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弗格斯家。
少年們癡癡地看著樓梯。
灰斑雀來時的一陣風,將神敝體的神光吹散,雖然隻是短暫地一瞥,卻如驚鴻一現――
她多麼美啊。
藍色的水眸裡,蘊著神秘的、永遠無法窺到儘頭的星空,而被這雙眼眸注視,連身體都不由自主地顫栗,恨不得就此匍匐在她腳下,做一隻乖順的羔羊――
倘使她發話,他們隨時都願意為她去死。
不過一刹那,少年們就已經神魂顛倒了。
當然,他們也看出來,新來的這隻鳥不喜歡他們,它腦袋上高高豎起的翎羽,和冒著凶光的黑豆眼都在向他們表示,它不歡迎他們。
這可就糟了。
“尊敬的鳥先生,我們都是神的仆人。”
“我們可以和平共處。”
“斑!”
[呸!誰要和你們和平共處!做夢!]
斑斑的毛炸開了。
一道白芒從它的翅膀飛出,眼看就要在少年們頭頂炸開,就在這時,一道幽藍色的光暈像網兜一樣將這白芒兜住,丟開。
[貝比!你居然幫他們!]
“斑斑,夠了。”
灰斑雀跳來跳去,暴躁得像隻跳蚤:
[不夠!永遠不夠!]
[貝比,難道你忘記神了嗎?你怎麼能背叛神對你的寵愛呢?你忘了你們曾經有多相愛――]
“閉嘴,斑斑。”
柳餘粗暴地打斷了它。
轉而看向一樓的弗格斯夫人,弗格斯夫人仰著頭,那雙和原身如出一轍的藍眸正期待地看著她――
“你們可以留下,不過……二樓是禁區,記住,不論什麼時候,你們都不能上來。”
少女空靈的聲音徘徊在房間內。
少年們不約而同地屈身行禮:
“遵命,我敬愛的神。”
“那麼母親,您可以儘情吩咐他們了。”
說完,少女踩著輕盈的步上了樓。
那隻灰鳥棲息在她的肩頭,樓梯口的光斜斜地照進來,她整個人都被攏在淺淺的藍色光暈裡,美麗得像一個夢。
少年們很久才醒來。
弗格斯夫人坐在桌邊,傲慢地抬起她的下巴:
“現在,告訴我,你們都擅長什麼。”
――――――
樓下的熱鬨,完全傳遞不到樓上。
二樓安靜得像是死了一樣。
柳餘坐到她經常坐的位置上,靠著寬大的座椅,懶洋洋地看著櫃子上的灰斑雀。
灰斑雀把自己肥肥的鳥
身團成一團,險些藏到石象後,那烏溜溜的小眼珠做賊似的,時不時瞅一眼她,挪開,瞅一眼她,又挪開。
“所以,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麼來納撒尼爾的?”
柳餘有很多問題。
比如,蓋亞在哪兒?
他真的隕落了嗎?
她記得,她明明已經死,可為什麼又醒了來?是誰救了她,還將她送到她了納撒尼爾――她一直期待的地方。
是……
蓋亞嗎?
想到這種可能,她的心就忍不住發顫。
她活著,光明卻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這個邏輯鏈太完整,讓她不得不多想:而這一籮筐的問題,似乎能從這隻鳥身上得到解答。
“斑……”
[貝比,在這之前……難道你就不想抱抱斑斑嗎?]
對著灰斑雀那雙可憐巴巴的、帶了點潮意的黑眼珠,柳餘窒了窒:
“抱歉,我以前對你……太苛刻了。”
死過一次,有些事就看淡了。
這個世界,不是非此即彼的。
斑斑無法抗拒神的魅力,卻也不曾真的對不起她――
[嗚哇……]誰知灰斑雀的眼淚一下子飆出來,它沒頭沒腦地撞進她的懷裡,[貝比,你終於、終於原諒斑斑了,斑斑好高興好高興……不,斑斑好難過,好難過,斑斑看到你躺在那裡時,心都要碎了……]
[嗚哇嗚哇嗚哇……]
灰斑雀毫無形象地嚎啕大哭。
柳餘輕輕撫了撫它的背,又摸了摸它腦袋,聲音柔和了:
“好了,彆哭了……”
“我還活著,不是嗎?”
斑斑一下子抬起頭來:
[那貝比,你知道神隕落後……傷心嗎?]
灰斑雀被眼淚洗過的黑眼珠是那樣的乾淨,黑得似乎能照見人的影子。
柳餘又覺得陌生了。
她張了張嘴,最後什麼都沒說,隻是摸了摸它的腦袋:
“大人的事,小孩彆管。”
[哼,斑斑是大鳥了!]
灰斑雀不服氣地挺起胖胸脯,[斑斑還有了雌鳥呢!也許那隻雌鳥肚子裡已經有斑斑的寶寶了,說不定……斑斑已經當
爸爸了!斑斑才不是小孩!]
“所以,他……還活著嗎?”
柳餘沒有接茬,反而問到。
這題,把斑斑問倒了。
它腦袋上最神氣的一根羽毛耷拉下來:
“斑……”
[斑斑不知道……斑斑隻知道,神一直躺在你們打架的那片迷霧裡,他閉著眼睛,不論斑斑怎麼叫都不理……噢,對了,他還抱著你,你們倆就躺在一塊……斑</斑一直守著你們……可是斑斑沒守住,太餓了,就出去找蟲子吃,回來你就不見了……神還在那兒。]
柳餘知道,斑斑沒有那麼好的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