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鳳當真猜對了,一臉擔憂地目送柔兒上了馬車。
一路朝襟江邊上去。人聲絲竹聲,喧鬨地鑽進耳朵裡。
柔兒見識過省城白日的繁華,並不知它的夜晚這樣綺麗。
連綿不絕的紅燈籠,沿著兩岸一路鋪開,無窮無儘的紅色光焰。
船上站著花枝招展的姑娘,穿得流光水滑,風情無限地朝岸上的人招手。
柔兒跳下車,被後頭追逐打鬨的幾個小青年撞了下,趙晉伸臂牽住她,將她護在自己懷裡,目光輕輕掃過去,那幾個忙不迭住了笑,回身道“對不住”。
柔兒心底嘀咕,原來不僅她怕他,外頭的人瞧見他也打怵。
天氣寒涼,柔兒在車裡還不覺,這會兒見了風,方知外頭冷得刺骨。許是這半年來過慣了好日子,竟不大耐得寒。原來在鄉下,她大冬天在河邊用冰涼的水洗衣裳,還能熱出一身汗來。
此刻像個嬌小姐,被男人護在懷裡頭,靠他身上的熱氣抵禦冷風。
早有從人在樓下候著,凍得臉通紅,遠遠見趙晉下車,喜滋滋地躥上前來,給趙晉打個千兒,說“二爺在樓上甲字號房,酒席都備好了,就等趙爺來呢。”
說完,注意到趙晉身邊跟了個女人,也不見怪,笑嘻嘻跟柔兒行半禮,“小的給爺跟這位姑娘帶路。”
柔兒跟個大男人攜手在街上行走,心裡頭微赧,低垂著頭,勾著趙晉指頭的小手緊了緊,亦步亦趨隨在他後頭。
到了樓上,趙晉隨手摸出碎銀子打賞那帶路的小廝,小廝喜滋滋的行禮謝過,替他推開門兒,然後躬身退出去。
柔兒適才瞧見,趙晉一出手就是一塊兒挺大的銀子,心裡默默換算,這要是在水南鄉,能抵多少天的飯錢。
這一路她不怕瞧人眼色,不大敢抬頭四處瞧,此番進了屋,正撞上屋裡的情形,發白的小臉略僵。
甲字號房是明月樓最大的一間廳,此刻坐著許多男男女女,抱琵琶的歌女穿著半透紗衣,領口開得很大,輕易就能瞧見大片雪膚。席位上坐著四個男人,每人身側都有兩個伎子伴著,還有幾個端菜送酒的侍婢,每個都盛裝打扮,巧笑嫣然。
柔兒再沒見過世麵,也知道這地方定然不正經。
好人家姑娘不會是這種作態,這明顯是男人尋歡的地方,趙晉為什麼要帶她來。
上首座位空出,明顯是留給趙晉的,誰都沒料到他會帶個女人過來。郭子勝下意識去瞧香凝臉色,果然見佳人俏臉僵住。郭子勝起身招呼道“趙哥,您上頭坐。”
其餘幾個男人目光黏在柔兒身上,其中一個道“少見,趙哥今兒帶寵婢出來玩兒?”
柔兒穿戴雖不賴,但瞧眉眼青澀,行止有些怯懦,一瞧就不是大家兒嬌養的閨女,又頗正氣,也不似樓子裡慣弄風月的花娘。因此推測是趙晉新寵上的婢子。
趙晉沒否認,含笑提步上桌。
柔兒怔了下方跟上去,不等落座,雪月先把趙晉身側的位置占了。她動作慢了一拍,另一側香凝也坐了過來。
柔兒僵在那,頭回遇著這樣的場合,頭回遇著這些事,她想到適才趙晉沒解釋她不是婢子,心頭微酸,她自己也說不上來,自己算他的什麼人。
外室外室,不是家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