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秦息驅車回到分局,陳建新和嚴衛國一早就在辦公室等他, 看到他進來, 嚴衛國立馬迎上來,焦急道:“是出什麼事了嗎?怎麼好端端的要自己開車去了?”
秦息掩上門, 言簡意賅道:“我們要去天南省的消息被人泄露了出去,那家人得到消息後, 已經把人送走, 準備賣掉店麵了。”
陳建新聽到這話, 氣得忍不住罵了句臟話, “我們這才說了多久,這家人就知道我們要做什麼了。”
嚴衛國臉色更是好看不到哪去,“這數起拐賣案原本就涉及到多個地方,雖說我們抓到的人販子唐成是我們這的戶口, 是該主要由我們來負責,但於情於理,他們都該是有義務協助吧?”
秦息顧不上再浪費時間,迅速把證物交給了嚴衛國,“嚴叔, 這是孫友洪的錄音和手機, 你等下截幾句話給黃佳慧聽,看是不是這個聲音, 至於這個手機, 看外麵有沒有其他人的指紋, 裡麵數據有沒有其他被刪過的痕跡, 還有公交車那邊的監控,一定要找到孫友洪坐的那輛,這些細節都不能放過。”
嚴衛國接過東西,連忙點頭,“好,你儘管放心去,我一定帶著他們把這些事查清楚。”
說著,他歎了歎氣,忍不住擔憂道:“倒是你,你自己在外麵要多注意安全,一旦有什麼事就立馬聯係我們。”
陳建新緩過來後,同樣叮囑道:“老嚴說得沒錯,你千萬要注意你個人的安危。”
秦息點了點頭,“放心,我會注意的。”
得到他的保證,陳建新終於放心了些,但猶豫片刻,他終是抬頭,歎氣道:“小秦,既然你已經徹底下定決心了,那陳叔也跟你說句實話。”
秦息一邊往家裡打電話,一邊朝他點點頭,示意陳建新繼續往下說:“原本這些案件案發已久,我是不讚同你這次行動的,你自己想必也明白,這起拐賣案要是換在其他地方,很大的可能會是以抓住這幫拐賣團夥為終點,畢竟時隔多年,誰能夠保證當年被拐賣的這些孩子是否還活著,更難保證我們能百分百找到他們,到頭來很可能會費儘人力物力還撈不到外人的一句理解,可假如拐賣案就此就結束,那無論是於外界,還是於我們公安在外麵的形象,或是就單單論破案率這個數字而言,讓人販子得到懲罰都會是一個最完美最暢快的結局。”
“李叔,你先等下。”
對電話那邊說完,秦息壓著怒氣,將手機拿遠了些,轉頭同陳建新道:“陳局,你的意思我能理解,雖說這樣一來,我們是從源頭上製止了拐賣兒童案的發生,但那些原來就被拐賣的孩子呢?在我們知道她們可能活著的情況下,我們難道還心安理得裝不知道?她們許多人被拐的時候才幾歲大,她們的未來還那麼長,難道還要讓她們像以前一樣苟延殘喘得過且過?比起讓人販子得到懲罰,這些當事人的父母難道不是更希望讓他們子女回家?”
陳建新聽得眼眶泛紅,羞愧地彆過了頭,秦息看著,歎了歎氣,緩聲道:“陳叔,你也是有女兒的人,你應該能明白這些支離破碎家庭的心情。”
他望向窗外於冷風中四處搖擺卻又依舊挺拔的樟樹,慢慢回想著道:“陳叔,你還記得前幾天,那對父母帶著老父老母一家四人來報案時的情景嗎?”
