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丞相不敢當 天如玉 9646 字 3個月前

謝殊琢磨著武陵王八成是在跟她劃清界限,撇了撇嘴道:“算了,隨便他吧。”

“公子……”沐白無比哀怨,您倒是上進點兒啊!

這之後武陵王一直很低調,借休整之由連著好幾日都沒早朝。本來謝殊以為暫時是見不著他了,但皇帝陛下實在是個騷包,很快就按捺不住要顯擺自己有了幫手,下令在宮中設宴為武陵王接風洗塵,百官必須到席。

謝殊在房裡準備,本想著朝服去,後來一想,武陵王都跟自己劃清界限了,何必給他麵子?該擺譜的時候就擺譜,遂叫沐白給自己取了便服過來。

沐白那叫一個精神振奮,對她昂揚的戰鬥力表示萬分支持。

宴席定在酉時,謝殊故意掐著點去,剛至宮門,百官已然在列,齊齊整整朝她行禮。

丞相有特許,可以駕車入第一道宮門。謝殊坐在車輿裡徑自經過,連臉都沒露一下。老爺子給的資本不用白不用,這種時候當然要抓住機會狐假虎威。

至第二道宮門,謝殊下了車,已有宮人來迎,沐白便退走了。

她剛舉步要走,自內宮方向緩緩駛來車駕,想必是哪位皇子。不多時,那車上走下來一個十一二歲的男童,正是當今聖上第九子。

謝殊整了整裝:“參見……”

“呸!”九皇子狠狠啐了一口,打斷了她的參拜:“不過就是個私生子,裝模作樣的出入宮廷,你也配?”

左右大驚,謝殊自己也有些吃驚。九皇子最得皇帝寵愛,平日裡恃寵而驕,但敢當眾奚落她還真叫人意外。

她想了想,恍然記起以前皇帝提議過廢太子改立九皇子,但被謝銘光阻撓了。

難怪,這又是個仇人。

九皇子猶不解氣,與她擦肩而過時狠狠撞了她一下。謝殊猝不及防,一下栽倒,衣裳剛好掛在車輪上。

旁邊的宮人嚇得半死,慌忙來扶,忽而又退了開去。

謝殊正詫異,一隻手托著她站了起來,隻是她的衣角被輪子上的釘子絆著,一起來就“嘶啦”一聲裂開了。

“……”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轉頭去看那人,卻見眼前劍光一閃,頓時嚇得脖子一縮。

然後,然後她被纏在車輪上的衣角就被劃開了。

“參見武陵王。”左右宮人跪了一地。

好嘛,謝殊抽嘴角,一上來就割袍斷義,實在是太好了!

武陵王竟也沒穿朝服,一身蓍草紋繡滾邊的霜白袍子,金冠束發,長身玉立。偏偏這等悠閒自得之態,腰間還佩著柄長劍。

皇帝真是偏心地過分啊,居然還允許他佩劍行走宮中。謝殊剛剛腹誹完,武陵王已將劍收起,轉頭看了過來,她微微一怔。

人道武陵王衛屹之自幼便被稱作玉人,原本在她這裡也隻是個說法,此時見到真人才當真有此感受。

眸如點漆、眉似遠黛已不足以形容,他隻是這般站著,便有叫人移不開眼的本事。衣帶當風,廣袖鼓舞,自有一番風流氣韻,隻一記眼神也叫人從心底蜿蜒出諸多遐思來。

據說建康曾有人讚其“遠山出岫之姿,皎月出雲之貌”,果真是當得起的。

“謝相有禮。”衛屹之抬手行禮,舉止端雅。

謝殊的視線在他臉上掃了一圈,忍痛推翻了沐白對他的評價,回了半禮:“武陵王有禮。”

一旁的九皇子看得很不爽,衝過來拉衛屹之:“仲卿哥哥,你做什麼幫他?此等奸臣……”

“殿下還是快些去見陛下吧。”衛屹之朝身邊宮人使了個眼色,九皇子立即被哄走了。

他轉過頭來看了一眼謝殊的衣擺,和顏悅色:“方才本王也是無奈之舉,謝相莫怪。不知謝相可備了衣裳,本王車駕上倒是有一套,隻是怕謝相嫌棄。”

“怎麼會呢?”謝殊皮笑肉不笑,“隻要武陵王不嫌棄本相就好了。”

“哪裡的話,謝相太客氣了。”衛屹之始終笑眯眯的,立即吩咐宮人請謝殊去自己的馬車上更衣。

謝殊道謝離開,一副坦然受之的模樣。

她自己的車輿氣派豪華,沒想到衛屹之如今身為武陵王兼大司馬,座駕卻才隻是一個五品官的檔次。

嘖,若不是真的品性高尚,便是故意做出來跟她對比,一個賢王一個佞臣,高下立分。

狡猾啊!

