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下雪常帶風,雪質鬆軟,落下的雪便會隨著風再次揚起,漸漸堆積在凹陷處或者背風處……久而久之才會結實起來。
山上的雪,基本無人踩踏,極其鬆軟,尤其是山路之下,雪厚厚的堆積著。
馬車拐大彎之時,謝欽趁著追殺的刺客視線處於盲區,當機立斷,拔下馬車上的箭,刺進馬臀,與此同時,帶著定王跳進山溝裡,一瞬間便被雪掩埋。
而馬受疼痛所致,拖著馬車狂奔,和後頭緊追不舍的刺客漸漸拉開距離。
刺客們隻以為兩人乘馬車逃走,一心追殺,是以從兩人跳車的地方跑過,根本未曾注意到山溝裡雪的表麵有什麼異樣。
定王整個人被雪包裹著,保持著頭朝下的姿勢許久,甚至本就發暈的頭腦更暈了,依舊一動不敢動。
待到小聲詢問,聽到謝欽的回應,定王心下稍安,便想要爬起來。
然而他一動,便更加下陷,還有雪鑽進衣領,貼著身體融化,涼意刺激的人忍不住哆嗦,牙都在打顫。
謝欽是將定王從馬車裡揪出,扔進了雪溝裡,但他自己是有意識地跳下,雙腿先入雪,是以想要出來時也很容易掌控身體,很快便露出頭。
他的視角,看不見定王的身體,隻能看見那一片雪一直在動,還漸漸塌陷。
今日這事兒,定然是針對定王,但若是定王出事,他便是能夠活著回去也無法全身而退。
可說到底是無妄之災。
謝欽沒有管定王,拔掉左肩上歪了的箭,按住傷口周圍,借著冰涼的雪稍稍止住噴湧的血,這才拽著枯草,爬出雪。
而後,謝欽才對定王道:“殿下,稍等,勿動。”
雪下,定王果然不動了。
謝欽折了根長樹枝,回來插進那塊兒微微下陷的雪坑,輕聲道:“殿下,抓住樹枝。”
定王隻感覺到腰側被戳到,便回手去抓,而後被拉扯著,出了雪坑。
寒風一吹過來,定王瑟瑟發抖。
此時天色已經暗下來,隻因周遭一片雪白,映襯著,能夠視物。
定王裹緊身上的氅衣,哆哆嗦嗦地說:“得儘快離開此地。”
他們辨不清方向,卻都知道不能繼續留在此處,尤其是謝欽還受了傷,萬一再有刺客殺回,他們二人幾無抵抗之力。
但若是亂走,又可能迷路,這樣寒天雪地,也極危險。
謝欽臉色蒼白,冷靜地建議道:“殿下,不妨先尋個地方躲起來,等人救援。”
他們隻能暫且如此,但定王仍有疑慮,“今日微服出巡,本王未曾告知下屬何時回護國寺,萬一久不發覺,無有救援……”
可沒告知仍然有人提前埋伏,便已經說明問題。
而且……
謝欽莫名極篤定,道:“殿下,我家眷會發現異常,前去護國寺尋人。”
定王隻能暫且相信,與他一同先去尋躲避風雪和刺客的地方。
與此同時,馬拉著馬車一路疾馳,直到力儘,流血不止,腿一軟,馬身前傾,摔倒在地。
另一匹馬被這隻馬帶的,也跟著摔倒,馬車由於慣性,繼續向前,撞在兩匹馬身上。
它們筋疲力竭,倒下便爬不起來,直躺在雪地上喘粗氣。
不多時,刺客提著刀趕上來,挑開馬車簾,才發現裡頭根本空無一人。
刺客們對視一眼,其中領頭一人眼神凶狠,“被騙了!回去!”
刺客們立時又轉身回去,沿途搜尋。
謝家莊子——
尹明毓三人一從廟會上回來,便被謝策逮住,奶聲奶氣地控訴她出去玩兒不帶他。
尹明毓便將給姑太太他們的彩幡折斷一截,綁在羊身上,又將羊放進迷宮裡。
隻是她的羊今日已經走累了,一進去便原地趴下,人站在外頭看不見羊,但是能看見彩幡露出一小截頭。
謝策起先被吸去注意力,但羊一動不動,他很快又沒了興趣,依舊圍著尹明毓。
尹明毓還有第二手準備——糖葫蘆。
但謝策如今飛速長進,糖葫蘆拿到手,便跑回到謝老夫人身邊兒,握著糖葫蘆強烈要求:“不能丟下!”
而謝老夫人攬著曾孫,鄭重其事地說:“下次莫要丟下策兒出去玩兒了。”
尹明毓:“……是。”
她應完,再看向依靠謝老夫人的謝策,心說:傻孩子,還是天真。
晚膳,她們都在謝老夫人這兒用的。
姑太太嘴快,一時沒控製住得意,搗騰出廟會上那朱小郎君的事兒。
謝老夫人聽後皺了皺眉,看了眼庶女的臉,倒是沒像她未出閣時那般直接禁足阻斷,而是問道:“寡居不易,你還年輕,若有合適的,可想再嫁?”
白知許聽到外祖母的問話,便看向母親,其實經了白日的事,她也有這樣的疑問。
尹明毓坐在桌邊,則完全是看熱鬨的心態,眼神盯著姑太太,頗為有興趣。
謝策以前可乖巧的一個孩子,如今也學了她一些壞習性,明明不明白大人們說的是什麼,也跟尹明毓一模一樣的好奇眼神,緊緊盯著姑太太。
姑太太眼睛來回一掃,見他們全都在看她,抿抿嘴唇,小心翼翼地問謝老夫人:“母親,我說實話嗎?”
謝老夫人威嚴道:“長輩有問,怎能作假?”
“我若是說了,您能不生氣嗎?”
姑太太剛一問完,便接收到謝老夫人的瞪視,連忙道,“住回娘家以前,我還是有些猶豫的,萬一以後您和兄嫂不在了,侄媳婦不好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