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妃孝感動天,令人欽佩。然而奴婢隻是明月宮不起眼的小宮女,貴妃娘娘的心思,奴婢豈能揣度?”宮女朝孫采瑤跪下:“還請郡王妃莫要為難奴婢。”
“請郡王妃莫要為難奴婢等人。”其他守在殿外的宮女太監齊刷刷跪了下來。
孫采瑤看著這些明月宮的下人,又看著體力明顯不支的寧妃,咬了咬牙在寧妃身邊跪下:“求貴妃娘娘一見。”
寧妃扭頭看孫采瑤,身體晃了晃:“你怎麼來了,快回去。”
“母妃在此受苦,兒媳如何能眼睜睜看著。”孫采瑤扶著寧妃:“母妃,您若是難受,就靠著我。”
寧妃恨不能把孫采瑤推回去。
她已經在這裡跪了幾個時辰,跪暈死才好,孫采瑤現在來,反而壞了她的計劃。
“你回去照顧延澤,我沒事……”
正殿大門緩緩打開,寧妃抬起頭,看著穿著繁複宮裝的蘇眉黛,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當年的貴妃冊封大殿上,她跪在下麵,蘇眉黛高坐青鸞椅上,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看她。
“見過貴妃娘娘。”孫采瑤給蘇貴妃行了一個大禮。
“你們怎麼回事,怎麼能讓齊郡王妃跪在這裡?”香絹開口假意斥責宮人:“還不快扶郡王妃起來。”
“郡王妃是來找玖珠的?”蘇貴妃看著被宮女們“扶”起來的孫采瑤,頷首一笑:“你們去向通報縣主一聲,就說郡王妃來找她了。”
“貴妃娘娘,我不是……”
“郡王妃,本宮是你長輩。”蘇貴妃鳳目微挑,語帶笑意:“這麼晚了,你不是來找縣主,難道是找本宮的?本宮年老體弱,夜裡最忌他人打擾。延澤向來知禮仁孝,你是延澤的正妻,我想你應該如延澤那般孝順吧。”
孫采瑤心裡暗暗叫苦,卻無法反駁蘇貴妃的話。
宮中沒有皇後,身份最高的蘇貴妃位同副後,細論起來,後宮所有皇子公主,稱她一聲蘇母妃都沒錯。
“帶郡王妃去側殿,等縣主過來。”蘇貴妃抬了抬手,一步步走向跪在地上的寧妃:“本宮記得,八年前陛下南下時,你病了,對嗎?”
寧妃低著頭:“妾聽不懂娘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聽不聽得懂不重要。”蘇貴妃抓著寧妃的頭發,迫使她看著自己的眼睛:“鄭蘭音,看著本宮!”
寧妃掙紮了兩下,她咬牙忍下心中所有憤怒:“娘娘,您想乾什麼?”
“嗤。”蘇貴妃冷笑:“本宮告訴你,從今天開始,本宮會讓你明白,什麼叫囂張跋扈的寵妃。”
寧妃臉色大變。
“彆怕,也彆急。”蘇貴妃鬆開她的頭發,站起身轉身在銅盆中洗乾淨手,一邊擦手,一邊繞著寧妃慢慢走:“本宮覺得,寧這個封號不太好,妃位也不適合你。”
“你覺得……”她腳下一頓,笑吟吟地俯視寧妃:“鄭美人這個封號怎麼樣?”
“不,你不能這樣對我!”寧妃終於慌了:“我為陛下誕下皇子,陛下不會這麼對我。”
“那你就試試看。”蘇貴妃把手帕遞給宮女,語氣冷漠:“鄭蘭音,種什麼因,結什麼果,我們之間的賬,可以慢慢算。”
寧妃慌亂地看著蘇貴妃,她知道了什麼?
蘇眉黛知道了,那陛下呢,陛下是不是也知道?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蘇貴妃笑了:“你可以猜猜,本宮知道了什麼事。哦,還有陛下那裡,你猜本宮知道的事,陛下會知道嗎?”
“蘇眉黛!”寧妃瘋狂地拽住她裙擺:“你今日如此猖狂,就不怕日後被他人報複?”
蘇貴妃往後退了兩步,仿佛聽了什麼笑話:“在這後宮裡,隻要得到陛下偏愛,無論猖狂與否,都是其他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你以為我在乎?”蘇貴妃輕飄飄道:“女人本不該為難女人,可你萬萬不該算計我的孩子。”
“鄭蘭音,你是母親,本宮亦是。”
“蘇眉黛,你仗著陛下寵愛,如此囂張,總有一日……”
“噓。”蘇貴妃溫柔一笑:“鄭蘭音,本宮向來有個原則,那就是禍不及孩子,你不要逼我破壞這個原則,懂嗎?”
寧妃把話硬生生咽了回去,她縮了縮僵直的腿,重新跪在蘇貴妃麵前,朝她磕了一個頭:“你究竟要怎樣才願意放過我?”
蘇貴妃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齊郡王殿下?”
