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2 / 2)

丞相不敢當 天如玉 8355 字 3個月前

衛屹之已經走上回廊,寬袍大袖,形容散逸,見沐白走出門後還不忘把門關好,笑了笑道:“怎麼這麼神秘,謝相人呢?”

“公子她……她身體不適,已經休息了。”

“這麼早?那房裡怎麼還亮著燈呢?”衛屹之不以為意,徑自越過他就要去推門,旁邊忽然唰唰竄出幾道人影來,密密實實擋住房門。

是謝殊的貼身護衛。

衛屹之感到不對,聲音冷了下來:“到底怎麼了?”

沐白想起謝殊的話,神情猶豫,不知該不該說實話。

衛屹之沉著臉:“是要本王動手才能進去是不是?”

沐白忙道:“武陵王息怒,請隨我來,我馬上就將事情告訴您。”

北偏角的廂房裡,楚連聽到外麵時常有匆忙腳步聲走過,覺得奇怪,走出門去看了看,隻見謝殊所居的院落裡燈火通明。

他回到房中坐下,忽而感到一絲不安。

前幾日謝殊在花園裡見謝瑄,中間有意無意對他說了一句,若有什麼安排,可以儘早提出來,若沒有,她便替他安排了。

他問了句為什麼,謝殊淡笑著說是以防萬一。

如今想來,難道是她身上有什麼事要發生?

流雲軒內,光福走進房間,看著散發坐著的謝冉,欲言又止。

“不用稟報了,我聽到動靜了。”謝冉擺擺手讓他出去,半張臉隱在昏暗裡,看不清神色。

光福並沒有走,低聲道:“武陵王來了。”

謝冉僵坐著,忽而笑了一聲,卻分外淒涼:“那丞相應該會很高興吧。”

衛屹之站在廊下,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你說她中了毒?”

身後的沐白低聲稱是。

“她這段時間身子漸漸不好,就是因為這個?”

“那倒不是。”沐白垂下頭:“其實公子身體早就不好了,鐘大夫也找不出緣由,隻說危及不了性命,但不能過度操勞。這些時日以來公子一直在調養身體,也有些效果,今日中毒卻是事發突然,我們誰也沒有想到。”

“那就是有人下毒了。”衛屹之的手指摩挲著腰間長鞭,聲如刀戟碰撞,幽幽森冷。

沐白心中驚了驚,被他聲音嚇住,沒敢作聲。

房中忽然傳出很大響動,衛屹之急忙轉身推門進去,匆匆繞過屏風,就見謝殊正被鐘大夫扶著趴在床沿嘔吐。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走之前她還言笑晏晏,現在卻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像是紙做的一般,毫無生氣,連碰一下都要猶豫。

他穩住情緒,問鐘大夫:“怎麼樣了?”

鐘大夫看看他身後的沐白,有些猶豫,畢竟他不是謝家人,有些話不知道當不當直說。

沐白道:“鐘大夫直言無妨,武陵王知曉公子身份,公子也信任他。”

鐘大夫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衛屹之,這才道:“公子身子骨弱,所用的藥卻剛猛,如今還差些劑量,但這藥畢竟對人有害,小人不敢再用了,否則就算公子挺過去,小人還是難以擔待啊。”

“為何?你把話說清楚。”

鐘大夫又看一眼沐白,後者朝他點點頭,他歎了口氣:“小人就直言了,這藥用多了,隻怕公子以後會落得無後。原本小人不該顧及這些,但公子幾月前還明確表示過想要有孕,小人實在不敢替她拿主意。”

沐白震驚地瞪圓了眼睛。

衛屹之在床沿坐下,盯著謝殊的臉,出乎意料的平靜:“除此之外,還有沒有其他風險?”

“有,公子得熬過去才能活命,總之一切還沒有定數。”

衛屹之扶起謝殊,一手將她摟在懷裡,一手伸出:“把藥給我。”

鐘大夫怔了怔,連忙端過藥碗放到他手上。

衛屹之將碗沿擱在謝殊唇邊,她牙關緊閉,根本是徒勞。

“謝殊,你敢放棄試試!”他咬牙切齒,用力捏開她下頜,將藥灌進去,但她根本無法吞咽,全都漫了出來,白衣被血漬和藥漬沾汙的狼狽不堪。

衛屹之垂下眼簾,忽然道:“你們都出去。”

鐘大夫見狀隻有歎息,他已經儘力了。

一旁的沐白用袖口抹著眼淚,鐘大夫拍了拍他的肩,將他攙出門去。

房門關上,衛屹之努力克製到現在,終於露出慌張無措來,他低頭看著謝殊的臉,喚她時聲音都在顫抖:“如意?”

謝殊毫無反應。

“不是讓你等我回來的嗎?”他擁緊她:“快把藥喝下去,我們勝了,你還有許多事沒有做,怎能倒下?”

他含了口藥,渡進她口中,味道實在太苦澀,連他這樣在沙場上磨練出來的意誌也吃不住,眼淚都被苦地落了下來。

一碗藥灌下去沒多久,謝殊又開始嘔吐,也不知是不是傷了哪兒,這次竟哇的吐出一大口血來。

衛屹之摸到她雙手,已經有些發冷,連忙將她嚴嚴實實圈住,唇貼在她耳邊哽咽著道:“沒事的,當初在荊州那樣的日子你都能熬過來,這次一定也能熬過來……”喉間哽得發痛,話已經說不下去。

謝殊歪倒在他懷裡,似一塊傾頹了的美玉,溫潤不再,隻剩了寧和,一室靜謐。

薄薄的晨露在廊下花草間凝結,這一夜有貴族王公醉倒不醒,有庶民百姓狂放顛倒,槳聲燈影依舊在,各有各的喜樂,各有各的哀愁。

謝殊似乎聽見了幼年常聽的荊州歌謠,唱歌的也許是虎牙,但是一點也不像以前那樣歡樂,像是要哭出來了一樣。她想離開那地方,卻又找不著路。

“如意。”她轉了轉頭,有人在叫她,聽聲音似有些熟悉。

“如意。”又走了幾步,終於聽出來是誰在叫她。

“仲卿?”

衛屹之錯愕地抬頭,懷裡的人正緩緩睜開雙眼,聲音嘶啞地喚他。

“我在哪兒?”

他含著笑,出口的聲音卻帶著哽咽,伸手輕輕撫摸她的臉:“以後我在哪兒你就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