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姨娘猶豫了, 若是供出二姨娘,趙晉萬一去查問,得知自己送禮前去的真正意圖, 豈不一點好處都落不著, 還白白損失了那些貴重東西?
可若是不說清楚, 趙晉定然認為她刻意盯著小院彆有用心。
一時四姨娘有些心驚,開始懷疑自己這步棋是不是走錯了。
“爺,是我湊巧聽來的,一時高興, 也沒有去查證, 立時就叫人備了禮送過去, 我是真心替爺高興, 想儘儘心意, 並無旁的意思。”她一臉委屈, 紅著眼揪住趙晉的袖子, “爺,是不是留仙關心您, 也是錯了?可是留仙就是做不到,不理會您的事啊。”
說著,她甚至滾落兩滴淚珠,光滑的臉頰小心貼在趙晉肩頭, 一手揪著他袖子, 另一手去撫他的衣襟。
趙晉握住襟前那隻手, 幾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你知陳柔這胎對爺來說意味著什麼, 你最好離她遠一點, 若叫爺察覺一點兒, 你想要傷害她腹中骨肉的可能,咱們之間最後這點情意,也就徹底儘了。”
他推開她,起身便朝外走。
四姨娘撲了個空,滿臉震驚與憤怒,她站起身追上去,嚷道:“爺,您今兒過來,不是為了瞧我,是怕我對付月牙胡同那小賤人,特來敲打我的?”
趙晉已穿過稍間到了明堂,嬤嬤捧著他剛脫下的那件貂絨氅衣小心披在他肩頭。
他側過臉來,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係好氅衣帶扣,毫不猶豫地跨出門檻。
簾子放下來,適才放進來的冰冷氣流混著屋裡熏人的暖意,化成一團氤氳的霧氣。
四姨娘肩膀發顫,氣得踢打那夾棉簾子。嬤嬤從後抱住她勸,“姨娘,不可再胡言亂語惹惱官人了,您受的教訓和委屈還不夠嗎?”
四姨娘哭鬨了一陣,渾身力氣抽光,流著淚跌坐在地上,“他變了,他再也不是嘉淩湖上救了我的那個男人了。我為他受了那麼多委屈,他看也不看,為了個上不得台麵的小賤人,他竟然這樣對我。走著瞧吧,誰笑到最後還不一定呢!”
嬤嬤擔憂地抱著她,“姨娘,您可不能錯了心思,做出什麼不可轉圜的事啊。爺這麼多年沒有子女,盼著有個孩子出生,這是人之常情。您既前頭已經做了姿態,不管爺領不領情,總歸那陳姑娘該是知道好歹的。上回奴婢送東西過去,那姑娘很是小心,說怕回不得禮惹人笑話。您說,若她真那麼得爺的寵,又豈會連個名分都無,連幾張皮毛幾盒子補品也還不起?爺這些年在外確實多情了些,可到底外頭那些人也沒一個能進了趙家門。那鄉下丫頭便是這胎當真生個小子,最終也就是個姨娘,抬進了府裡,孩子也生了,還有什麼新鮮的?今後大家一個樣是守著屋子過日子,時日長了,難道您就不能懷身子?何苦爭這一時長短呢?爺遲早知道姨娘您的好心啊。”
四姨娘哪裡聽得進勸,她低姿態都做了,舍下臉去討好一個鄉下女人,誰料趙晉不但不念她半點好,還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她向來心氣高,為他做了妾,心裡一直是有怨言的。盧氏若當真有個好娘家,興許這命她也便認了,可分明盧氏不及她 ,盧青陽是個賭鬼,對趙家沒半點助益不說,還頻頻扯後腿,她樣樣都好,到底憑什麼要受這些委屈?