謝殊命宮人守在車外,登上車去換衣。車內果然備了衣裳,還是嶄新的,不過料子著實普通。但即使如此,比起她還未進謝家大門時所穿的也要好多了。

她微微一笑,毫不遲疑地換上。

到了設宴的通光殿,唱名的小太監險些沒認出謝殊來。

衛屹之比她高了半個頭,肩膀也比她寬闊,這件衣服穿在她身上越發寬鬆,反倒更顯風流。不過這料子和做工,分明是庶民的衣服吧?

謝殊並未理會,徑自邁入殿內。

這一番耽擱,先前落在她後麵的官員們已從彆門入殿,紛紛落座。此時見她進來,個個都大張著嘴震驚淩亂了。

謝殊不慌不忙,右手輕抬,攏著朱唇輕輕一咳,左右立即驚醒,個個起身向她行禮。

帝王端坐上方,見她這般裝束,皺眉道:“謝相,你來遲也便罷了,怎的著裝如此不莊重?武陵王剛剛歸都,你是百官之首,這便是待客之道?”

謝殊自然明白他是在挑撥,盈盈一笑,雙眸璀璨,掃向衛屹之。他也自案後抬眸看她,笑意盎然,絲毫看不出敵意。他身旁坐著的九皇子卻是無論如何也忍不住笑容,就差放聲大笑了。

“陛下恕罪,微臣入宮途中遇著些事情,不慎刮破了衣裳,這才耽擱了。這身衣裳還是武陵王所贈,微臣那個感動啊……”謝殊搖頭晃腦,“武陵王如今身兼大司馬,位高權重,竟然生活如此樸素,不僅馬車造的普通,連衣裳也與庶民無異,不愧是我大晉良臣,微臣真是越想越欽佩,深覺陛下當賜其黃金千兩以示嘉許。”

皇帝莫名其妙,明明是她欽佩,怎麼要他出錢?

“黃金千兩就不必了,陛下厚愛,微臣早已銘記在心。”衛屹之接過話,立時寬了皇帝的心。他上下打量一番謝殊,眉眼間笑意愈深:“這身衣裳穿在謝相身上倒也適合,尤為貼合謝相的氣質。”

四下一片寂靜,九皇子卻終於沒忍住哈哈大笑起來。這一笑,官員裡也有人忍不住笑了起來,隻是很快又生生壓了下去。

謝殊早就知道自己出任丞相不僅惹了皇帝和幾大世家不滿,就連謝銘光那些心腹當中也有人不滿,所以衛屹之這一回來,立即就有人開始動搖觀望。

身份的確是個問題,但她連女扮男裝都敢,這點血統問題簡直就是小菜一碟了。

“此話當真?”她不僅不生氣,反而還很興奮,“誰人不知我大晉朝風流名士,除了琅邪王敬之便是您武陵王。如今我穿著您的衣裳被您本人誇讚若斯,當真是受寵若驚。不想本相俗陋至此,竟還能入得了您的眼,慚愧啊慚愧。”

眾人再不好取笑。

謝殊說完便朝左首位置走去,緩步款款,不似處在廟堂,倒似走在十丈竹林,周遭落英繽紛,她卻不沾紅塵,似一介世外過客。

衛屹之幼負盛名,眼比天高,此時也不禁多看了她幾眼。待她在位置前停下,忽而側目看來,手中折扇輕展,遮了輕勾的唇角,隻露出一雙粼波隱隱的雙眼,竟叫他微微失神。

不愧是陳留謝氏之後。他斂眸望進酒盞,唇邊帶笑。

酒過三巡,皇帝卻還記著謝殊要套他黃金的仇,便提議要找個樂子,這事就由丞相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