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無表情盯著眼前越發不安戰戰兢兢的李煦,半響,康熙才道:“朕知道了,爾等當多用心準備迎駕,地龍先燒起來,天冷了,還有佟貴妃,也不必另外準備住處,就在春暉堂,也好就近伺候老祖宗。”
“嗻!”
李煦一走,殿內又陷入死寂,梁九功偷覷一眼皇帝臉色,略微躊躇,正拿不定主意,康熙冷不丁出聲:“怎麼,有事?”
梁九功一驚回神,小心翼翼問:“皇上,這事是不是稟告皇後娘娘一聲?”
這些日子皇上心氣不順暴躁易怒,又曾命他向清溪書屋皇後娘娘身邊的宮人傳達那樣的旨意,顯然和皇後有了心結,梁九功問出這話心裡忐忑,然而帝後這麼僵持總歸不妥,也許皇上隻是需要個台階,梁九功不敢多加揣度,可這麼多年來皇上對皇後有多用心他很清楚,說不得太皇太後這次過來就是一個契機?!
“不必了!”康熙周身氣壓冷凝幾分,硬邦邦說了句,瞥見梁九功欲言又止略顯急切的神色,抿了抿薄唇,哼了聲:“皇後體虛,好好休養就是。”
告訴她又怎麼樣,難道還指望她會親自迎接?!何況,十幾年來,老祖宗對皇後的不滿可說是與日俱增,就算沒表現在麵上,康熙也是心知肚明,她們倆在這個時候見麵,想也知道會發生什麼,若是再把老祖宗氣著,可就不好收場了。
康熙也清楚,太皇太後駕臨這種大事,就算不特意告知,清溪書屋也會得到消息,以皇後的性情,隻會無動於衷,當初發作保成,他還擔心皇後護短定會跟著回紫禁城,卻沒想到她依然自顧自窩在清溪書屋,就連問一句都沒有,她的心果然如老祖宗所說,是冷的!
康熙心底翻攪各種憤怒心酸無比複雜冰凝不知道,但太皇太後要來的消息還是在她心裡泛起漣漪,猛不丁就想起一個多月前慈寧宮那場對話,想到孝莊對保成儲位的憂心。
唐嬤嬤一臉喜色,聲音不自覺抬高,企盼之色溢於言表:“娘娘,太皇太後這次來,會不會是為太子爺說和的?”
“奴婢聽說,佟貴妃娘娘也一起來了。”甘珠奉上今兒一早宮裡送來的酸棗糕,遲疑著插話。
“說是太皇太後離不開佟貴妃娘娘。”唐嬤嬤撇了撇嘴,再看皇後沉默無言,心頭打鼓,低垂的袖子裡指尖狠掐著掌心嫩肉,鼓足勇氣上前:“娘娘,昨兒個李大人偷偷告訴奴婢,說太子爺可想您了,寢食難安,隻要太皇太後應允,那……”
“李明說謊?”冰凝臉色一變,看了眼桌幾上的茶點,李明每次來可是都說保成很好,加上每天不間斷送來的極其用心的小禮物,她未曾疑心過,難道他竟敢騙她?!
“娘娘,太子爺許是報喜不報憂。”甘珠頭皮一緊,忙輕聲解釋:“李大人也是一番好意……”
冰凝這會哪還聽得進去,想想也是,保成以前那麼粘人,這次又受了委屈,怎麼還可能表現好像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這麼一想,更是不安,孝莊突然過來,難道是因為保成處境不妙?
“太皇太後什麼時候到?”冰凝站起身來。
“申時。”唐嬤嬤喜上眉梢。
冰凝點了點頭,轉身緩步走向窗邊,袖內雙手結印,打出兩道法決,殿內場景頓時變化,袖口微動,點點光芒一閃,幾縷銀光四散開來,很快,門口處空氣如水波紋蕩漾一瞬,又恢複尋常。
殿外守著的宮女太監都沒發現什麼異樣,沒多久,唐嬤嬤走了出來,一副喜不自勝的模樣。
一位清秀的小宮女小跑兩步,白皙潔淨的小臉上晶亮的眸子靈動親近,上前悄聲問:“唐嬤嬤,您這是有什麼喜事?”
唐嬤嬤忍不住喜色,壓低了嗓門:“皇後娘娘最是心疼太子爺了,聽說太皇太後要來,吩咐求見呢!”
小宮女笑臉一滯,扭頭看了眼緊閉的內殿,隨即驚喜道:“真的?那太好了,那奴婢這就去為娘娘梳妝打扮吧?”
“等等,”唐嬤嬤拉住她:“現在還不用,娘娘鳳體嬌弱,得先養足了精神,甘珠現在裡頭陪著,你隨我來一下,咱們得為娘娘挑選一些……”
身後,陽光折射下唯美的雕花花廊,,一陣波光微動,隱約有破空聲響起,兩人回頭,卻隻看見空無一人的走廊,唐嬤嬤嘿笑一聲:“這些日子擔驚受怕,耳朵都不好使了!”
冰凝匆匆布置下幻陣,以神魂調動靈力裹身瞬移出了暢春園,才找了個僻靜的位置登上飛舟,紫禁城不遠,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這點距離對冰凝現在的身體卻也是不小的負擔,額間泌出細汗,身體破敗的速度就算她封印了大半修為也無濟於事。
冰凝靠著毓慶宮地道口的牆壁上,平複全身經絡針紮般的刺痛,展開神識,就發現了詹事府正與心腹說著什麼的保成,雋秀的少年臉上不見一絲溫和笑意,微顰的眉宇間鬱氣不散,形容有幾分憔悴,顯然這幾日很不好過。
胸口悶悶的疼,冰凝抬手按了按,粉白的嘴唇微啟:“保成,來地宮。”
漫不經心寬慰孔郭岱的保成猛地一怔,險些跳了起來,眼睛快速掃了眼四周,手指微張用力把住扶手,極力按捺住衝動,斂眸輕咳一聲,繼續道:“你親自去一趟,轉告索相,那些事他不用管,多餘的動作也彆做,那些個翻不起大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