趙晉出了門。
書房的墨紙香令他頭疼。
漫天亂飛的雪沫子,一重重往頭臉上撲來。
牆邊未來得及凋零便被寒霜凝住的葉片尚有綠意,羊皮皂色雲頭靴子踩在淺薄的雪麵上留下一串墨色痕跡。趙晉發覺一個人冷寂久了,意誌就會變得軟弱,他開始向往一間燈火昏黃的小屋,向往素手捧來的一杯熱茶,向往一個可以陪他一塊沉默的人。
福喜躬身綴在後麵,小心地問:“爺,藥堂那邊出現的人,不是四姨娘派的吧?”
趙晉眉頭比枝頭掛著的霜還冷,他勾唇冷笑,“她倒是想,可惜沒這個腦子。”
在娘家被寵壞的姑娘,動輒就要投河上吊,拿自個兒的命要挾人,遇事也就是一哭二鬨三上吊,再多些手段都沒有。這麼多年她都沒個長進。
福喜鬆了口氣,“四姨娘雖脾氣壞些,倒不是個有心計的。”也虧得沒心機,就這麼都能攪得後院天翻地覆,要是再聰明幾分,那才真是家無寧日了。
趙晉眉頭沒有舒開,在柔兒之前,他也曾有個妾侍懷過孩子,隻可惜到了五個月左右,突然吃壞了東西血崩落胎。他暗中查過,幾個姨娘甚至太太都有插手過孕婦的飲食用具,打死了十來個仆人,搜遍了整個院落,最後也沒得出結論。有人躲在幕後壞他子嗣,幾個姨娘就是為此才被他疏遠,買了柔兒後,一直不曾抬進府裡,也正是為此。
他無法再承受一回,失去子女的痛。
這世上他擁有無數東西,可他最渴望擁有的卻隻是那麼少。這麼一點心願,上天亦不肯給他圓滿。家財萬貫為富一方,生意做得再大,身邊歡聲笑語再多,心裡空著那塊卻怎麼也填不滿。
若一直沒有,也許還能歎一聲都是命。可給了希望又拿走,那是怎樣一種劇痛,隻有他自己知道。
“爺,咱們現在去哪兒?”福喜縮著頭,手抄在袖子裡,走了這一會兒,四肢都已凍得不聽使喚。
“去哪兒?”趙晉抬眼,目視前方的一片茫茫。
他腳步凝住,才發覺自己已經走出這麼遠了。
家裡還有客,他瞧似活得灑脫恣意,其實從來都不自由。他笑了下,習慣性的笑容,不代表他任何情緒。
“回吧。”
他說,聲音聽來有幾分失落。
福喜去瞧他的臉,隻見端沉的五官平靜無波,什麼喜怒也瞧不出來。
柔兒發覺,自己所用的補藥換了。
金鳳說,巷口藥堂的大夫水平有限,官人另指派了彆的藥堂郎中料理她的胎。
沒幾日,柔兒在附近散步的時候,發覺巷口那家藥堂正在拆匾額。人群在旁圍觀,有人說裡頭的大夫犯了事,至於到底是什麼事,卻沒人能說出來。
金鳳每天都在仔細記錄她吃用過的東西,熬藥前要將所有的藥材都點算一遍。她隱隱覺得金鳳有事瞞著自己,但她沒有開口問。她知道,自己是安全的。
四姨娘送來那些東西都被收進庫房,懷孕時其實是用不著人參的,她鎮日在家不出遠門,新做的襖裙披風幾十件,也不習慣穿狐裘這麼華貴的外氅。
她另有一重小心思,就如趙晉給她的每一筆錢都被她好好保存著一般。她把自己的,和屬於他的東西,分得很清楚。
趙晉近來在忙生意上的事,隱約聽福喜進來跟他回報,說是新進從北邊收來的幾十車皮毛出了問題。她估算那應該是筆很大的損失,但他隻是閒閒喝著茶,隨意說了兩條處置辦法,轉過臉來,仍能笑著把她扯過去,將耳朵貼在她肚子上,對裡頭那個未出世的小東西說話。
後來的幾日他沒過來,趁著天氣晴好,兄嫂又來了一回。小樓買下來後,他們將其中一間隔出來賃給包子鋪,樓上樓下重新添了桌椅,店子大了,客流也多了。陳興和柔兒商量,不若也開始做炒菜賣點心。
錢廚娘很熱心,手把手教林氏做時興糕點,還說願意幫忙,常做點新鮮樣式送去店子裡代賣。陳興提議,既錢廚娘幫了這麼大忙,願意出資,比照她如今的月例付給工錢。
錢廚娘很願意。小院人少,趙晉也不是天天過來,時常得閒,她做些點心賺點外快,還能多補貼補貼家裡,何樂不為?
