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2 / 2)

丞相不敢當 天如玉 10678 字 4個月前

她的母親本是長乾裡的庶民之女,卻姿色傾城,一眼便傾倒了烏衣巷內的世家公子。可惜這段戀情給她帶來的隻是一個沒有名分的女兒和遠走荊州的艱苦。

在終於熬不下去的饑荒年月裡,她冒死送了信給謝家。謝家人派了人去荊州,卻隻肯接走她的女兒。

“如意,你去吧,母親一個人在這裡才沒有負擔。”

謝殊不肯,要麼一起走,要麼一起留。

“怎麼不聽話呢?”她歎息,拉住女兒低聲道:“去謝家住不慣便回來,到時候多帶些米糧,反正他們家吃得多。”

謝殊覺得有道理,這才答應上路。

臨行前,母親握著她的手忽然流下淚來:“不管怎樣,都要好好活下去。”

謝殊點點頭:“母親也是,等我回來接您。”

“好。”

馬車駛出去很遠,謝殊越想越不對勁,連忙叫人停車。

“回去!我要回去!”

謝家家丁拗不過她,隻好送她返回。

謝殊跳下車就往家裡跑,卻隻看見母親懸在梁上。

她的個子太小,隻能用肩托住母親的腳,希望能救人,但是母親的身體都已經僵了。

她很想哭,卻聽到家丁們在背後竊竊私語。

“看看她反應再說,處事不鎮定的,大人也不會留。”

謝殊隻有將眼淚忍回去,退開幾步,對家丁說:“煩請二位將我母親屍身收斂吧。”

衛屹之怎麼可能找得到她母親的墓,她的母親當日便被火化了。

謝銘光在乎的是家族利益,是全謝家以後的安置,而她不過是個恰好可用的棋子,沒有選擇。

要麼女扮男裝為謝家謀利,要麼回荊州。

可是她的母親為了讓她過上好生活,已經用自儘斷了她的退路。

想母親的時候可以多吃碗飯,絕不能哭。

任何時候都要好好活著,絕不能束手就擒。

為了活下去,她一滴淚也沒流地火化了母親,狠心不認恩人還將他遠送他鄉。

衛屹之,你不過是個錦衣玉食的世家公子,何曾能體會這些!

謝殊舒口氣,將碗遞給沐白:“再盛一碗。”

桓廷這次出使的結果不太好,吐穀渾願意送金送銀,就是不肯將這稱作朝貢,更不願成為大晉附屬國。不過他們也不想將關係搞僵,所以又表示要再派使臣來晉國詳商此事。

謝殊有心提拔桓廷,於是將接待使臣的事也交給了他。

不久之後到了重陽節,恰逢太後六十大壽,皇帝下令普天同慶,大宴群臣。但太後吃齋念佛,不喜鋪張,拒絕了皇帝的好意,隻說要請光化寺內的主持大師來宮中宣講佛法就好。

皇帝始終覺得太委屈母親了,於是出主意說把百官都叫進宮來一起聽佛法吧!

太子第一個讚成,連鬥棋都拋下了。

朝中官員有的奉道有的拜佛有的什麼都不信,但一直相處融洽,皇帝要表孝心,大家也沒意見,個個都打起精神,早早進了宮。

宮中到處擺滿了菊花,金黃燦爛,分外奪目。壽安宮裡壘起高高的講經台,光化寺主持是年輕的西域僧人竺道安,眉眼深刻,身披袈裟,端坐其上,安雅如蓮。

太後衣著莊重,領著眾臣各就其位,聽他說法。

謝殊百無聊賴,偏偏端坐在前方,連打瞌睡都不行。這時忽然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角,她轉頭看去,是太子身邊的謝冉,正在對她使眼色,示意她看後麵。

謝殊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原來是坐在官員家眷那邊的王絡秀在看著自己。看到她望過去,王絡秀立即垂了頭,許久再往這邊瞥一眼,臉頰微紅。

這可不是個好兆頭,還以為送完香囊就完了呢。謝殊朝謝冉搖搖頭,表示無事,讓他不要瞎想,心裡卻很無奈。

和謝冉使完眼色,謝殊發現太子也在望著自己,再仔細一看,原來不是看自己,而是自己這方向的王絡秀。

她有些了然,太子也到適婚年紀了,也會關注名媛淑女了,不過,這是要把主意打到自己老師家裡去嗎?

