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仍是老樣子,每隔上幾日,便總會有些新鮮的閒談。杏柳又是個愛湊熱鬨的,出府辦事回來順上一嘴,楚筠倒也聽說了些。
比如都過了個把月,那季家仍是沒找到打斷季三腿的元凶。
各世家雖明麵上惋惜,但恐怕私下都在看季家笑話。
比如朝中已然定下,明年將會開一場恩科。
又比如平懷侯府身子不好從小養在莊子的表姑娘回京了,諸如此類的。
先前她與魏淮昭親事的那些個說頭,自然早已無人去提。
這日,楚筠正靠在軟榻上,翻看杏柳幫她從書鋪帶回的話本。
忽然間聽到了娘的聲音,她忙擱下手裡的書,趿著軟靴便迎了上去。
楚筠挽住她胳膊:“娘親,你來啦。”
許婉好笑地點點她額頭。都是大姑娘了,還這麼愛撒嬌。
她帶了繡娘來,想著給芸芸裁製幾套入冬的新衣裳。
楚筠便聽娘親的,安靜站好等繡娘量身。
她剛剛吃過了兩塊紫玉糯米糕,還有點擔憂:“我是不是吃胖了呀?”
相熟的繡娘嘴甜道:“姑娘說笑呢,這般身姿旁人可羨慕不來。”
許婉在旁瞧著,隻覺著乖女兒如今真是長開了,身姿豐盈,細腰纖柔,娉婷嫋娜。
為人娘的,是既欣慰又擔憂。
自己的女兒,自然覺得什麼都該得最好的。可也憂心她這親事將來是否真能如意。
另議親事,許是能選到中意的郎君,可芸芸她這至真又簡單的心思,將來少不了要受那些內宅陰私的煩擾。
魏將軍跟夫人都是明事理的好人,而且家風清正。將來芸芸嫁過去了,即便與夫君感情不那麼深,有公婆和小姑子撐著,日子定也是能過舒坦的。
所以老爺當年才願意定下這門親事。
楚筠不知娘在想什麼,等繡娘量好後,便拉著她說了好一會話才歇。
轉眼過去了十餘日,京中的風也逐漸沾染上了初冬的涼意。
正好新製的幾套衣裳已經送來了,楚筠便挑了一身厚實些的,外係了件淡杏色的鬥篷,準備出府去。
今日京城南郊的一處跑馬莊子上,有一場世家子弟之間的騎射比試。
往年楚筠不怎麼去湊這個熱鬨,但得知這一回魏槐晴也會上場比試,那她肯定是要去為她鼓勁的。
晴姐姐可真厲害。
似乎參與比試的,僅有她一位女子呢。
這比試並非官家舉辦,而是由這馬場莊子出麵做的邀請。
但以往年年都是如此,時日一長,倒也成了京中喜聞樂見的玩樂聚會。
君子六藝,對好騎射的世家子弟來說,既能活動筋骨,又能與京中各公子較量高下,何樂不為。
此次來參與比試的世家子弟不少,來瞧熱鬨的親眷女眷自然也就不少。
因來的多是世家顯貴,莊子裡將看台也做了雅間分隔,既不遮擋視線,又照顧了勳貴女眷們。
楚筠來時,因離比試還尚有些時候,魏槐晴正坐在事先定好的雅間內喝茶。
魏槐晴忙招呼她過來坐。
楚筠捧了盞熱茶潤喉,一邊眨著雙眸四下打量。猶記得好多年前她也曾來過一回,此地早已變了不少模樣,瞧著新奇。
看台的視線開闊,不論遠處豎著的箭靶,還是邊側放置弓箭馬具的籌備之處,都儘收眼底。
楚筠在同魏槐晴說話時,就看到有人已駕馬在場內奔馳,其中亦有些眼熟的麵孔。
倏然間她目光落在邊側,竟見到了魏淮昭的身影。
莫重旻今日要上場比試,他挑好馬匹後,走到了宋譽跟前故意揶揄他:“來啊宋兄,來比一場。”
宋譽攏袖苦笑:“我可不敢。”
宋家世代書香,小輩裡就數宋譽的學問最出息得長輩看重。他就連學武也是瞞著家中,私下偷跟著魏淮昭學的。
更彆說明年開恩科的消息一出,他日日都在家中懸梁刺股。若是被發現他竟學武分了心思,還來玩樂比試,怕是要好一番訓斥。
今日能出門就很不容易了。
莫重旻自然知道,就是刻意打趣他的。
然而一個回頭,卻意外看見魏淮昭也入了場。
莫重旻一臉詫異:“魏兄,你不會也要參加吧?”
他還當魏淮昭隻是來看他如何奪得頭籌的呢。
畢竟他往年都沒有下過場。
魏淮昭這人幼時便被魏伯父帶去軍營裡跑了,十歲隨父去過邊關,雖未上陣,但也見識過真刀真槍。
這種趨於玩樂的比試,於他而言根本沒什麼意思。
魏淮昭說道:“怎麼,怕了?”
莫重旻起了勁:“那魏兄可要當心了。”
魏淮昭跟著莊內隨從的指引,向著挑選馬匹弓箭的地方走去。
其實前世他隻是來看了兩眼,並未參與這場騎射比試。
不過他後來得知,今日微服出宮的新帝,碰巧聽聞了這場比試,也暗中前來看了熱鬨。
因而他思慮之後,才有此決定。
魏淮昭拿起了一把長弓,又撚過三支箭,隨手搭在弓上一試。
三箭齊發,不過轉瞬之間已齊齊紮入眼前的靶心,隻餘箭羽輕晃。
還算趁手。
他們在角落處試弓箭,自然沒什麼人留意到。
而楚筠在發現魏淮昭後,不過隻是低頭抿了口茶,再抬眸時那三支箭就已然釘在箭靶中心了。
她怔怔眨了眨眼。
剛,發生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