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們太柔弱了。”
“柔弱?”
“隻能被動地承受世界的施與,好,或者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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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
柳餘停下腳步。
麵前是一道巨大的裂隙,附近荒無人煙,什麼都沒有――
確切地說,是所有的一切,都被裂隙中間那道巨大的旋渦吸了進去。
飛沙走石。
陽光也像被吞噬了。
整個空間黯淡無光。
柳餘一下子飛到天上,裙擺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她閉上眼睛,感覺到空氣中似乎存在著某種具有爆破力量的粒子――
那是一種可怕的力量,具有極強的破壞性。
這時,一道氣浪翻湧而來,柳餘睜開眼睛,指間一彈。
一道藍色的光點爆出,與那氣浪相撞,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遠處的貧民窟有人探頭探腦,他們都看到了空中的嫋娜身影。
“那、那是――”
“東區的神殿又派人來了嗎?”
人們不約而同地匍匐下去,祈求救贖。
柳餘眉毛微蹙,手指繚繞間,一張密密實實的藍色大網朝裂隙方向罩去。
可誰知還沒觸到,就
被黑色的旋渦吸了進去。
那吸力如此之大,險些將她也吸了進去。
一隻黑色神力化作的大手攬住她,往下一拽。
柳餘被拽落了地。
“你怎麼想?”
她轉頭,問身旁始終緘默的人。
他於風浪中挺立、巋然不動,鬥篷已經被風吹落,於漫天的黯淡灰霧裡,那張臉有種玉質的剔透感。
聖潔而華美。
一泓綠眸如水,落到地上的裂隙:
“明塞頓是我創造的第一個世界。”
“所以,你創造的世界出現裂隙……”柳餘想起迷霧之地也出現的裂隙,“這意味著…什麼?”
她悚然一驚。
青年抬起眼睛:
“不必擔心……等我的身體醒來,這些裂隙就會修複。”
“可是裂隙會擴大,也許等你醒來,明塞頓星球的一切都消失了。”
“貝麗,你要習慣……世界總需要犧牲。”
青年的表情有種靜謐的華美,也冰冷。
柳餘咬住唇,她不是聖母,卻也無法對著群體的災難無動於衷。
她不是蓋亞。
她不是看著魚缸長大的,她是魚缸裡的魚,她從弱小走出,曾是人類――
或者,現在也是。
她總算理解為什麼災難片裡的那些小人物總在最後,做出人們意想不到的事了。
除了反社會人格,沒人能視而不見。
“既然無法填上……”柳餘回憶著圖書館裡看到的那些書,試圖在裡麵找到一個合用的魔法陣。“穩定,對,穩定,不讓裂隙擴大造成更多的災難……”
“極環。”
“啊!對!”柳餘眼睛亮亮的,“極環九芒星陣。”
極環九芒星陣畫起來不難,材料雖然瑣碎,但也難不倒已經活了無數年、藏有無儘寶藏的某位神o,而其中最關鍵的一份“神之血”――
柳餘將一個小小的拇指瓶從懷中取出。
拔開塞子,傾倒。
兩滴金色血液瞬間滴入凹槽,“轟隆隆――”
水銀色的光芒衝天而起。
一座巨大的九芒星陣憑空出現。
遠遠看去,華麗非常,整個天空都被這銀色照亮。
遠處西區的神殿塔樓上,十幾個白衣神使同時浮空,他們眺望著西區:
“那、那是什麼?”
紅衣主教拄著權杖,也飛到了半空。
浮空術讓他飛得更高,鷹眼術讓他看得更遠。
他眯起眼:
“是禁咒魔法陣!”
“禁咒魔法陣?”
“九芒星……你們看,天邊亮
起的星辰……”
白衣神們使看向權杖指出的方向,在水銀直衝天際的地方,隱隱有九個銀色的光。
“走,去看看!”
紅衣主教一揮權杖,率先飛了出去。
數十個白衣神使也跟著往東區掠去,浮空術托著他們在屋簷上飛馳,不到一會,就到了禁咒魔法陣設立的地方。
那兒,已經空無一人。
曾經吞噬了一整隊黃金騎士、和
許多英雄的黑暗裂隙,已經被亮銀色的禁咒魔法陣包圍。
連空氣都變得安靜。
“也許……”紅衣主教將心中的猜測收回,吩咐神使們,“去附近問問,是不是見到了不尋常的存在。”
而在紅衣主教派人四處尋找他們時,柳餘正站在街道的不遠處,看著轉角――
那兒,一個長滿絡腮胡的壯漢正試圖從一個瘦弱的婦女懷裡,扯出孩子。
他們身後是一個豆腐塊大小的房子,屋頂鋪了稻草,牆壁是木板拚的,顫顫巍巍,仿佛一陣風來就能把屋子吹倒。
透過破破爛爛的門,能看到屋裡簡易的木板床,和不知打哪兒撿來的方桌。
家徒四壁,也就是這個樣子了。
三人拉拉扯扯,婦女牢牢地抱著孩子,就是不肯放。
孩子在她懷中悶頭哭嚎:
“不!不!我不要離開母親!我不要離開母親!”
那聲音還帶著奶氣,有些耳熟。
壯漢踹了婦女一腳,嘴裡還罵罵咧咧:
“你要是繼續留著這小兔崽子,也給我滾到外麵去!”
“霍爾!她是我們的女兒。”
婦女祈求地看著他。
“她已經四歲了,足夠了,你看隔壁的麗莎,她被巴頓賣給了一個老頭,聽說已經折騰死了……把她給我,或者,你也給我一起滾出去!”
有個穩定的、強壯的伴侶,在這個貧民窟有個落腳之地,對這兒的女人來說,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
否則,她就要像外麵的女支女一樣,不是哪天被一個有變態癖好的客人折磨死,就是死在不乾淨的病上。
能真正逃離西區、去東區的,要麼是那些幸運的神眷者,要麼……就是能扒上一個闊綽的貴族老爺,被當情人養起來。
柳餘沉默地看著這一切。
身旁的青年看了她一眼:
“我以為你會去幫忙……貝麗。”
“不,我在心裡跟自己打了個賭。”
“噢,賭?什麼賭?”
“賭那個母親會不會遺棄那個鼻涕蟲。”
少女的視線落到地麵。
汙水裡,一隻藍色的棉花糖掉在那,像是染了褐色的、肮臟的陳血。
小鼻涕蟲奶聲奶氣
的聲音還在耳邊。
“母親說,壞人都是這樣騙小孩的!”
“當然,母親最愛我!”
“我、我可以將它帶回去,給母親嘗一口嗎?”
會……遺棄嗎?
“我希望你贏,貝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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