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光明教廷。
寬大的書房裡, 陽光透過深紅色的天鵝絨窗簾投射進來, 落在了書桌上。
金發碧綠色瞳孔的少年站在桌前,琉璃燈在他手邊靜靜地燃燒著。他戴著白手套的雙手撐在桌上, 琉璃燈藍色火焰的倒影在他的眼眸中閃爍不定。
一個透明的水晶杯裡,深紫色的、隱約閃爍著電光的液體正在緩緩流淌著,不時溢散出一點黑色的霧氣來。
他伸出手, 摘下手套,白皙如玉般的指尖在水晶杯壁上輕輕摩挲了兩下——那些黑色的霧氣仿佛感應到了什麼一般,似猛獸爭奪獵物,升騰而起、籠罩了他的一小截指尖。
他的手指頓時感受到一股灼傷般的刺痛。而那些黑色的霧氣在他指尖金色的微芒憑空閃現後,也被重新逼至角落。
少年的眼眸暗了暗。他麵無表情地凝視了一會兒青黑色的受了傷的指尖, 隨意地施展了一個初級治愈術, 也不管這個治愈術能不能在短時間內把傷口治愈好,就將那纖塵不染的白色手套再次戴上了。
“篤篤”, 有敲門聲響起。
少年的視線瞥向那扇關閉著的門,慢條斯理地將水晶杯封好, 放置在抽屜裡,調整好神情, 找了張椅子坐下,這才開口淡然地說:“進來。”
加裡納進入光明聖子的書房時, 正好撞見後者手捧著一本光明教典坐在窗下。
明暗交錯的陽光映照著他的側臉。光明聖子抬頭時,那雙如上好翡翠般的眼睛輕輕泛起一層漣漪,澄澈到仿佛能倒映出人心裡的想法。
——幾天不見,自聖子加冕為分庭主教的博西安看起來更加沉穩了。
加裡納不由地在心裡多了幾分敬畏, 麵上帶了些羞愧:“博西安大人。”
博西安點了點頭,含笑說:“我讀了你傳過來的通信,大致情況已經了解了。”
“不必有太大的壓力。這件事情換個人來做,也不會比你做得更好了。”
這話當然是客套話。
雖然對方是海神,但是博西安心知海神不樂意管事情的性格。如果不是加裡納粗心大意,把事情捅到了那位麵前,還直接牽扯上教廷、順便把自己和老師給暴露了......
經過這件事,博西安當然不打算再用加裡納。加裡納不是他自己培養或者招攏來的人,差遣他辦事也是摩西的主意,意在安撫現在已經降位成書記官的前任分庭主教......
但是果然。有什麼樣的上司,就會有什麼樣的下屬。
屍位素餐的那位前任主教拿不出什麼得力的人,博西安對此絲毫都不奇怪。
“後續的工作處理得怎麼樣了?”博西安心裡的念頭轉了轉,微笑著問道。
“按照那位的意見,已經都處理好了。”加裡納勤勤懇懇地說道,“重要的成功標本都已經運送了回來,還沒來得及實驗的那些奴隸和沒有融合成功的,都給他們發放了補償,清除記憶後放了回去。”
博西安輕輕歎了口氣:“很好。”
幸虧他沒有在這個環節自作聰明。
海神見木已成舟,肯讓步就已經是給麵子了。在這種情境下惹對方不快,實在是得不償失。
“對了。”加裡納見這個話題已經交待得差不多了,隱隱鬆了口氣,提了另一個話題,“那位海神......請我給摩西大人帶句話。”
博西安有些驚訝,但還是麵上帶著微笑,溫和的語氣裡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好奇。
“海神的原話是這樣的。”加裡納低伏著上身,脊背隨著話語微微顫抖,“‘手彆伸得太長。地球上從來不曾有光明教廷。’”
加裡納不知道“地球”是什麼意思......但是海神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明明白白使用了神威,加裡納單膝跪地,從第一個字聽到最後一個字,確確實實體會了一把什麼叫心臟停跳、血液倒流。
“海神冕下還說,如果這件事存在誤會,請摩西大人親自去海神殿跟她解釋。”加裡納忠實地轉告了海神的最後一句話——
“‘我們若不是最深的仇敵,那便是最親密的朋友。一切由你自己定奪。’”
加裡納說完這句話,書房裡沉默了半晌。
他默默地等待著,等到按捺不住內心的顫動,抬頭看了光明聖子一眼時,這才發現,光明聖子那張溫文爾雅、完美無瑕的麵具碎裂了。他臉孔的每一處都沒有什麼表情,但那張臉浸染在昏暗的光線裡,不由讓人憑空感受到一股森森的寒意。
“這樣......麼。”博西安沉思了一會兒,在加裡納忙不迭再次地下頭的間隙,唇角緩緩重新勾起笑容。
“原來如此。”他輕聲說,“你出去吧。我會將這些話轉告給老師的。”
“無論如何,我會儘量請老師去海神殿一趟。畢竟......”
“與那位神明為敵,不是什麼好玩兒的事情呢。”
......
神耀殿。
銀色長發的男人裹著白色滾銀邊的長袍、以一種慵懶的姿勢躺在寬大的座椅上,扶手鑲嵌著的月白寶石將他的手指映襯出幾分蒼白。
男人懶懶地睜開眼,與發絲同色的、如月光如冰霜般的銀白盈滿了他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