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明毓不隻是損失了錢,她還遭到了人格上的重錘。
她是想用些不入流的法子保住金子的,但是謝欽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隻帶走了她的金魚。
這導致尹明毓的快樂少了一半兒,當晚抱著金魚睡才能撫慰一二。
而尹明毓的禁足變成了養病,第二日她躺在床上不起,待到婢女們來到正院算賬,才將捂得熱乎的金魚交給金兒放起來。
謝家需要核對的賬目極多,不過有四個婢女一起核對,倒也用不上一整日都待在她屋裡盤賬,是以她們忙了幾日,尹明毓便改為每日一個時辰。
今日除了謝家的賬,另有大娘子陪嫁的賬本,尹明毓讓金兒教給夕嵐來算。
她當然是想要收買人心,甚至不需要太過費心,隨手為之便可。
夕嵐自然對大娘子的陪嫁更是慎重,算得十分用心。
大娘子的陪嫁比不上謝家的賬目複雜,夕嵐越算越是順暢,直到其中一間繡鋪時,她本來核對完要合上了,又覺得不對勁兒,複又拿過來仔細看。
夕嵐是極能乾的,算賬越發熟練之後,甚至比得上尹明毓專門培養出來的兩個管家婢女。
她這忽然算盤動靜變得遲緩,引起了金兒的注意力。
金兒側頭問道:“怎麼?”
夕嵐將賬本拿給她,“我算完賬目並無問題,但總覺著彆扭極了。”
金兒接過來,一頁一頁地仔細看,到其中幾頁記錄時,微微皺起眉頭,繼續向後翻,翻過幾頁,眉頭又皺得更深。
夕嵐問:“可是真的有問題?”
金兒道:“我去拿去年的賬本比對一下。”
尹明毓正側躺在床上看書,床邊擺了一個小方桌,上頭清火的茶,她時不時便端起來抿一口。
聽到她們的對話,尹明毓抬頭看了一眼,並未過問,又低頭去看書,等金兒過來拿鑰匙,擺擺手教她自個兒拿。
金兒取出先前從謝夫人那兒拿回來的賬本,翻出這間繡鋪往年的賬,回到座位上,與夕嵐一起比對。
很明顯的,今年後半年,尤其是近兩個月,繡鋪的生意差了一些。
本來盈利隻要不是腰斬,小幅度的增減,是正常的。
但賬本上,每隔幾頁賬目便會變得十分整齊,放在總賬中對比,這幾日的盈利便會整體低於其他時候。
很難不讓人懷疑賬本被做了手腳。
金兒和夕嵐對視一眼,而後金兒起身,拿著幾本賬本走到床榻邊,道:“娘子,您看一下吧。”
尹明毓沒說話,點點頭讓她放在小桌上。
她直接拿了今日夕嵐算的那本賬本,慢悠悠地翻看。
金兒有在她覺得有問題的幾頁做標注,尹明毓翻過去,到最近一月的賬目,若有所思。
“娘子,可是有問題?”
尹明毓嗓子不適,便隻點點頭,言簡意賅道:“找個臉生的人去鋪子看一下,再著人悄悄去合作的布商和給鋪子提供繡品的那些繡娘那兒打聽一二。”
她說完,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潤喉。
“娘子,可要打聽打聽鋪子掌櫃家的事兒?”
尹明毓道:“不著急。”
金兒得了她的吩咐,便出去安排,過了許久,方才回來,坐下繼續算賬。
夕嵐還掛心著賬本的事兒,沒想到她這般穩得住,便也不再去想,專心算賬。
傍晚,去鋪子暗查的人便回來稟報。
“回少夫人,繡鋪瞧上去一派正常,不過往來的客人確實不多。”
尹明毓不想張嘴,示意金兒問。
金兒便問道:“繡品可瞧了?”
那婢子點頭,“素紗羅錦皆有,價錢不一,繡得好賴價錢也分三六九等,不過較彆家是貴一些的。”
她說完,夕嵐臉色便有些不好,出言稟報:“少夫人,大娘子的繡鋪向來隻賣些精貴的紗緞繡品,定是那鋪子掌櫃擅自換了料子。”
尹明毓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金兒勸道:“夕嵐姐姐莫氣,待到去布商和繡娘那兒打探的人回來,若是也有問題,咱們便不必再客氣,直接拿了那鋪子掌櫃便是。”
夕嵐倒也不是沉不下心,隻是這鋪子掌櫃若果真欺繼少夫人的生,肆意妄為,實在丟大娘子的顏麵。
這是她先看出來還好,若是金兒她們先查出來,想到那場景,夕嵐臉都要臊儘了……
晚間謝欽又回到東院來,尹明毓還記著“奪金魚之恨”,並不理會他。
謝欽也隻是回來看看,順便囑咐她少說些話,便又若無其事地離開東院。
前後不到一刻鐘。
尹明毓:“……”
第二日,白知許來東院探病,還很是客氣地帶了探病禮。
“表嫂,這是我從揚州帶過來的茶,才找出來便給你送過來了,雖不名貴,但降火有奇效。”白知許前後遞向前,笑道:“望表嫂早些養好身子。”
尹明毓衝她笑,出聲道:“謝過表妹。”
她總不說話,一張口聲音粗嘎,連尹明毓自個兒都有些無語,再瞧白知許受驚的神情,便閉上了嘴。
金兒接過茶,在一旁替自家娘子說話:“白娘子見諒,我們少夫人嗓子不好。”
白知許不知心裡如何活動的,看向尹明毓時神情便會有些奇怪,便低下頭不看她,小聲道:“那、那知許便不打擾表嫂養病了,知許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