自己的年紀,很可能沒辦法單獨一個人將羅森養大,所以將孩子交給了他。在從佩德羅那拿到了一筆錢後, 這位老太太買下了女兒失蹤的克洛斯特街25號, 並一直生活到了現在。
當警官們從閣樓上把那個箱子搬下來時,老太太聲嘶力竭地尖叫著:“你為什麼一直在這!一直在這?!”
她在那個地方住了十六年, 很可能是在等女兒回來, 可她的女兒從未離開過。
“你是個騙子,佩德羅醫生,你和剛才的那些惡棍沒什麼區彆。”
“抗議!法官大人!現在我們審理的是小佩德羅先生, 而不是佩德羅醫生!”
“抗議無效。”
“法官大人, 這位證人也可以帶下去了。”
法官點了點頭, 執勤警官立刻將這個已經徹底頹喪的男人從證人席上拽了起來。
“我、我是無意的!”佩德羅醫生反應了過來,他嘶啞著嗓子為自己辯護,“我隻是想養育自己的兒子!他跟我在一起更好!與C婦一起長大會毀了那孩子!”
人們發出噓聲,人們對他比著朝下的大拇指, 還跺著腳。
辯護越來越無力的佩德羅眼看著即將被帶出門,努力扭頭看向羅森:“看看吧!看看他!現在的他是一位出色的紳士!是我培養的!”
“嘭!”大門關上了。
“控方還有證人需要傳喚嗎?”
“有的,法官大人,我希望能再次傳喚被告人羅森·佩德羅本人。”奧爾看向羅森。
“法官大人, 我的委托人需要休息一會兒,剛剛那件事對我委托人的打擊太大了。他要思考是否接受傳喚。”
法官思索了一會:“休息十五分鐘,但必須接受傳喚。”
巴洛浦看著法官:“假如……”很明顯他想問的應該是不休息是否能不接受傳喚?但法官的眼神讓他把話咽了回去,“是的,法官大人。”
“砰!暫時休庭十五分鐘!”法官的臉色陰沉沉的。
被證人襲擊的事情給他造成的陰影現在還籠罩在他的臉上,看起來他隻想這案子儘快完結。
不過,奧爾也回到了控方席,他一直留意的不是旁聽席上的人群,不是法官,隻有陪審團們。陪審團們也在間歇交頭接耳,還有人暫時離席,在警察的陪同下去洗手間。
那些交流的家夥們,發生了一點小爭吵。安卡戳了戳奧爾的肩膀:“他們產生分歧了。葛雷帕子爵說‘我剛剛說的彆那麼快下結論是正確的。’……”
他低聲把正大光明偷聽來的陪審團交流情況,一一告訴給了奧爾。
奧爾點了點頭,轉過頭來繼續查看卷宗。
就在那個“好像發生了些很讓人愉快的事情,但又好像什麼都沒發生”的夜晚後,第二天中午,賽斯賓私下拜訪了奧爾,他帶來了來自錢德勒的警告——人類警察那邊要找他的麻煩了。
這個案子就是開始。
奧爾的本職工作是皇家警察,神探的名聲,是讓他擁有現在威望的基礎。國王對奧爾,進而對血族的某些寬容,也是出於他這個名聲,她需要一位神探,在恰當的時候使用。
奧爾47年臨近冬季的時候才成為警察,現在是49年的秋天,把47年都算上,奧爾才成為皇家警察三年,在諾頓帝國皇家警察的曆史上,警銜與名聲同時提升得這麼快的警察,奧爾是第一個。
雖然諾頓帝國的皇家警察曆史也不算長……
這沒讓人類警察那邊達成共識,他再怎麼升遷,也隻是在魚尾區那個破地方而已,升到副督察和副局長就停了,沒有被調入總局,警察們不認為他給自己帶來了威脅。
今年開始,血族警察負責的區域,也開始跟隨魚尾區改變了。越來越多的底層人口,湧入了那些血族的區域。
這讓少部分人類警察達成了共識,就是那些同為中低城區的局長們,因為人口的遷出已經開始影響到他們的收益了。更糟糕的是,那些血族負責區域的警察們竟然還會保護出門做工的本地市民,而無論爭吵還是打架,他們這邊都是輸……
最近兩個月,終於所有非血族負責區域的皇家警察高層們,都達成共識了。
因為在奧爾根本不知道的情況下,他們徹底丟失帝國高層的信任了。主因就是先後發生的吹笛人事件與馬戲團事件。
吹笛人是偷偷摸摸潛入索德曼的,奧爾也是完全巧合下才發現的他們——靠狼人們的姿色釣上來的魚。
各個警察局在追查吹笛人過程中的明哲保身,最終得到的卻是一個“好”結局。希克林區未來還是會被叫做希克林區,但再也不是希克林人的自治區,那邊現在重建中的土地,都獲得了新的主人。那可是緊靠著索帕港的黃金區域,黃金的璀璨將掩蓋住黑死病的汙穢。
