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勸你趁早喜歡我 葉斐然 13480 字 3個月前

張子辰是悅瀾小區裡的住戶,今年十七歲了,平時是個挺靦腆的男生,但是家族遺傳,有間歇性精神病,一旦受到刺激發了病,行為就完全不可預知了,為此犯病後在小區了惹了好幾個糾紛,最後都是寧婉出麵調解的,一來二去便也認識了。他吃了藥後是個講禮又溫和的男孩,然而一旦發病起來,就比較奔放了……以前是出門尋釁滋事,後來就演變成——

給寧婉打電話熱烈求愛……

寧婉正頭疼著,這始作俑者張子辰的電話就來了。

寧婉看了眼手機,先打開電腦,點開了《土味情話大全》,然後深吸了一口氣,視死如歸地接了起來。

*****

傅崢自從上了高鐵後就後悔了,高遠本來說了派專車來接他,但傅崢久未回國,挺想體驗下國內的公共交通和生活氛圍,決定坐高鐵,商務座全部售罄,於是買了一等座。

一開始,車站熙熙攘攘的人群確實給他帶來了點煙火人間的新奇感,然而很快,這種感覺就變成了後悔,無窮無儘的後悔,說是一等座,但環境也並沒有好到哪裡去,甚至還有不買票直接上車霸座的,好不容易霸座的走了,自己的鄰座又開始沒完沒了地講起電話來。

“是是是,我當然是真的愛你,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了?”

“子辰,不知道有句話你聽過沒有?你的酒窩沒有酒,我卻醉的像條狗。”

“啊?你說你沒酒窩?怎麼可能!你有,就是有的不明顯罷了,對,肯定有,你那麼帥,怎麼可能沒有酒窩,我就喜歡有酒窩的男人,不信你找個鏡子照照?對了,你在哪兒呢?附近有鏡子嗎?”

“不不,我怎麼是哄你的呢?我這人最大的缺點,就是缺點你。”

“你知道嗎?我最近想買一塊地。你問我什麼地?哈哈,當然是你的死心塌地。”

……

傅崢覺得自己完全聽不下去了,要不是高鐵,隻是一般的轎車,他可能真的會考慮跳車。

幸而這時,他的手機響了。高遠的電話解救了他的尷尬。

“喂,傅崢,你到哪兒了?”

傅崢抿了抿唇,剛要回答,就聽到自己鄰座突然抬高了聲音,用一種扭捏做作的聲音嬌柔道:“你還好意思問我到哪兒了?死相,我當然已經到你心裡了啊!”

“……”

這聲音一五一十地傳進了傅崢的手機裡,傳到了對麵的高遠耳朵裡。

高遠大概是完全沒料到這個發展,當場愣住了:“傅崢,你還好吧?”

結果傅崢還沒來得及回答,隻聽鄰座大聲道:“好的好的,當然好著呢,對,我和你一樣,最近忙著葉綠素合成呢,你放心吧,再過幾天我也要開花了!咱倆心連心,愛情永結同心,相約一起開花!你在哪兒呢,我來找你?”

“……”

要不是從對方的包裡看到了對方的律師證證件,傅崢打死也不願意相信這麼一個人竟然真的是個律師。

他隻覺得自己再這樣下去真的要跳車了:“高遠,我現在不太方便,待會下車了打給你。”

傅崢掛了電話,板著臉,戴上耳機,把鋼琴搖滾開到最大音量,效果震耳欲聾,但傅崢覺得,聾了也比聽身邊那可怕的情話強。

*****

好在車程很快,沒多久就到了站,傅崢幾乎迫不及待下了車,擺脫了自己那個渾身是戲情話綿綿的鄰座。

高遠說好了來接站,傅崢走到出口的時候在人群中一眼認出了他,兩人是國內本科大學同學,雖然多年沒見,但關係很好。

高遠輕輕給了傅崢一拳算是打了招呼。

他為人熱情,一路上便是積極給傅崢科普:“總之,國內的法律環境和美國的完全不同,你雖然在美國執業多年,但美國那一套和國內大為不同,你就算通過了國內的司法考試,但沒在國內執業過一天,想要獨立從業還要在所裡掛一年實習,何況國內的司法實踐可能也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樣。”

對於高遠的苦口婆心,傅崢並沒有當回事,他抬了抬眼皮:“所以你把我‘流放’到社區基層去做實習?”

高遠沒忍住翻了個白眼:“什麼叫‘流放’呢?你可是我們所誠意邀請馬上要新加盟的高級合夥人,還指著你拉高今年創收呢。”

“給你安排去社區完全是我的一片苦心,雖然社區律師是很基層,但是越基層,越是能接觸到最真實接地氣的法律環境,基層法律糾紛多,種類各種各樣,處理起來並不容易,是最快速的訓練場,我給你安排了在悅瀾社區做三個月實習律師,能讓你以最快的速度適應國內的生活環境和法律環境。”

“哎?你可彆那麼看我,這可是很難得的機會,雖然苦和累,但像打怪升級似的,能接觸最多的怪,何況你也要改改你這種性冷淡作風,你這套在國內當律師,要跌跟頭的,國內客戶的法律意識和成熟度,還遠遠沒培養起來呢,維係客戶可不像在美國那麼簡單。”

“你當然可以直接進入我們所當合夥人,但是我建議你還是在社區曆練個三個月,沒壞處,你剛回國,正好休整休整,阿姨那邊也可以多花點時間照顧。”

傅崢本來在美國從事金融法律業務,前途大好,從職業未來來說是不該回國的,但因為母親重病,他作為獨子,不想在親情上留有遺憾,還是回國了。

這點高遠可以理解,但有一點高遠倒不太明白:“我就搞不懂你了,雖然中美法律差距很大,但你完全可以做商業這塊,但你為什麼就想嘗試做民事?”

