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把話說完, 才看到了跟著穆星一起進來的，穿著製服的警察。
趙願平時在家裡凶橫得很，實際上在外麵慫得要命, 班上高大一點的同學都可以隨便使喚他。
這會兒見到警察，他一下子就嚇懵了。
他之前的話語讓人有些不舒服, 不過到底隻是個才幾歲的孩子，誰也不會和他計較。
警察神色溫和：“小朋友, 你爸媽呢？”
“出去打牌去了。”趙願慌慌張張。
穆星適時的接口：“每次發工資, 他們都會去賭場玩一玩的。”
幾個警察對視一眼, 一個蹲下身來問道：“他們去什麼地方玩呀？”
趙願懵懵懂懂的說了個位置：那倆夫妻經常賭上癮了, 到飯點都不回家的。他餓了, 就會自己去找他們。
一個警察走出門去打了個電話。
是特意避著孩子的，不過穆星五感強於常人，還是聽到了，那個民警是在通知同事, 說某某地方存在賭博行為，讓他們趕緊行動。
他看了趙願一眼，心情好了不少, 對他露出了從來到這個世界以後第一個笑容。
這笑容不知怎麼的又刺激到了趙願。
他對待外人唯唯諾諾, 在家裡，尤其是在穆星麵前, 那可是凶得不行的。
他大聲罵道：“你笑什麼笑？你是不是在嘲笑我？碗也不洗跑出去乾什麼了？”
他猛然反應過來：“你是不是做什麼壞事了？才把警察帶到家裡來的？我告訴你，等下爸媽回來你就死了。”
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張口閉口的就是“死”，實在叫人聽起來不舒服。
那個年輕點的警察忍不住說道：“小朋友，他是你哥哥，你不可以這麼沒禮貌。”
趙願翻了個白眼：“我媽說了, 他才不是我哥，他就是在我家吃白飯的。”
民警聽到這話，去看穆星，就見瘦小的孩子低著頭站在原地，看不到表情。
他一定很難過吧。
穆星其實一點都不難過，他隻是懶得看趙願那張蠢臉。
幾個民警在穆星住的小房間看了一眼，拍了幾張照片，心中對這個孩子的憐愛更多了幾分。
當然，對那兩個素未謀麵的趙平康夫妻更是厭惡。
等了一會兒，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
穆星聽到警察說：“……先把趙家夫妻帶過來，我們這邊還有點事。嗯，來趙家。”
沒多久，趙平康夫妻被帶回家。
兩人神情都懨懨的，見到家裡還圍著幾個警察，兩人一驚。
趙平康立刻說道：“警察同誌，我可沒乾什麼壞事啊！我就打點小牌而已。”
和他們一起回來的警察嗬斥道：“賭博的時候待會兒再說。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趙平康夫妻怔在原地。
站在穆星身邊的年輕警察問道：“有人報警說你們虐待孩子，有這回事嗎？”
虐待孩子？
夫妻倆一愣，目光看向站在警察身邊的穆星。
他們一下子反應過來。
趙平康的老婆陳豔立刻大聲叫嚷起來：“這是誣陷！誣陷！我們家裡這麼窮，我掏心掏肺的對待孩子 ，自己不吃不喝都要供倆小孩讀書。是誰這麼黑心肝舉報我？”
穆星抿抿嘴 ，伸手把自己校服外套的休息往上拉起來。
小孩子皮膚嫩，他又生得白，細瘦的手臂上麵，還殘留著青色的淤痕。有些像是掐的，還有各種蠻力衝撞出來的青紫。
警察們一開始並沒有發現這個。
那年輕警察看一眼就不忍的轉過眼，怒道：“他隻是一個十歲的孩子！你們這樣做，真的不會良心不安嗎？”
陳豔暗罵穆星這個掃把星。
她乾嚎道：“這真是冤枉啊！我和老趙沒讀過什麼書，沒文化，遇到孩子不聽話不好好上學，隻能棍棒教育。這天底下，還有爹媽不準打自己孩子的道理嗎？”
她擦擦並不存在的眼淚：“雖然家醜不好外揚，但是警察同誌你們都來了，我也不怕丟臉。我這大兒子，手腳向來有些不太乾淨，前天偷了他爸五百塊錢被發現，我們是氣狠了，才打他的。這種行為，不好好打一頓，他不會吃教訓的，是吧？”
穆星被這顛倒黑白給氣笑了。
他抬起頭，雙眼一眨不眨的盯著陳豔：“我的成績一直都是全校前十，可以拿到獎學金補助。趙星一直是年級倒數。為什麼好好學習的總是要挨打，不好好學習的你們連罵都舍不得一句呢？”
“我沒偷過東西，爸一發工資就去賭錢，家裡從來沒見過錢。這個家裡所有的現金加起來有沒有五百塊都不一定。”
“我都聽到了，我根本就不是你們的親生孩子。”
“如果一開始就沒打算好好養著我，又為什麼要把我接回家裡呢？”
小小的孩子麵無表情的質問著他的養父母，並沒有任何傷心的神色，可他越是這樣，旁邊的民警就更心疼。
這孩子，是被傷透了心啊。
陳豔還是有幾分小聰明的，聽到穆星這樣說話，哪裡還能猜不到警察說的“有人舉報”是誰舉報的。
這周圍鄰居都是幾十年的交情了，誰會管這事兒？
一定就是這小白眼狼自己乾的好事。
她怒氣衝衝：“好啊，你翅膀硬了，還敢頂嘴了。我把你從垃圾堆裡撿回來，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學，怎麼，打你兩頓，你就要報警了？你怎麼不上天呢？”
她說著就要伸手去打穆星，被邊上的民警眼明手快攔住。
“乾什麼？”民警喝道，“當著我們麵，你就要打人？”
“我怎麼不能打他？”陳豔就是個潑婦，“我養了他十年！我是他媽！我教訓我自己兒子你們警察也要管？看我今天不打死這個小白眼狼！”
民警扯住她：“既然你不是趙星的親生父母。我們合理懷疑當年事情另有玄機，或許還涉及到了拐賣等案件，請你們都和我們去一趟警局。”
陳豔還要掙紮：“什麼拐賣？我是做好事！當年要不是我救了這白眼狼，他早就死在垃圾堆裡了！”
*
穆星被單獨帶到了一個房間裡，有民警給他帶了點水和吃的，過了一會兒，又給他拿了傷藥過來。
等到穆星脫下衣服，身上各種淤青讓民警下意識咬住了牙。
他給穆星上好藥 ，問他：“等下我們會帶你去做親子鑒定。趙星，你想不想再繼續待在這個家裡？”
穆星搖頭。
民警就點點頭。
接下來的事情進展得十分順利：做親子鑒定，結果不出意外的，穆星和趙家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隻是民警詢問當年的情況，陳豔一口咬定，就是從垃圾堆旁邊看到穆星的。
而後，就是調查，取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