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將軍府
偌大的府邸裡看不到人, 隻有幾個年邁的老仆人在外邊打掃庭院。府裡大多數院子房屋都空置著,早已經無人居住。
謝家之前也算是名門望族,子嗣眾多。隻是到謝飲歌爺爺那一輩突然分了家,庶子一係搬回了老家, 嫡子一係人丁稀少, 到謝飲歌這裡隻有他一個。等謝家夫婦去世, 整個謝家也隻剩下謝飲歌一個,兄弟姐妹都沒有。
此時謝飲歌正坐在大堂裡, 手邊擺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茶。他與賀衍自幼習武, 身體健壯, 所以寒冬臘月屋裡也隻有一個炭火盆。
大堂外夜色深沉, 難得能見到大片的星辰。屋裡點著燈,卻也不甚明亮。
賀衍跪在大堂冰涼的地磚上, 跪的規規矩矩,眼睛直勾勾的望著謝飲歌,挺直的後背,抿著的嘴顯示他的倔強與不肯屈服。他整個人幾乎都在陰影裡,讓人看不出他的情緒。
“知道哪裡錯了嗎?”謝飲歌拿起茶杯緩緩地喝了一口茶,黑色的衣袖裡露出白皙的手指,一綹長發落在胸前,茶杯擋住了他的臉。
“有晴不該擅自去禦花園偷看, 不應該輕舉妄動。”賀衍跪的正, 說話也響亮, 一點都不是認錯的態度。
“呦, 你還知道?我以為你都不知道規矩二字怎麼寫了!”謝飲歌語氣嘲諷,重重的把茶杯放到桌子上,發出砰的一聲響。杯子裡的茶水被震出來,灑在桌麵上。
“那小叔在家裡養小倌養孌童就是懂得規矩二字如何寫了嗎!”賀衍下半身依然跪在地上,上半身卻幾乎要站起來一樣,身子因為憤怒而顫抖著。
“你是家主還是我是家主,我要養什麼你管得著麼?”謝飲歌眉尖微蹙,清秀的五官滿是無奈。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著桌麵,心裡實在是煩躁的很。
“小叔你……真的要娶小郡主嗎?”賀衍依舊抬著頭,目光亮得幾乎灼傷謝飲歌的眼睛,他的聲音堅定裡透著哀傷。
謝飲歌像是受不了這樣的咆哮,他站了起來,走到賀衍麵前,眼神裡盛著不知名的情緒。“賀衍,你雖住在將軍府,可並不是我謝飲歌的長輩,我想做什麼,還輪不到你來管,你知道嗎?”
謝飲歌的聲音冷漠而無情,這些話仿佛已經用儘了他全部的力氣,他不想再多說什麼。
“徵羽!”
“你!”謝飲歌感覺到身後的衣擺被人拽住,他剛一回身,跪在地上的賀衍已經站起來。十七歲的少年幾乎同他一般高,眼神裡冒出了火,就連身經百戰的謝將軍都愣了一下。
就是這麼愣了一下,賀衍已經親了上來。柔軟的嘴唇莽撞的碰上謝飲歌的嘴唇,緊接著就粗魯的伸出舌尖,打算強行突破謝飲歌的牙關。
如今的賀衍已經要瘋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他隻知道他喜歡麵前的這個人,從小到大,他一直都喜歡。可是麵前這人,從來都隻有拒絕他。
這次也沒有例外。
謝飲歌膝蓋一頂,拉開距離,手掌輕推,賀衍便不得已往後退了兩三步。
“你這是要做什麼。”謝飲歌轉身,沒有麵對賀衍,他的態度冷淡得就像是之前根本沒有做出那樣親密的事情一樣。
謝飲歌一向都知道,賀衍表麵上溫潤如玉,實際上骨子裡隨他叔叔賀長汀,莽撞不顧及大局,想什麼做什麼。他因為這個罰跪了賀衍無數次,也改不掉骨子裡的衝動。
“我想做什麼,小叔不明白嗎?”賀衍的臉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十分立體,卻也因為燈光不足顯得晦暗而絕望。
“我不需要明白。”謝飲歌閉上眼睛,忍下胸膛劇烈的起伏,深吸一口氣再度轉過身來。“今日的事我會當做沒發生過,你去休息吧,過幾日再回宮裡。”
“謝飲歌!”賀衍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這件事就這麼揭了過去。
“來人,送少爺回房。”謝飲歌的語氣冷冷的,眼神也毫無波瀾。
守在外邊的侍衛聽到了謝飲歌的聲音,立馬進來站在賀衍的身旁,輕聲道,“少爺,請回房。”
這都是謝飲歌身邊的親衛,武功都很不錯。賀衍並不是打不過,而是不能打。麵前的人一點都不打算軟化,賀衍最終還是咬咬牙,眼睛一閉選擇了離開。
謝飲歌站在燈火昏暗的大堂裡,看著賀衍離開的深灰色的背影。那背影離開的很快,越來越小,最後被大門給掩蓋起來。
他摸了摸被咬痛的嘴唇,上邊並沒有鮮血,不知道為何卻出奇的疼。
他謝飲歌是縱橫沙場的人,即便是刀劍入體,鮮血淋漓,他都從來不覺得疼。這一次被輕輕碰一下反倒疼了。
真是……奇怪。
謝飲歌茫然的往後退了兩步,坐在椅子上,露出了一個無聲的笑容。屋裡的燈火照不到他,全然把他留在了陰影裡。
他是一個將軍,他不會接受任何人,他不敢讓賀衍一直……等著他。
隻是時間不會等待任何人,一晃就又過去了好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