陳建新艱難點了點頭,“記得,我當然記得,我當時也在場。”
那時他剛來上班,哪想他剛走進分局大樓,就聽到裡麵傳來一陣接一陣的淒愴哭聲,有女人的、有男人的、更有一對白發蒼蒼、年事已高的老人哭聲,四人哭得泣不成聲,數張痛苦又無助的麵龐交織在一起。卻又在當天晚上,在見到被救出的孩子的那一刻,通通化作感動的淚水。
想著,陳建新忍不住擦了擦眼角,點點頭道:“你說得對,隻要有一線希望,我們確實不該放棄她們,她們的父母說不定也像這對父母一樣,時時刻刻都在盼望著我們能給他們送去好消息。”
“小秦,”陳建新待緩過來後,才慢慢開口道:“這次的行動,陳叔也不再對你限製時間了,隻要彆太出格,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要是外省公安有問題,不肯配合,大不了我就豁出我這張老臉去找老蕭,讓他以市局局長身份出麵交涉,或是讓他從其他地方給你增派警力,先不管結局怎麼樣,陳叔能幫你做到的,一定會最大限度支持你。”
瞧著陳建新一如多年前的意氣風發,秦息不由回想起,由於他父親和陳建新是關係要好的高中同學,他從小就認識了這位人民警察,那時他父親便時常跟他說起陳建新的英雄事跡,他也打心眼裡佩服這位陳叔叔。
然而不知何時起,至少從他來到江泉分局算起,陳建新早已經從他印象中的陳叔叔變為了陳局長。
興許是長年累月的工作磨滅了他的鬥誌,讓他初心不再,也興許是他誌向有變,他雖不收人賄賂,不給人開後門,卻也不再如當年一般一往無前,凡事追求最理想化結果,但求無錯,能收則收。
以前乾刑偵乾久了的老人間都流傳著一句玩笑話,說是實乾的,和始終奔波在一線的警察,是當不了大領導的,反之亦然。
秦息壓著情緒,看向陳建新的眼神實實在在多了幾分敬意,他暢快出聲道:“好,我相信陳局做下的承諾。”
“臭小子,合著你前麵那些話就是為了給我下套!”
陳建新指著秦息笑罵道,然而罵歸罵,他卻實實在在被秦息罵醒了幾分,他沉吟片刻,正色道:“至於市局那邊,假如你真的不能馬上趕回,那我就幫你跟那邊解釋一下,總歸市局目前是有代理支隊的,況且你這也是辦案需要,迫不得已,晚個幾天上任應該也沒什麼大問題。”
秦息點了點頭,笑道:“好,我爭取十天內就帶她們回來。”
見秦息正在收拾公文包,有要離開的趨勢,陳建新趕忙問道:“對了,我上次問你的隊長人選,你考慮得怎麼樣了?是確定選李浩澤那小子了嗎?”
嚴衛國聽到這個問題,同樣好奇地望向秦息,秦息看了看二人,不答反問:“就算我說我推選喬音,她難道真能立馬當上?”
“當然不能啊,但隻要她一直這樣表現,我們完全可以把她列入重點對象培養,等她資曆足夠,職位有空缺後,我再跟區委他們商量一下。”
說完,陳建新突然意識到另一個問題,他追問道:“那按你的意思,你不推選喬音,那就是想把她調去市局了?”
秦息輕聲笑了笑,沒有回答,他提起整理好的公文包,起身同二人告過彆,抬步走了出去。
與此同時,在秦息走後不久,喬音剛收拾完東西,便被一位自稱是李叔的人敲響了家門,通過和秦息的通話確認,喬音拖起行李箱,放心地跟著對方上了車。
李叔身材微胖,五十左右,不說話也不笑時,很是有些不苟言笑的嚴肅模樣,讓人感覺不好親近。
喬音自打坐上車後座,便一直感覺對方在有意無意觀察她,像是帶著一種護犢子似的長輩打量晚輩的目光,這目光雖然複雜不出格,但總歸讓她感到不自在。
於是趕在李叔下一次望來前,她慢慢笑起來,主動開口道:“李叔,您給我們隊長開車有多長時間了?”
刑警隊平時工作忙,尤其案子多起來時,熬夜都是常有的事,故而為了避免他們在困乏情況下開車,刑警隊向來有外聘司機的習慣,加上秦息在電話中的口吻,她自然而然以為這是秦息熟識的司機。
聽到這話,李叔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下,他微微抬起下巴,有些自豪道:“我不是刑警隊請的,我是秦家的老爺子請的,要算起來,我也在秦家待了有二十多年了。”
聽出對方話裡暗含的疏淡,喬音禮貌地點了點頭,沒再多問。
對方也沒有再往她的方向看來,還是十多分鐘後,秦息的到來打破了這場沉默,他放下行李箱,拉開車後門,喬音自發給他挪了塊座位,笑著問道:“東西都給嚴叔了吧?”
“都給了。”秦息點了點頭,從公文包拿出一份文件,遞給她道:“這是曾秋英一家目前情況,你先看一下。”
喬音點點頭,接過文件,迅速翻閱起來,想必是清台刑警大隊發來的信息,上麵綜合了兩邊刑警隊掌握的信息,一塊出了份詳細的書麵報告。
上麵寫著,按清台縣卷宗記錄來推斷,他們如今要找的女孩子,應該是叫王樂萱,13歲走失,今年正好17歲。
由於父母在外打工,王樂萱從小便被托付在住在城裡的大伯家,許是同大伯一家有間隙,她從小就喜歡去好朋友家竄門,甚至住朋友家都是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