後來每隔一日,陳興就派夥計來取一回點心。福喜報給趙晉知道,趙晉沒言語,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得柔兒自己折騰。
到了月底,陳興算賬的時候,才知道自個兒賺了多少。柔兒錢袋裡又添了頗重的一筆,她覺得現在的日子過得比從前安心。
錢能帶來的安全感,比人給的溫暖還堅實。她這般想著,又自嘲,怎麼一進城,人就鑽到錢眼裡去了?
十月天寒地凍,屋裡炭火燒的旺又足,柔兒抱著手爐,推開炕邊的支摘窗,望著漫天飛舞的雪沫子發呆。
她四肢仍是瘦的,肚子凸起一塊,穿著寬大的衣裳並不太明顯,這般半躺著的時候才尤其像個孕婦。
趙晉吩咐下人禁聲,悄然跨入稍間。
抬眼便見那婦人半側半臥在窗前,穿一身紫地纏枝紋夾棉比甲,內著同色調淺一重的綢麵闊袖立領長衫,鴉青八幅裙子。她甚少穿得這樣豔,襯著一張稍顯稚嫩的臉,彆有一番風韻。
原本是個未抽芽的小豆丁,在他的滋養下長成這幅美豔模樣,趙晉甚至升起幾縷“我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感。
他不動聲色上前,將她手裡抱著的東西奪過來丟到一邊。
姑娘被他一掀,倒掉個方向,伏在他身上。
她小心護著肚子,貼靠在他肩頭,那雙清亮的眼睛裡倒映著他的影子,“爺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趙晉搓弄她唇瓣,溫軟的嘴唇沒塗口脂,顏色淺淡柔嫩,叫人忍不住想要品嘗。
但他沒輕舉妄動,指頭下沉,落在她圓領比甲斜襟上頭,隔衣輕輕壓了下,不正經地道:“饞你這味雪尖兒櫻桃果,所以就來了。”
柔兒臉色騰地變得通紅。抬手握拳捶了他一記。“爺就知欺負人。”
惱羞成怒,又不得逃,眉尖直顫,耳朵都沁成了嫣紅色。
他取的名目可多呢,什麼蜜釀桃花瓣,雪尖櫻桃果,醉人霜裡紅……調戲人的花樣不知凡幾。
趙晉喜歡瞧她又羞又惱的樣子,連她打來的那下不疼不癢的拳,都叫他身上火苗直躥。
金鳳端茶進來,不敢抬眼亂瞧。聽見柔兒被吻得“唔唔”說不出話,她心裡更著慌,忙加快腳步退出去。
鬨了一會子,趙晉歪在炕上睡了個午覺。柔兒在旁做針線,不時替他掖掖被角。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紗,淺淺灑下來。外頭雪住了,好容易見晴的天兒,微藍泛白的顏色,如他身上那件兒輕煙色闊袖袍子一般。
趙晉睡得少,不一會兒就醒了來。柔兒側坐在他身畔在繡小孩穿的衣裳。
這一瞬時光停滯歲月不前,不知為何叫他覺得這一刻便是歲月靜好。便是煙火人家尋常日子。
姑娘轉過臉來,沒想到他醒過來了,以為是自己吵著他,有些歉意,“爺,您是不是沒睡好?”
