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總裁辦公室, 當他們兩個人都不說話的時候，就顯得十分安靜。
安靜得他們能清楚地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沈琉琛沒有馬上回答。
宋錦西緊盯著他：“你不說話就是默認了？”
沈琉琛薄唇微抿，似乎還是不行回答。
“不止這個, ”宋錦西想了想，“這一次我剛出現的時候, 你就把我按在牆上，說我是宋錦西，其實也是確定了我的身份, 隻是我一直不肯承認, 你就也沒有強迫我承認，而是和我玩‘替身’的遊戲，是嗎？”
她的情緒不太對，沈琉琛人生中頭一回體會到了這種“不敢”的情緒。
宋錦西抓著他的領子，認真地看著他的眼：“是不是？”
“我覺得，”沈琉琛大手覆上她的手背, 說道：“我們現在應該先討論‘救世主’的話題。”
不可能！
好不容易找到這個可以轉移話題的話題，她怎麼可能輕易放棄？
如果不抓著這點和他鬨，他就要逼問她的來曆了！
沈琉琛大概也明白她的心思, 一時間頗有些無奈。
他又不舍得威逼她。
哪怕她不肯正麵回答，從她的反應也可以看出, 他猜測為真可能性很大, 八九不離十的那種。
“看著我在你麵前努力裝成是‘蘇繡繡’的樣子, 你是不是覺得特彆有意思？”宋錦西說道：“還故意用‘替身’的借口要求我做各種事……”
當初用“替身”的借口“剝奪”宋錦西的“人權”時, 沈琉琛以為隻要他不說, 宋錦西這輩子都不會知道他這是在借機欺負她。
沒想到今天，竟然在這種情況下被她猜了出來，他一時間有些狼狽。
畢竟是他有錯在先，這一點他不能否認。
“什麼‘我除了活下去的權力，其他權利都沒有’，這種話你都說得出口，是不是覺得你聰明，和你相比起來我特彆傻，所以就隨意欺騙我？”
宋錦西越想越生氣，甚至還想到了，剛才沈琉琛問她那個問題，說不定就是在詐她！
他總是喜歡詐她！
再仔細回想回想，好像他從高二那年就開始詐她了。
具體是什麼問題她忘記了，就記得他好像問過她一個似是而非的問題，她當時完全沒在意，就說了真話。
還有她說過的不吃豬肝的事。
“你明明知道我不能吃豬肝，吃了就會乾嘔，你還逼我吃豬肝，讓阿姨做一整桌的內臟……”
越想越覺得沈琉琛的惡行罄竹難書。
“……你實在太過分了！”宋錦西一拳垂在他胸上。
她總愛在他麵前揮舞小拳頭，其實她的力氣又很小，每一次打他就好像在給他撓癢癢，完全不會“教訓”到他，反而會勾得他心癢癢。
大概確定了她的來曆，沈琉琛突然不再像以前那樣害怕宋錦西離開了。
宋錦西說，她這一次來是想和他永遠在一起的，應該也是想阻止他對付林笑笑和沈琉璵。那麼，隻要他一直不對付那兩個關鍵性的人物，同時告訴宋錦西，他們兩個連帶著整個世界的安全與否，取決於她有沒有離開……
如此，她也許就會一直留在他身邊。
“是我錯了。”他抓著她的小拳頭吻了吻，從善如流地道歉。
宋錦西現在卻不想麵對他這樣的溫柔攻勢。
如果說一開始提起這個，她更多地是為了轉移話題，不回答沈琉琛的那個問題。可是後麵說著說著，她就覺得心裡很不舒服。
那種智商被完全碾壓的感覺，讓她背後甚至有點冷。
這麼聰明的沈琉琛，如果不是因為相信他愛她，她願意毫無保留地信任他，她甚至會想，如果沈琉琛是騙她的呢？
不！
不能想！
懷疑的種子一旦被播撒下來，就會控製不住地蔓延。
她應該相信他的。
畢竟從一開始，他對她都是不一樣的。
小時候第一次見麵，他就會背她；高二時也會抱著她去醫務室，會縱容她的各種小動作；第三次死亡的時候，她在臨死前，好像還看到他哭了……
如果不是因為真的很在意，他完全沒必要演得如此真實。
以他從不輕易落淚的倔強的性格，想看他流淚一次，那簡直比登天還難。
更何況，過去的半個多月的時間裡，他對她的好也不像是裝出來的。
宋錦西終於說服了自己，沒有再胡思亂想。