“哦,在商事領域的法律糾紛對我而言已經沒有什麼挑戰了,既然調整了職業規劃選擇回國,那索性嘗試點新的領域,商業也繼續做,但也試試開拓做民事糾紛。”

這聽起來完全像是“在商事法律領域已經獨孤求敗,所以選擇新的挑戰”一樣欠扁,如果是彆人說這話,那高遠一定覺得是吹牛逼,但如果是傅崢說,那就真的隻是在簡單陳述事實而已。

“那你去社區‘微服私訪’就更有必要了,現在悅瀾社區是我們所的簽約社區,負責那的律師叫寧婉,我看社區對她評價挺高的,雖然人家年紀比你小,但人家本科畢業就工作了,基層經驗豐富,你跟著應該也能學點東西,熟悉下國內套路。”

高遠笑笑補充道:“我怕說了你的真實身份,寧婉不自在或者和你交流起來會有隔閡,你端著合夥人老板的架子也沒法從她那兒學到東西,所以給你隱瞞了下身份,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過我並不覺得能從她那裡學到什麼東西。畢竟誰放著總所不待,想去社區但律師?”傅崢嗤笑了兩聲,“能去社區的,肯定是你們所裡業務能力邊緣化的人了,你說說我能跟著她學到什麼?”

“你可彆說,你這去悅瀾社區的機會還有人競爭呢,原本我們所裡一個年輕小夥子早早就申請要去社區跟著寧婉乾,我還算是橫刀奪愛內部操作才把這個機會內定給你的好吧?”

……

“算了,不聊工作了,聊點彆的,這次回國覺得怎麼樣?”

傅崢想到高鐵上發生的一幕幕,真心實意道:“不怎麼樣。”他皺了皺眉,“現在限製民事行為能力人都能當律師的嗎?”

“啊?”

“精神有點障礙的人也可以過司法考試嗎?”

“不能吧……”高遠思忖了片刻,聽完傅崢的遭遇後客觀地評價道,“一般來說,精神病人的思辨能力應該支撐不了考過司法考試,我覺得你鄰座那個女的大概率還是在複習司法考試的過程裡瘋了。範進中舉知道吧?拿到律師證的刹那,情緒太過激烈,然後就瘋了?”

傅崢覺得他說的有點道理。

“對了。”高遠想起什麼似的,然後揶揄地看了傅崢一眼,“容市出美女的,你今天一路上有見到什麼美女嗎?”

“一個都沒有。”

唯一一個長得不錯的,精神不太好。

“那你彆急,去見見寧婉,寧婉真的漂亮,我們律所最漂亮的,人家根本不化妝,因為素顏太能打。”

*****

而另一邊,被稱為素顏能打的寧婉拎著大包小包卻沒那麼好運了,如果她能聽到高遠一番話,大概率是要嗤之以鼻的,長得漂亮又怎麼樣?能當飯吃嗎?

今天是節後返程高峰,素顏再能打的她在寒風裡等了足足二十分鐘後,臉色也凍得煞白了,等終於排隊打到了車,還沒來得及感慨今天這壞運氣終於到頭了,壞消息就又來了。

寧婉接到了陳爍的電話:“學姐,我這次沒法來社區幫你忙了。”

寧婉皺了皺眉:“怎麼了?”

陳爍是寧婉的高中學弟,大學也是法學專業,但學校比寧婉好的多,是國內Top1那所,畢業後倒挺巧,也和寧婉一起進了精品小所的正元律所,自然,因為學校出身的不同,他的待遇和在所內發展比寧婉好得多。

一般律師對社區事務不會有任何興趣,此前寧婉也是被排擠才分配去負責所裡簽約社區的法律事務,但不知道陳爍怎麼回事,表示很想去基層體驗,主動打申請要來社區給寧婉幫忙。

“本來都說好了,今年就是我過來幫你一起,可不知道怎麼回事,今天突然通知我,說不用來了,所裡安排了個新入職的來社區,還是高par親自內定的。”

陳爍心情很低落,寧婉也高興不到哪裡去,陳爍乾活熱情積極主動,為人靠譜踏實,對於他能來社區幫忙,寧婉是非常期待的,然而如今……

“這個空降兵什麼背景?”

“不知道,隻說美國名校畢業的JD,年紀不小了,今年來我們所裡掛證,還在實習期,要在悅瀾社區乾三個月。”

在國內都沒任何執業履曆,就塞到急需實戰經驗的基層法律事務裡來,還是內定的,才隻乾三個月,這明晃晃的就是個來不乾事直接刷履曆的啊。

社區律師事多錢少,但也不是沒有人眼饞這個頭銜,就像申請國外名校除了GPA給力外,還要有一些展現社會責任感的實踐活動,不少沽名釣譽的合夥人甚至也會簽約成為社區律師,活兒這些人是不乾,隻是掛個名,底下的事情扔給手下的律師做,未來卻能發個通稿,彰顯自己是具有責任感不在乎錢的成功律師,還有像這一位,或許隻是把在社區的經曆當成去其餘諸如NGO等平台的跳板,又是美國名校畢業,要知道美國好的法學院幾乎都是私立,一年學費貴到無法想象,JD又要念三年,這人大概率是個少爺,還是寧婉最討厭的那種關係戶少爺。

“叫什麼名字?”

“傅崢。”

“行了,傅崢是吧?他死定了。三個月他墳頭草都三尺高了,我會讓他三天都堅持不下去。”寧婉把手關節捏的啪啪作響,“讓我給他貫徹一下愛與真實的邪惡。”

想在自己手底下刷履曆?做夢!自己手底下這種人隻有四個字的結局——

給老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