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二九(1 / 2)

小千秋(明) 冼池 6016 字 6個月前

正殿的門因為推者過於用力而發出吱呀的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有些刺耳。

張太後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隻見夏靈瞬正坐在朱厚照身邊剝橘子,臉上頓時流露出厭惡的神色,冷笑一聲沒有說話。

夏靈瞬將橘子剝好放在小幾上,偷偷瞄了張太後一眼。

她身著紫色華服,髻上的鳳釵微微顫抖,顯然是極力克製著情緒。

朱厚照倚著雕漆矮榻的扶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扣著上麵的梅花浮雕,見太後進來了,這才笑道:“太後今日怎麼有空到皇後宮裡來?平日裡不都在壽康宮不願出來嗎?”

張太後冷冷地看著他,道:“皇後宮中?後宮不得乾政,你帶著那些奏疏到皇後宮中做什麼?”

朱厚照半開玩笑道:“乾清宮被燒毀,我自然隻能在坤寧宮辦公。不然去哪裡辦公?難不成要去壽康宮嗎?”

張太後聞言麵色一僵,她深吸了一口氣,道:“你為何憑白無故抓我的人?把他放了!”

“憑白無故?”朱厚照斂起笑容,道:“究竟是不是憑白無故,母後應該比我更清楚。”

張太後臉上流露出心虛的神色,卻又很快強行壓了下去,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我該清楚什麼?”

“到底清不清楚,母後自己明白。”朱厚照笑了笑,溫聲道:“若是母後說不清楚,這人我是不會放的。”

“你……”張太後氣急,道:“我能說清楚什麼?你要我說清楚什麼?你眼中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母親了,還是你眼裡除了這個狐狸精誰也容不下了!”

夏靈瞬聽到“狐狸精”三個字終於忍不住開口道:“還請太後容我插話,無論如何我也是從大明門內迎進來的皇後,所謂‘狐狸精’來形容我是不是不大合適?若隻因為萬歲爺專情於我而不納妃,那我恐怕還稱不上第一個‘狐狸精’。”

張太後聽出她話裡的明嘲暗諷,氣得臉色發白。

夏靈瞬不擺明了是在說她是在向張太後“學習”,要是真因此罵她不也正是在罵自己?

“若太後娘娘是因為萬歲爺不能滿足你的要求而氣急敗壞,那我倒是可以隨意娘娘遷怒,畢竟外來的媳婦終究算不得自家人。”夏靈瞬漫不經心地開口道:“隻是也不知道娘娘心中究竟把誰當成自家人……”

張太後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好久才衝著朱厚照強硬道:“把我的人還給我!”

朱厚照已經沒有耐心再鬨下去,起身拿起奏疏,走到張太後麵前,將手中的奏疏遞過去,道:“我隻問母後,你到底為何要和外人勾結害我,甚至害我的妻兒?”

“什麼……什麼害你……”張太後對上他的眼神,一時間竟有些恐懼,也不敢伸手接過那本奏疏,隻是將視線默默移開。

朱厚照手一鬆,那本奏疏便落在了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音,寫滿供詞的雪白書頁胡亂展開,他抬手揉了揉眉心,道:“當日謀害皇後的那兩個歹人已經全部招了,包括寧王花了多少金銀收買他們、又如何告知他們去宮中尋找接應、如何從壽康宮中支取多餘的石漆……寧王、陸家、張家,沒有一句是隱瞞的。”

張太後死死地盯著地上散落的那本奏疏,僅僅看了幾行便麵色一變,過了許久才顫抖著開口道:“不是我……我怎麼會想要害你!怎麼會害我的孫子!我隻有你這一個兒子了,你要是死了我還有個什麼活頭!”

她見朱厚照還是不說話,忍不住道:“難道你真的認為我會害你?虎毒尚且不食子,何況你是我唯一的孩子,我怎麼會想要害,難道我還能親疏不分嗎!隻是……我隻是想要除掉夏氏……”

朱厚照原本還因為她的話有些動容,卻在聽到她提起夏靈瞬後冷了心,道:“除掉皇後?如今母後還想除掉皇後?”

張太後顫抖的聲音隱隱帶著委屈,道:“你打壓你的外祖家,又抬舉夏家……你小的時候還讓你舅舅帶你出宮去玩,難道你忘記了不成?自從迎娶夏氏以來,你就將你的親人都冷落到一邊,反而被夏氏迷得七葷八素的,雖說夏氏如今誕下了皇嗣,但夏家在京中的鋪子大肆撈取錢財,難道你就一點都不管?你這樣讓滿朝文武、天下百姓如何看待你這個皇爺?又怎麼對得起你爹的在天之靈?”

夏靈瞬垂下眼瞼,心裡尋思著太後這次倒是真的提前做好了功課,還與朱厚照打起了感情牌,畢竟朱厚照與親爹朱祐樘的感情不是一般的好,張家又是朱祐樘視之為“家人”的存在,又和朱厚照存在一定的血緣關係,怎麼說朱厚照都有些不好做……

“我知道,母後隻是討厭我不聽你的話、不像爹那樣對你的要求全部答應,卻並未想過要取我的性命。隻是不知道我爹要是知道你們做的那些事情,又是否會後悔曾經對張家百般維護,以至於讓你們忘記了是非曲直。”朱厚照自嘲地笑了笑,道:“母後難道忘了,與你一同密謀的還有寧王,一個外地藩王進貢了滿是問題的鼇山燈,又讓人縱火想要燒死皇後、皇嗣,難道隻是為了討好你這個太後,讓你為朕換一個皇後嗎?”

張太後麵色慘白,許久才訥訥道:“我……沒有這樣的事情……”

朱厚照卻接著反駁道:“若是沒有的事情,為何壽康宮的宮人吳氏會出現在乾清宮宮前,饒是宮人們再如何膽大也沒有敢跑到乾清宮的,莫非是脖子癢癢了?這難道不是母後提前安排好的?”

張太後的嘴唇顫抖著,似乎是想為自己說幾句辯解的話,卻又始終說不出任何能夠堅定反駁朱厚照的字詞。

“難道母後真以為寧王不想殺我?就連寧王妃都將他意欲造反的心思洞悉得一清二楚,提前告知了朕和皇後,母後就一點都未曾察覺到嗎?”朱厚照見張太後始終一言不發,一時間神色難辨,道:“還是母後想著借寧王的手來警告我這個皇帝,再讓你的宮人將我‘救’了,好有一個‘護駕’的功勞,再讓我恢複張家的榮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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