聽到宮女的聲音,蘇貴妃抬起頭,看到站在不遠處,麵色慘白的雲延澤。
後殿,宸王看著玖珠,玖珠雙手放在膝蓋上,仿佛一個聽話的乖寶寶,眨著眼睛看他:“殿下,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
宸王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總覺得自己有很多話想說,可是看著她,又覺得說什麼話,都不對味。
他腦子裡甚至產生一個荒誕的想法,當年如果直接把明玖珠帶回京,就養在他身邊,好像也不錯。
“你被寄養在陵州的這些年,有沒有受過委屈?”他腦子亂哄哄一團,最後隻問了這麼乾巴巴的一句話。
玖珠搖頭:“師父對我很好,她們是修行之人,不愛沾葷腥,但會為了我買雞買魚。她們說修者修本心,不束他人。我自小山水為伴,遠離鬨市,很少下山。唯一一次受委屈,就遇到了殿下。師父說,我這就叫命裡帶福,有貴人相助。”
養在遠離紅塵之處,難怪會是這般天真的性格。
“明小豬。”他伸手輕輕捏她的鼻尖:“你啊,你啊。”
好好的小姑娘,不能在嫁給他以後,就嘗儘世間各種陰謀黑暗,看儘人心變幻啊。
“殿下。”玖珠抓住他的手腕:“女孩子鼻子不能經常捏,會變醜的。”
“沒關係,就算你變成豬鼻子,本殿下也不嫌棄你。”宸王放開她的鼻子:“本王又不是好色之人。”
“那也不行哦。”玖珠搖頭:“我不能讓彆人看到你,就說你娶了一個豬鼻子王妃,多丟臉啊。”
“彆人說什麼,本王從不放在心上。”宸王很想在小姑娘臉蛋上捏一捏,但想到小姑娘還沒嫁給自己,隻能硬生生忍住:“反正隻要本王覺得你好,你就是好,懂了沒?”
“所以,臣女在殿下眼裡,很好的,對吧?”玖珠期待地看著他。
“哼。”宸王笑哼一聲,朝她勾了勾手指。
玖珠把腦袋湊了過去。
宸王彈她腦門:“你猜?”
玖珠捂著腦門,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他。
“咳。”被這樣的眼神瞪得有些心慌意亂,宸王快速地點了兩下頭:“嗯。”
“殿下點頭,是我很好的意思嗎?”玖珠馬上又高興了。
“嘖。”宸王看她,發現她的腦門,被自己彈得微微發紅,他伸手用指腹揉了揉那裡:“疼不疼?”
“不疼。”玖珠搖頭,拉著他的袖子:“殿下,你再說說嘛。”
“你聰慧能乾,美貌動人。”宸王看著拉著自己袖子的小手在眼前晃啊晃:“而且還畫技卓絕。”
“哎呀。”玖珠捧著微微發紅的臉頰:“人家哪有殿下你說得那麼好。”
宸王:“……”
嘴上說得沒那麼好,臉上卻笑得很開心。
哼,不誠實的女人。
“殿下沒有騙我吧?”
“本王會騙你?”
“不會。”玖珠搖頭。
宸王輕輕給她揉著額頭:“時辰已晚,我該回璋六宮了。”
再不回,宮裡那些妃嬪,就要拿她說事了。
“那我送殿下到大門口。”玖珠蹦蹦跳跳地站起身,渾身都洋溢著快樂。
“小心門檻。”宸王拉了她一把,然後仍舊像來時那樣,隔著袖子,牽住了玖珠的手。
“殿下。”被殿下袖子包裹著手,玖珠特彆有安全感,她甚至覺得,就算自己閉著眼睛走,殿下也不會讓她摔跤:“明天我還能去璋六宮找你嗎?”
宸王很想說,你爹給了我厚厚一匣子的書,還等著我抄,然而說出口的,卻是:“好。”
小姑娘剛來宮裡住,可能還不習慣,他就陪她兩天。
隻有兩天,絕不能再多了。
“見過貴妃娘娘。”雲延澤看著卑微地跪在蘇貴妃麵前的母妃,走到蘇貴妃麵前,一掀袍角跪了下去。
“母妃若有做得不周到之處,兒臣願為母受罰。”他向蘇貴妃磕了一個頭:“求貴妃娘娘饒了母妃。”
夜風吹動宮門前的燈籠,燈籠搖晃著,在雲延澤臉上,投下一片晃動的陰影。
咚,咚。
雲延澤一下又一下地磕著頭。
明月宮的大門處,寂靜一片,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
就在這時,傳來少女的笑聲。
玖珠走到門口,看到跪在大門口磕頭的雲延澤,嚇了一條,扭頭問宸王:“齊郡王挨了板子,這樣跪著,傷口會不會裂開?”
眾人扭頭看向與凝重氣氛格格不入的明縣主。
宸王往前走了一步,把她擋在了自己身後。
眾人連忙收回視線。
身為皇子挨板子,是齊郡王不能言說的痛,明縣主這話,是明晃晃朝齊郡王胸口紮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