她的小心謹慎跟下人們又不一樣,不是擔心自己做不好差事受罰,而是誠意想服侍好他。是個質樸沒機心的孩子,從前他沒經手過這麼敦厚實誠的姑娘。
他的子女出在這人的肚子,若給她養在身邊,多數能教成個勤奮懂事不爭不搶的性子。倒是好,可惜做他的兒女,光有這份純善不夠。他自己精於算計,尚在那份爾虞我詐裡頭折了多少去,即便有他鋪好的路,他的孩子也得有獨當一麵能在這亂世中活下來的本事。
他朝她招招手,等她靠過來,投入他懷裡。
並頭躺在炕上,他說:“你估摸著,這胎是男是女。我聽一元大師的意思,多半是個兒子。”
柔兒對此本就有點緊張,聽他這麼說,以為他盼兒子,聲音發緊地道:“萬一不是,爺會不會不高興?”閨女挺好的,跟爹娘親,趙晉長相出眾,他的閨女應該會是個大美人。
趙晉歎了聲:“是個女兒也不賴。若這輩子實在注定無子,就給閨女招個上門女婿,不需要多有本事,能生孩子就行。”
柔兒哭笑不得,“官人對女婿要求倒不高。”她可不願意。將來她閨女要嫁,必然得嫁個知冷知熱會疼人的,還得長得漂亮,有擔當,會行事,能護著姑娘。
這一想,就想得遠了。
趙晉笑道:“我趙晉的閨女,自然不比男兒差,將來撐著家業,在浙州當女霸王。後院最要緊本分不惹事,若嫁個太要強的,反倒惹得她分心。”
他這一番言論,約莫是比照他自己對後院的要求吧?柔兒被“女霸王”幾個字逗笑了,“官人,可不能這樣。女孩子在這世上不容易,行差踏錯一點兒就要給人戳脊梁骨罵不安分。若招個上門女婿,是個知恩圖報的還好,就怕心裡還不服氣,覺得墮了男人威風,一邊占著家裡的好處,一邊怨懟不甘生外心。若要嫁,不若嫁個比她能耐十倍百倍的,才不至眼氣她那點東西,僅圖著她這個人。”
趙晉捏了捏她下巴,笑道:“這麼說,我們柔柔還想把閨女嫁個王侯將相?口氣倒不小。”
柔兒臉上一紅,辯解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隻盼著孩子能過個小日子,沒什麼發愁的事兒,有人疼有人護著,彆叫她太操心。”
說到這,她不知怎地又有點傷感,偎著他小聲地說:“官人會護著她,給她尋個最好的人家,對吧?那我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趙晉不知她怎麼突然情緒低落起來,他翻身坐起來,展臂攏住她,“這是自然。你放心,隻要你不出大錯,這輩子,爺護著你,任何事有爺替你撐著。”
柔兒彆過頭,伸指抹掉眼角的水珠,趙晉扣著她臉頰將她正過來,親了親她額頭,“你這是怎麼了?當了娘的人了,還這麼愛哭,越來越嬌氣。”
柔兒聲音發澀,舉目回視他,“爺,您記得要答應我一件事兒,可彆忘了,不要食言好不好?”
趙晉嗤笑,捏住她下巴打量她,“行啊,不賴啊,仗著大了肚子,都敢跟爺談條件了。瞧爺怎麼收拾你。”
襟上扣子被扯落,他俯身張口咬下來。
她疼得一縮,被他扣住手動彈不得。
趙晉瞧那團兒起勢越來越喜人,心裡邪火直往上躥。
才要再咬兩口,忽聽外頭一聲尖叫。
小丫頭向來不敢這麼沒規矩,這一聲叫的突兀,令趙晉立時沉下麵容。
片刻,外頭窸窸窣窣響動個沒完。趙晉起身喝問:“什麼事?”