竺道安宣講完畢,要與在場的人辯法,大臣們都沒什麼興趣,有興趣的見他這樣的高僧也沒勇氣出頭。太子倒是躍躍欲試,可惜一直被謝冉拽著,怕他再惹皇帝生氣。

太子始終覺得意猶未儘,便請竺道安說一些佛家小故事來聽。

司馬霆故意揶揄他道:“尋常佛家故事太子哥哥怕是都能背了,今日得請大師說個不一樣的才行。”

竺道安微微一笑:“那貧僧說個男女情愛的故事如何?”

司馬霆一愣:“佛家也講男女情愛?”

竺道安呼了聲佛號:“男女情愛也是愛。”

他這麼一說,原本都沒什麼心思的人都來了興趣,連謝殊也有了些精神。

“很久以前,結骨國太子愛慕一名美貌女子,可惜未能求娶。太子死後,來到佛祖身邊,說自己深愛此女,請求佛祖讓自己下一世與此女修成正果。佛祖答應了他的請求,然而下一世太子仍舊沒有得到女子。他又來到佛祖麵前,詢問為何沒有給他機會。佛祖撥開茫茫雲海,指著下方終日侍候在他身邊的一名男子道:‘不過換了副皮相你便認不出來了,這也是愛麼’?”

眾人聽得若有所思,司馬霆卻隻想笑:“這故事丞相一定喜歡。”

謝殊知道他這是在諷刺自己好男風,笑了笑道:“所有人都喜歡,心中無愛者才不喜歡。”

司馬霆笑臉一僵,憋悶地扭過了頭。

坐在右邊的衛屹之忽然朝謝殊看了一眼。

離去時,王敬之叫住了謝殊。

“不知丞相可有閒暇?在下想邀請丞相同去賞菊飲酒。”他官袍莊重,但笑得散漫、舉止灑然,絲毫遮掩不住平日裡的不羈。

剛好衛屹之遠遠走來,謝殊有心避開他,便接受了王敬之的邀請:“如此甚好,本相現在便可與你驅車同往。”

“丞相真是爽快人。”王敬之抬抬手,請她先行。

衛屹之看著二人有說有笑地一起登車離去,不自覺地蹙緊了眉。

襄夫人從後麵走過來,看到這幕,憤恨道:“果然謝家豎子和王家勾結到一起去了!”

衛屹之趕緊打斷她:“回去吧。”

襄夫人仍舊惱恨,一路狠揉帕子,看架勢是把帕子當成謝殊了。

王敬之邀請謝殊賞菊的地方是秦淮河畔。去年有官員命人在兩岸種上了菊花,今年重陽節剛好觀賞。

現在還不到午時,日頭仍濃,秋高氣爽的時節,整個河麵上都飄蕩著花香。王家畫舫悠悠駛過,兩岸百姓紛紛探頭觀望。

“方才我隻瞧見王太傅邀請丞相登船,沒請旁人。”

“哇,多少年沒見王謝同船共飲了?”

“是啊,不愧是第一風流名士啊,做事都與以前的王家人不同。”

“什麼呀,分明是我們家謝相大肚量,不然才不會理會王家呢。”

“唉,我們家武陵王不在,沒心思看了……”

“不看走開,讓我看王太傅!”

王敬之眯著眼睛朝窗外瞥了一眼,對謝殊笑道:“方才聽竺道安說法,他認為皮相不重要,可在大晉,偏偏就很重要。對了,不知丞相可曾聽說過令祖父謝銘光的軼事?”

謝殊放下酒盞:“願聞其詳。”

王敬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下巴:“先帝在位時,令祖父因為相貌出色,從尚書省右仆射一舉被提拔為中書監,之後勢不可擋,一直坐到了丞相之位。”

謝殊覺得有趣:“竟有此事?難道你要說王家沒有人做到丞相,是因為沒我祖父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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