沈琉琛見她突然表露出這樣疏遠的態度，再看她變來變去的臉色，也猜到了些什麼。
“西西，不論我做了什麼，你都要相信一點。”他看著她的眼睛，認真說道：“那就是，我永遠都不會傷害你。”
他的這一句話，卻像一把鑰匙，突然打開了好不容易被宋錦西關回去的懷疑之門。
宋錦西皺著眉頭看他，說道：“可是你之前掐著我的脖子，說想和我同歸於儘。”
沈琉琛也蹙了蹙眉，說道：“那是太絕望了，說的氣話。”
“但是你當時掐著我的脖子！”宋錦西大聲說。
“我真的隻是一念之差。”沈琉琛說著，見宋錦西還是不肯相信，稍作猶豫，補充道：“而且，當時我想讓你承認你的身份，所以……”
果然和她猜的一樣。
宋錦西突然覺得好像更冷了，忍不住笑了笑：“所以，什麼同歸於儘，也是騙我的，是吧？”
她的表情太不對，沈琉琛一時猜不出她的想法，竟然沒能在第一時間挽回。
他確實是騙她的，想讓她說出實話。
他無法反駁。
他目光裡看著宋錦西，看她突然伸手推開他，從辦公桌上跳了下去。
她腳上穿著的是運動鞋，行動很方便。隻是沈琉琛還是擔心她這樣跳下去會崴到腳，在她落地的時候還伸手扶了一下她的手腕。
被她直接推開。
她背對著他，低聲說道：“給我點時間，我們都冷靜冷靜。”
說完，抬腳就往門口走。
每走一步，宋錦西就覺得自己的心好像更難受了，難受得幾乎有點不能呼吸。
騙她的，都是騙她的……
假裝沒認出來是騙她的，假裝要和她一起死也是騙她的。
那……
愛呢？
他的愛是真的嗎？
他那麼會演戲，假裝沒認出他，演得跟真的一樣。讓她像個傻子一樣，一邊覺得自己演得很逼真，圓謊很機智，一邊覺得她的說辭沒有漏洞……
其實他隻是在看她表演而已。
就連說要一起死的時候，他也是，看得她真的很害怕，害怕他會想不開，真的拉著她一起死。
結果，又是騙人的。
那他演技這麼好，這半個多月來假裝“喜歡她”，應該也是演的吧？
不然他為什麼遲遲不肯和她真正在一起？為什麼每次要進行到最後一步的時候，總是突然喊停？
她低著頭走到門口，越想越失落，覺得空氣壓抑得可怕，好像有點喘不過氣來了。
伸手握住門把，她剛把門拉開一點，身後突然伸出一隻手，擦過她的頭頂把門按了回去。
“我現在心很亂，你讓我出去靜一靜！”她對著門大聲說道。
她必須得理清思路。
不能再在這裡胡思亂想下去。
同時也要做好準備，如果沈琉琛真的是騙她的……
那她……應該怎麼辦？
沈琉琛卻把門反鎖，抓著她的肩膀用不容拒絕地力氣把她轉過來。
他把她禁錮在自己和門之間。
就在剛剛聽她大聲喊話時，他就基本確定她肯定想岔了，如果不及時讓她從牛角尖裡鑽出來，她說不定還會再腦補出什麼有的沒的。
要是現在讓她就這麼跑了，下次想再解釋清楚，會比這一次難上很多。
沈琉琛低頭朝她湊近：“你彆亂想。”
低沉的聲音裡帶了些無奈，還有一絲縱容的意味。
如果是以前，宋錦西隻會覺得他這語氣好像有點寵，可是現在……
她隻關注到了他的那句話。
也許是因為懷疑太多，失落的情緒太強烈，宋錦西有些失去了理智。
她抬頭看著沈琉琛，大聲反問：“什麼叫‘彆亂想’？！我的懷疑難道沒有道理嗎？”
她的懷疑……
沈琉琛眉心隱隱發跳。
他揉了揉額角，放輕了語氣：“你懷疑什麼？”
宋錦西卻不說話了，隻管抿著唇看一邊的地板。
沈琉琛捏著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來。見她這幅委屈無助又可憐的表情，他在心底歎了口氣，想伸手去捏捏她有點氣嘟嘟的臉。
卻在剛碰到她的臉時，就被她揮手拍開。
“你是不是演得太久了，自己都要習慣這種小動作了？”宋錦西語氣裡帶了些嘲諷的意味，終於舍得抬眼看他。
隻是那眼神也不太友善。
反而像是在看負心漢。
“你有什麼疑問就問我，不要自己瞎猜就給我定罪。我承認我以前騙過你，但是……”他話沒說完，被宋錦西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