金鳳推門進來,臉色難看得緊。
發財、小丫頭等人都在門外,瞧著地上什麼東西瑟瑟發抖。
金鳳硬著頭皮上前,“爺……爺,隔壁王家的貓……”
趙晉聽她支支吾吾,不耐地橫她一眼。
柔兒尚在係衣扣,背著身不敢轉過來。
金鳳道:“王家的貓掏了咱們後院兒牆根下的老鼠洞,那貓兒揣崽子了,剛才突然、突然從房梁上掉下來,底下全是血。”
柔兒手上動作猛地頓住。趙晉沉聲道:“說下去。”
聽金鳳續道:“適才發財把老鼠洞挖了,裡頭找見半根參須子。奴婢瞧了眼庫房,上回放架子上的兩盒參,其中一盒折了半根,許是、給老鼠刨了,不知、不知其中有沒有關聯。”
她不敢咬死說那人參有事,事關重大,三姨娘的死,還有後來趙晉血洗院子,一幕幕往事還仿佛就在眼前。她怕極了,怕萬一真是這參有事,她從前逃過一劫,還能再好運的逃過第二回嗎?
金鳳話音剛落,就猛地跪了下去,“爺,爺……”
趙晉端坐在炕上,拳頭攥得發白,他不怒反笑,那笑冷嗖嗖瘮人,“喊福喜進來,給我查!”
他話落,“砰”地一聲炕桌隨之翻滾在地。
他一腳踢開地上那些碎瓷站起身,氣息凜然跟剛才與柔兒暢想兒女之事時的模樣完全換了個人。
他去警告過四姨娘,就怕那蠢貨豬油蒙了心動什麼鬼主意。不料他倒把她想得簡單了,連送到他眼皮子底下的東西都敢做手腳。
也是他大意。想到那些東西送過來,一直就擺在屋裡。陳柔也不知碰過不曾,有沒有沾上有毒的東西。
他提步朝外走,院子裡跪著小丫頭和發財,見他震怒,頭都不敢抬。
他瞧著地上那隻掙紮在血泊裡還沒死透的貓,地上半截老鼠的殘骸。
他見過更殘忍更血腥的場麵,可沒一個片刻,比此刻更讓他覺得心寒。
福喜很快就進來了,身後還帶著幾個眼生的侍衛。
趙晉立在階前,道:“留幾個人,將這裡查驗一遍。福喜立即回家,把鹹若館圍起來,仔細搜驗。”
他甚至不等確定是不是老參有問題。他心裡已經有了明確的答案。
柔兒扶著門框站在裡頭,她身子發顫,開始後怕起來。
這個孩子雖還沒落地,可自打她知道腹中有了,就一日日盼著它快快長大,想瞧瞧它是什麼樣子。
她被買來的目的就是生孩子的,是她的宿命、她的本事。她沒招惹任何人,為什麼彆人卻不放過她?
趙晉回過頭,見姑娘踟躕地立在那,那雙清亮的眼睛蒙了層水霧。他抿唇沉默,沒有出言安慰她。
此刻他努力控製著情緒,怕自己太過激湧的怒火嚇著了她。
她微微隆起的肚子裡,是他珍而重之的寶物。
他不容許,不容許有人對它動歪心思。不論那是誰,他定要對方知道,生了這樣的邪念,將付出什麼代價。
庫房大門打開,她的東西原本少的可憐,如今堆在裡麵那些東西,都是為了孩子的到來置備的。腳步紛紛雜雜,有人來來回回的倒騰著裡麵的物品。
所有東西都被抬到院子裡,用幾床舊被子墊著。那幾個人明顯訓練有素,手裡墊著布巾一樣樣攤開裡麵的東西。片刻外頭又請來了兩個郎中,戰戰兢兢被推到那些東西麵前,叫他們仔細驗看是否摻了毒物。
趙晉坐在明堂椅上,端沉如水,一言不發。柔兒被金鳳扶進房中,她坐立不安,捧著熱茶幾回遞到唇邊又忍住了沒有喝。
適才趙晉遮著她的視線,她沒瞧見那隻貓的慘狀,依稀瞧見半片染了血的磚,她抱著肚子,隱隱覺著抽痛。
害怕。她太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