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林興義立馬按下暫停, 畫麵就停留在黑衣男人雙腳剛踏出外麵, 手裡提著黑色行李袋,打算背轉過身,關門離去的一刻。
看著那隻足以容下一個人的行李袋,喬音後背騰的升起一陣寒意, 她平靜出聲道:“再倒回去, 我們把這段重看一遍。”
林興義點點頭,把時間線往回拉了一分鐘。
於是畫麵重歸於靜,走廊過道上無一人出現。
然而半分鐘後,死者張芳夢家門, 突然被人從裡麵推開, 一隻男人的黑色皮靴率先踏出, 緊跟著再露出來的,是一雙戴了黑皮手套的手, 他右手提著一個寬大黑色行李袋, 他緩緩將它提出門外。
男人身上穿著黑色鬥篷, 鬥篷長度及至地麵,幾乎是拖著地麵走,他微躬著背, 垂低頭,整個人都掩藏在鬥篷之下, 臉上亦是戴了一個黑色口罩。
男人輕輕關上門後, 他毫不猶豫邁開步伐, 徑直朝樓梯間走去, 沒一會兒,身影就消失在轉角處。
全程下來,連一分鐘的時間都不到。
林興義記下男人消失的時間點,正是18:30,三人紛紛緊盯著屏幕,繼續往下看去,半絲不敢錯過。
從男人提著黑色行李袋走後的一個小時,死者張芳夢家的門再沒有被人動過,張芳夢也沒有從門裡出來過。
喬音三人麵色越發難看起來,林興義斷斷續續按著快進,然而一直到當晚十點多,王城庭從外麵回到家時,張芳夢都沒有從家裡出來過。
接下來發生的事,確實如王城庭所說,想必是在家裡頭看到了血跡和重物撞擊痕跡,他在家裡待了不到一個小時,他就慌慌張張披上外套,匆匆關上家門,朝電梯走去。
喬音瞧著王城庭的背影,猛的回想起先前看到的男人背影,她按下暫停,趕忙出聲道:“你們覺不覺得王城庭和剛剛那個男人的背影很像?”
她打開手機,從相冊裡翻出她拍的照片,遞給林興義和嚴衛國,“你們看一下,同樣是在關門的這個地點,除了那個陌生男人把全身包裹得嚴實以外,他們頭頂離門頂的距離幾乎一樣,而且王城庭肩膀寬大,身材微胖,這個陌生男人的肩膀也寬,身材看上去有些臃腫。”
嚴衛國仔細看過,林興義一邊看,一邊又把監控拉回到陌生男人出現的那刻。
果然如喬音所說,兩人雙腳側身對著大門,關上門的那刻,兩人站的位置都在同一處,身高體型尤其相像。
喬音詢問道:“嚴叔,你能從視頻裡看出他們兩個人的鞋碼嗎?”
“大致上能,”嚴衛國點了點頭,凝神望去,“根據這個陌生男人露出的鞋來看,他穿的應該是41-42碼,而王城庭的,應該也是41-42碼之間。”
隨後林興義仔細看了看,得出的結論也和嚴衛國差不多,喬音有些意味不明地瞧著屏幕,聲音淡淡道:“王城庭在資料上記錄的就是41碼。”
這是王城庭從分局離開前測量出的身高體重和鞋碼信息。
喬音突然想起什麼,轉頭看向林興義道,“小林,監視王城庭的人還在吧?王城庭今天有什麼異常行為嗎?他有想逃走的跡象嗎?”
林興義也覺得事態嚴重起來,立馬撥出了一個電話,對方很快接起,林興義迅速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掛斷後,他長籲了一口氣,同喬音二人解釋道:“還在,今天是星期天,王城庭去公司加班了,而且奇怪的是,聽監視他的小徐他們說,王城庭居然沒出來吃中飯。”
似乎是怕二人擔心,林興義趕緊補充道:“但你們放心,小徐他們一個守在公司大門,一個守公司偏門,一個守地下停車場,隻要王城庭想出來,就肯定會經過這三條路。”
喬音放心地點了點頭:“那就好。”
“那你再把這段監控往回放,看能不能找出黑衣男人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林興義點點頭,把時間線拉回到張芳夢突然返回家的這一段時間。
死者張芳夢和王城庭的家,刑警和技術人員都有來檢查過,死者家裡住在七樓,窗戶亦是防盜的鐵柵欄窗戶,且窗戶沒有被人撬過的痕跡。
這名突然出現的男人絕不可能是憑空出現。
然而就在張芳夢突然返回家裡、沒有從門裡出來的這四十分鐘,走廊外麵卻沒有出現過這名男人的身影,張芳夢家也沒有其他人進來。
林興義又把時間往回倒退,從中午十二點開始看,三人把原來看過的視頻又重新又看了一遍,卻依舊沒發現這名陌生男人的身影,也無從得知他究竟是什麼時候進入死者家裡。
期間李阿姨進來看過他們幾次,見他們聚精會神地查看監控,就沒打擾他們,隻時不時端些吃的進來,給他們把空了的水杯重新倒滿水。
林興義最終按下了暫停,視頻再一次照在空蕩蕩的走廊上,喬音忍不住看向二人,慢慢道:“你們覺得他袋子裡提的是什麼?”
