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裡婢女們忙活一整日,晚上尹明毓才走到賬本中間,在核算好的賬本裡頭挑挑揀揀。
謝欽喝著茶,瞧見她的動作,問了一句。
尹明毓本可以沉默回敬他,不過還是答了,“我要選兩本,明日好交給母親。”
她用“選”字,便是有選擇的餘地。
謝欽不甚讚同,“何必如此,你既是做得好,母親自然會稱讚你。”
尹明毓自顧自地動作,將選好的兩本賬冊拿在手中,故意擠兌他:“郎君好生無趣,不懂得這種事的樂趣。”
謝欽確實不知道有何“樂趣”可言,靜待她下文。
尹明毓道:“郎君看我如何?”
謝欽想,這或許是在她先前所說的“不悅耳的評價”之內,便未答。
尹明毓自問自答道:“我這憊懶的樣子,自然是瞞不過祖母和母親的。”
所以,鬥智鬥勇,也是樂在其中。
尹明毓給了他一個“你肯定不懂”的眼神,刺他。
謝欽略顯無奈地搖搖頭,不與她辯駁。
“且不說這個。”
尹明毓拿著賬冊,走過來,隨手放在榻上的小幾上,道:“若什麼都做得極好,旁人自然便會要求更高,但凡有一絲不足之處,便是比尋常人做得要好,也是不夠好。”
“若我什麼都做儘了,旁人還做什麼。”
謝欽聞言,眉頭漸漸聚攏,陷入沉思。
尋常男子,怕是根本不會聽進女子之言。
尹明毓瞧著認真思考的謝欽,一張臉清俊至極,極賞心悅目。
名正言順的夫妻關係,自然是大大方方地、光明正大地欣賞,是以她便坐在了榻上,看謝欽。
飽暖思淫|欲,尹明毓瞧著瞧著,忍不住又浮想聯翩起來,想著小日子快到了,安全些,便緩緩靠向謝欽。
謝欽忽地起身,語氣中帶著幾分明顯的豁然開朗,道:“你說得極有道理,大可不必事事儘善儘美,我還得再仔細想想,你早些休息。”
他說完,便大步流星地踏出門,獨留上身傾斜的尹明毓:“……”
養生什麼的,都是假的吧?是不是不行?
她還大費周章地挑明避子,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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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幾日,尹明毓按照她的節奏,每日上交兩本賬本,謝夫人忙碌,核對過兩次後發現賬目都沒有錯處,偶爾有幾筆算錯的,旁邊也都有修改的痕跡,便知道她還是極仔細的,便不再多查看。
反正今年她的責任已經明晰,手底下有幾員大將,尹明毓除了需要抽出些許時間核對她們算好的賬目,其他時間仍舊歡快地偷閒。
而且因為和謝策一起“做功課”,看著小小年紀就要練字的謝策,她的快樂竟然翻了倍,這時再想起謝欽曾經說的褚赫進國子監的理由,竟是十分感同身受。
可惜,今日她要招待文娘子,不能繼續“做功課”了。
文娘子來得不早不晚,先拜見了謝老夫人和謝夫人,方才隨著尹明毓一同回她的東院。
這個時節,花園裡無甚可賞,尹明毓帶著文娘子從回廊下走過,簡單瞧了瞧謝家的花園,道:“今年一直未下雪,若是下雪,倒是可賞賞雪景。”
文娘子則是不覺得謝家園子光禿禿的不好,甚至沒了那些茂盛枝葉遮擋視線,這幾乎趕上尋常人家宅子大小的花園,能更加清晰的看清全貌,彆有一種朗闊的美感。
而尹明毓所居的東院亦是寬敞,文娘子隻瞧見院門,便實心實意地感慨:“不愧是謝氏府邸。”
這感慨……尹明毓也曾有過,甚至據她所聽,謝家還算是幾個大世家裡低調的,不知道旁的幾個世家該是何等的煊赫。
不過文娘子一隨尹明毓踏進院門,那些感慨便沒了,盯著庭院裡散步的羊,詫異地問:“這是……就近取材嗎?”
尹明毓爽朗地笑,“我養的,暫時不吃。”
至於以後吃不吃,看這隻羊有沒有眼色。
文娘子從沒見過大家夫人養羊的,甚至也沒這麼近的距離見到過活羊,頗有幾分好奇地湊近,但又不敢完全湊近。
尹明毓拿了兩把乾草,遞給她一把,然後彎腰喂羊。
文娘子見那隻小羊乾淨又乖巧地吃草,也跟著伸手去喂。
小羊吃了她手裡的草,文娘子便歡喜的不行,還問能不能摸一摸,尹明毓教她隨意。
而這小羊極給尹明毓長臉,十分溫順,沒露出一絲倔強本色。
文娘子霎時喜歡的不行,進屋後拿帕子擦手,還不住地念叨著羨慕,“可惜我婆母和長嫂管家嚴格,連貓兒狗兒都不準養。”
尹明毓抬手請她喝茶,隨口問道:“年前府裡不忙嗎?徐夫人可願意你出來玩兒?”
“自然是得看誰邀請。”文娘子衝她眨眨眼,笑道,“府裡有能乾的嫂子,右相府的邀約,我婆母當然極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