怪胎馬戲團是聲勢浩大過來的,走的不是索帕港,是繞了一圈從諾頓帝國北邊的港口城市迪克托過來的。因為打著世界巡回表演的旗號,說要在索德曼停留到明年的萬國博覽會結束,然後回國,所以沒人起疑。
但在發現怪胎馬戲團的情況後,當然所有人就恍然大悟,他們會這樣的原因,實際上是要躲開血族和狼人的耳目。他們這一路上,沒有經過任何一個由血族直接負責的區域。
一個馬戲團裡有少量的血族和狼人不奇怪,尤其這個馬戲團還以畸形秀為主要賣點。零散的,去觀看節目的血族和狼人,要麼沒發現問題,要麼就失去了蹤跡。但除了這些異族,馬戲團行進的路線上,普通人失蹤的數量更多。
可是沒人警惕起來,甚至根據事後得到的證詞,部分當地警察與官僚還與馬戲團達成了“合作交易”。馬戲團為某些人製作定製的玩偶,某些人則為馬戲團提供更大的便利。
如果倒黴的都是鄉巴佬與異族,國王與索德曼的貴族不會在意。但這些家夥到達索德曼之後,沒有老實下來。那些已經完成的改造確實都是外國人,除他們之外,在彆處另有被解救出來的幾十名男女與幼童。
被奧爾交給了血族的三個木頭臉招供,他們的原計劃是抓住奧爾,再抓一批血族與狼人,接下來就是大鬨索德曼,再借著亂子,從索帕港逃離。
證據不隻是三個混蛋的供詞,還有陸續抓捕到的其他罪犯——都是名聲在外的異族惡棍,亡命悍匪。
一旦混亂發生,索德曼的安全必定遭受到全世界的質疑,國王期待中的萬國博覽會將徹底成為一個笑話。多數貴族們生命與財產安全,也將無法保證,假如他們被擄走,甚至將麵臨比死亡更恐怖的下場。
對奧爾來說,把大部分人馬戲團人員送走後,這件事就跟他無關了。在賽斯賓那天找到奧爾之前,他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在索德曼上層造成的影響有多大。
知道實情的貴族們,即使敵視異族,但就如家裡養了兩條看門犬,不喜歡的那條吠走了強盜,作為主人他們還是會選擇多喂這條犬一塊肉骨頭。相對的,另外一條趴在狗窩裡睡覺,除了把自己養得肥碩之外,沒有任何反應的懶狗,那就比較讓他們憤怒了。
現在皇家警察的兩派,就如這兩條犬。那些對於威廉王子親近血族部下表示出不滿的貴族,這時候也閉上了嘴。
人類的皇家警察這時候也才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他們可不想成為被拋棄的野狗。抱住主人的大腿哀求沒什麼用,爭取王子的喜愛好像也有點遲了,他們的矛頭理所應當地指向了奧爾。
這個案子,奧爾必須贏,後邊的案子,他也必須贏。
即使法官和陪審團都被做了手腳。
亞寧·帕斯科男爵的身份完全是出於興趣才坐在了法官席上,想收買他,用錢財是不可能的,但作為虔誠的聖輝教信徒,他一向對異族充滿戒備。
但感謝那個胖子,帕斯科男爵愛惜自己的名聲甚至更甚於愛惜他的家人,那家夥讓他丟了臉麵。很顯然,在案件中,他已經開始改變陣營了。
十八名陪審團成員身份各異,從小商人到剛剛安卡說的葛雷帕子爵(伯爵的兒子),他們也有著不同的品性、財產、宗教信仰、政治傾向。
——陪審團的抽簽在開庭前三天,奧爾盯了全程,但這案子歸屬於貝殼區法院,因為兩位被害人與嫌疑人都在貝殼區居住,即使奧爾反對案子也不可能歸在魚尾區,反而會被算到索德曼郊區,那些藍帽子的法院去。
感謝斯賓塞、路易斯,以及所有警察的努力,陪審團每個人的詳細情況都被摸清,並且有警察盯著。
他們中有四人確定被收買,奧爾捏著證據,卻沒有拿出來,因為這個陪審團裡能被錢買到的都是小人物,超過一半的陪審團人員從收集到的情報看,為人還算有基本的道德底線,尤其葛雷帕子爵。假如他堅定地認為犯人有罪,那些小人物絕對不敢多嘴。而一旦奧爾失手,這些家夥收受賄賂的證據還能將案子推翻重審。
奧爾來之前,巴洛浦律師的下流手段很成功,現在不了。
十五分鐘很快過去了,羅森坐上了證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