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
聞樂短暫地發出一聲低呼, 手無比快速地縮了回來。而她麵前的青年祭司隻是微微紅了臉, 不閃不避地直注視著她的眼睛。
那雙湛藍色的、有著海的深沉,天空的高闊, 星辰的瑰麗的眼睛。
薩迦一時沒有多加收斂,雙眸裡那股沉醉的神情就這麼明明白白地撞進了聞樂的眼睛裡。
聞樂:“......”突然感覺自己的下屬兼朋友好像有點不大對勁啊。
上回唱歌的時候就是了。他逮著她唱那麼多首歌到底意欲何為!看她出糗嗎?!
還是說——
“薩迦。”聞樂嚴肅地低聲咳了咳,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斟酌了一番語氣,硬著頭皮對上對方微微含著笑意的眼神,“那什麼......你們海妖,是不是也有——就特彆想談戀愛的那種衝動......”
聞樂說的很委婉。但實際上就是種族特有的發情期。
為什麼海妖這種進化比較完備的海族也會有這玩意兒呢?因為很久很久以前,海洋的領域比現在還要更加廣袤, 而人魚啊海妖啊這種稀缺程度算得上立於海洋金字塔頂端的生物, 偏偏沒有聚居的習慣。尤其是海妖。海妖暢遊大海,如果運氣不好, 一生能遇見的同類大概一隻手就能數完,還有可能恰好是同性。
人魚還能自己變個性呢, 況且他們還魚多。海妖就不一樣了。非要在同族裡麵找伴侶那就要做好孤獨終老的準備,順便因此純種海妖的生育率一直十分低下——
因此, 發情期隻是海妖進化出的一種輔助手段。畢竟以海妖們的顏值來講,隻要你有談戀愛的衝動了, 至少不用擔心找不到對象生崽。是不是同族麼就另說。
眾所熟知,“發情期”等於“戀愛腦”。薩迦整天悶在海神殿裡為她這個甩手掌櫃工作,雖說也算是大權在握,但是他從來沒有見過幾個女性, 甚至連朋友都很少。
聞樂作為她的上司難得良心發現,感受到了一絲絲愧疚。
“要不我給你放個長假吧,出去散散心?”聞樂遲疑著回答。
薩迦:“......”
“實在不行......”聞樂咬了咬牙,說,“我帶你去咱們鬱翠都的相親角看看?”薩迦這種青年才俊肯定很熱門、很搶手啊!
“冕下,祭司是供奉神明的聖職人員。是不能締結婚約的。”史上有很多祭司和主教情人兒女一堆,這種事情薩迦就選擇性地忽略,然後歎了口氣說,“我不能和彆人在一起的。”
所以,咱們試著內部消化一下吧,嗯?
沒想到聞樂再次閃避了薩迦的信號,卻揮了揮手,一副頗為慷慨的態度:“那我就在海國裡頒一道律令,聖職人員也可以自由戀愛,這樣你就不用擔心遭受非議了吧?”
這都二十一世紀了——啊,抱歉,她忘記了她現在是在海國。但是聞樂覺得海國人民既然接受了海神詐屍這個設定,讓作風開放的他們接受祭司能談戀愛並且結婚,難度應該也不是很大......吧?
聞樂還在那裡為摯友的終生大事認真負責地揣摩,卻見薩迦抬手捂了捂自己的額頭,長臂一展,整個人扒到了聞樂的肩頭。他的鼻尖輕輕磨蹭著她的,低垂的雙眸抬了起來,修長的睫毛撲扇之間像是要戳進人的心裡。
猝不及防被美顏暴擊的聞樂終於反應了過來:她說薩迦為什麼表現得這麼奇怪——原來是看上她了嗎?!
不是,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
她懵逼之下沒有做出其他的動作,於是青年祭司順利得拿鼻尖蹭了又蹭,還進一步將額頭貼上了她的,如此一來兩人之間幾乎已經沒有距離了。
“冕下,您為什麼就是不肯直視我呢?”
薩迦這話說得微妙。聞樂想通其中關節後就儘量避免與近在咫尺的那雙眼睛對視了,但薩迦說的這句話明顯還包含著另一層含義。
“冕下,我的眼睛裡已經裝不下其他人了。”
“無論時序輪轉,春秋變幻,我永遠都會追隨著您,發誓永不背棄、永不離心......這不是一個祭司對他侍奉的神明發下的宏願,而是一個普通的男性對他欽慕的女性所發下的誓言。”
“您不必擔心我的誓言不誠,因為您就是我的神;您不必擔心我的忠誠裡混雜了不該有信仰,因為我辨認得清清楚楚。如果您願意,我可以隨時拋去祭司這層外衣——即使這麼做的前提是背離神職,是有罪,我也願意為您這麼做。”
“......即使被捆上絞刑架,用烈火燒淨我身上的祭司刻印,我也願意這麼做。”
青年說道最後一句時,言語裡濃重的偏執讓聞樂都忍不住側目。
她抬頭終於看了對方的臉一眼——終於在對方的臉上看見了除卻和煦、謙遜、溫柔、威嚴之外的表情。那是被紅塵所困的表情,決絕裡帶了他本人都沒有注意到的強勢。
他在她耳邊低語,說出的每一句話都似裹著花蜜般甜美,但回味起來卻有一股淡淡的苦楚。
他已經失控。即使這種失控是順遂他本人心意的。
他在背水一戰。海神稍有不悅,他就將要墜入他連想象都不願的悲哀境地。
但他必須這麼做——海神已經越來越適應她“家鄉”的生活。祭司甚至想象過特意漏幾件事絆住她的腳步,但是他骨子裡還是不屑於拿海國福祉做賭注的行徑,因此隻能看著她一次又一次離開,回來的間隔一次比一次長,停留的時間卻一次比一次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