林興義抿了抿唇,嚴衛國沉默了一會兒,吐出三個字:“張芳夢。”
是了。張芳夢先是下午四點多時,提著包,用門禁卡出了門,後來臨近下午六點時,她又因為某些原因,隻握著個手機回了趟家,這一趟在門禁卡上沒有記錄,她走的是小區的偏門。
隨後四十分鐘後,她被黑衣男人用行李袋提了出來,那麼在這之前,她一定跟黑衣男人有過身體上的碰撞,如此一來,她家地板上才會出現流了一路的血跡,尤其是在入門處,尤其集中。
嚴衛國似乎想到什麼,他不太確定道:“小音,死者失蹤當天是還活著吧?”
喬音想了想,肯定點頭:“是的,死者是在當天失蹤後的第三天死亡的,也就是前天深夜。”
“如果是這樣,那也算是合理了些。”
喬音不解:“什麼意思?是有哪裡不對嗎?”
嚴衛國喝了口水,為他們解釋道:“是這樣的,我們以前接觸過一起搬屍案,就是凶手在殺人後,把死者屍體從第一現場轉移。”
“當時為了研究這個問題,我們還特地做了個小實驗,這抱活人,跟抱死人的差彆很大,前者你抱起來可能很輕鬆,但後者死後,屍體會變重,一般人要做起來十分困難,更彆說輕輕鬆鬆提著死者屍體走下樓了。”
喬音點點頭,疑惑道:“那凶手這麼做是有什麼目的嗎?不然他為什麼要把死者綁架出去,一直等到兩天後才殺害?還是後來他們兩人又發生了什麼?”
說著,她忽然想起,黑衣男人與王城庭在身高身形上的相似,她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假如黑衣男人真是王城庭,那他會不會演得也太逼真了?”
王城庭跟死者感情不和,故而有殺人的動機。王城庭在死者生前,曾多次搜索過如何殺.妻,他產生過殺人的想法。
而且王城庭跟綁走死者的陌生男人極度相像,他符合將死者綁走後、又暗地殺害的行為。以及王城庭雖主動報案,卻始終堅持他跟死者感情好的說辭,他這樣說的目的何在。
這一樁樁,一件件,除了王城庭本人堅持他自己無罪,似乎所有證據,皆是指向他。
更甚者,死者為何在出門後,臨時回了趟家,而王城庭說死者生前跟人交好,不可能是仇殺,那死者又為何被殺。
還有黑衣男人是什麼時候進入死者家的,他為什麼可以不用撬鎖就成功進入死者家。
黑衣男人到底是不是王城庭假扮的,亦或是王城庭花錢請來的人,那這樣一來,鑰匙由王城庭給,逃跑路線由王城庭提前提供。
那假如不是他們猜想的仇殺或情殺,僅僅隻是謀財害命,那為何在黑衣人出入死者家後,死者家裡的錢財和貴重物品沒有半分丟失,就連被翻的痕跡都沒有。反倒是死者被綁架出門後,她身上的財物才消失不見。說是為了錢財,也有些說不通。
喬音仿佛陷入了一個怪圈,上起鬨得沸沸揚揚的雨夜殺人案,是他們每發現一點信息,就離真相越近一步,哪怕是錯的,但好歹也算有跡可循。
而這起案子,是從一開始的平平無奇,到隨著尋出細節的逐漸增多,她反而開始懷疑起案件本身,她覺得這起案件本身就充滿了各種不合理和矛盾。
嚴衛國的電話時不時震動幾聲,以為他是沒注意,喬音溫聲提醒道:“嚴叔,有人打電話給你了,你接下電話吧。”
嚴衛國低頭看了眼,上麵郝然寫著“雪華”二字,他有些無奈地笑了下,麵上神色卻是溫柔了幾分:“是我愛人來的電話,估計又是喊我回去吃飯了。”
喬音恍然大悟:“也是,今天是周日,本來是該雙休的。”
說著,她揚了揚下巴,笑著道:“那嚴叔你快接啊,彆讓嚴姐等……”
嚴衛國突然轉頭看了她一眼,喬音笑容頓了頓,不由把視線尋向林興義,她指指自己,無聲問道:“是我說錯什麼了嗎?”
林興義擺擺手,小聲回道:“你沒說錯,就是你在稱呼上說得太對了!”
喬音納悶地挑了挑眉,這算哪門子的理由。
林興義解釋道:“我們平時喊嚴叔喊嚴叔,那按理來說,我們應該稱呼嚴叔的愛人為嚴嬸,但因為某些原因,我們喊的是嚴姐,後來時間一久,大家也都跟著喊嚴姐了。”
喬音明白過來,對上嚴衛國好奇的打量目光,她立馬解釋道:“嚴叔您彆多想啊,我就是在隊裡的時候,聽人說起過你跟嚴姐,我才知道的!”
嚴衛國點了下頭,終於從她身上移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