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1 / 2)

庶妻 赫連菲菲 9408 字 7個月前

趙晉沒有回頭,卻勾了勾指頭,“你來瞧,她剛才吐了個泡泡。”

他一臉笑,也隻在孩子麵前,他才這麼溫柔。

她放下托盤走過去,立在他身後朝帳中望。小姑娘睡得香甜,臉頰紅撲撲的。她比剛出生時胖了不少,小臉不再皺巴巴的,也變得更漂亮了。柔兒瞧見她,也忍不住牽起嘴角笑了。

趙晉回過頭來,輕聲道:“你瞧她模樣,多似你。”仿佛因為太愛這個孩子,連孩子的母親也因外貌與她有著某些相似而變得更可愛了。他的目光轉過來,就停留了許久。

柔兒抿唇退後些,他目光太灼人,有著令她害怕的熱度。同時她又感到心酸,想到他對孩子這樣喜歡,將來若是提出要將她抱走,她實在不知該怎麼辦。

她彆過頭,說:“先吃飯吧。”

過去他們一同吃了很多次飯,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疏遠。

那時常常對坐在炕桌前,漸漸就滾到一塊兒去了。還記得有一回,陳興兩口子來瞧她,金鳳進來通報時,他正舐著她下巴上染上的櫻桃汁……好在沒被陳興他們瞧出端倪。不然,她羞也羞死了。

而此刻,她坐在床沿默默無語,他獨個兒挪到桌前,桌上擺著一碗剛下好的湯麵,打了個溏心蛋在裡麵,幾片菜葉,一碟酸黃瓜,除此外再沒旁的。

沒有他要的酒。其實因為太冷,他是想用酒暖暖身子。

不過他倒也沒挑剔,斯文而快速地用餐。

她這時才朝他看過去,他袍子都濕透了,適才扔在屏風架子上,此刻赤著精壯的上半身,肩頭處綁著紗布,上頭還有深沉的血色。

背上斑駁的傷痕,新舊深淺不一。她記得他原本就傷過,被瘋馬撞到車廂,為了護住她,他將整個脊背狠狠砸在地上。

舊痕之外又有新傷,可見他這些日子過得多苦。

外頭雷雨一直不停,空氣涼涼的沁得人忍不住想鑽進被子。

柔兒躑躅了片刻,咬咬牙,再次走出房門。

回來時,手裡多了件衣裳。

不敢吵醒家人,在大廳裡拿了件陳興出門才穿的半舊袍子。

她走到他身側,無聲將衣裳放在他身旁的椅上。

才要抽回手去,趙晉擒住她手腕。她指尖微涼,被他掌心覆住,收緊握住,拇指在她光滑的手背上輕輕摩挲了數下。想說句謝謝她將孩子照看的這樣好,也想問句他的到來是不是嚇著她了。一時竟不知從何說起。

她眸色如水,盈盈映著波光。

短暫的對視,她瞧不透他幽暗眼底溢出的情緒是什麼,如今得了自由,亦無須絞儘腦汁去猜、去思量。

她轉動手腕,掙開了他的鉗製。

他沒糾纏,笑著鬆開她,拿起那件衣裳,有些嫌棄,遲遲不肯披上肩。

柔兒頓了下,意會過來,“是我哥的,洗過,乾淨的。”

他揚揚眉,給她個讚許的眼神。

不管眼前他麵對的狀況多糟糕,情勢對他多不利,骨子裡那點傲氣仍不肯放下,連口吃的都要跟她討,還來嫌棄她抱過來的衣裳不乾淨。

他披上袍子,陳興生得瘦削、也沒他這麼高,這衣裳袖子有點短,身上也有點緊。他這人,雖鎮日酒色裡泡著,不知為何身上的腱子肉卻是挺緊實的。她撩了眼他的腹部,又忙把目光移開。

趙晉勾唇笑了笑,換了個柔和些的話題,“這些日子,你過得還好?”

柔兒點點頭,退開一點兒,在桌畔站著,一隻手掌輕輕扶著桌沿,覺得自己走得太遠也不好,可又不願意與他太近距離站著……

趙晉靠在椅背上,朝她揚揚下巴,“你再退,可就撞牆上了,你怕什麼,我又不吃人。”

這話恁地耳熟。

那年正月初六他來,就這麼逗她……就在那晚,她做了他的女人。那時怎知柔情皆是假,她滿心歡喜,以為遇著了良人。她曾想過的,要一輩子服侍他,待他好。

趙晉眯眼瞧著她,見她臉色由紅轉白,眼底那點粼粼波光也弱了。

他若肯認真研究一個人,就能從對方的眼神中洞穿了他的內心。他本就是個絕頂聰明的人。但他發覺自己其實從來沒在意過她的意願,也沒認真猜度過她是怎麼想的。

因他得到的太輕易,付出的代價也太少。且他那樣驕傲出眾,她不願意留在他身邊,那他就可以放手,從來沒有什麼人,值得他苦苦挽留。

氣氛冷下來,他不再說話,也不再逗弄她。初初重逢的熱情就在這沉默的一分一秒中消散而去。他唇上還殘存著被她齧咬的刺痛,片刻之前,他還擁她在懷,還與她親吻。可此刻什麼都沒有,一切柔情早知是假意,就連那片刻餘溫,也不過是他強行奪來的。他和她之間,除了那個孩子,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柔兒覺得若是再不說點什麼,自己就要崩潰了,她輕聲道:“城中四處都在通緝……你如今安全麼?”

問完這句,她就垂下眼睛。知道自己問的是句廢話。他能找到這裡來,準確無誤地摸進她房裡,說明許多事都在他掌控之內。各州府都這樣戒備森嚴,他來去自如,豈能護不得他自個兒的周全?

趙晉“嗯”了聲,“尚好,你不必擔心。”

他頓了頓,道:“需不需送幾個乳母來,安安她現在……”他目光似有若無地刮過她前襟起伏處,喉結滾了滾,彆開眼,不自在地咳了聲。

他對女人一向是遊刃有餘,可也僅限於兩廂情願的情況下。麵對一個百般戒備、生怕被他占了便宜去的兔子,他真還有點不習慣。

柔兒聽懂了,臉上刷地紅了一片,低著頭道:“我嫂子……我兄嫂的孩子,也才一歲。我……”她沒法哺喂孩子,從生產過後接連病著,常時吃著藥,尤其剛回家那段日子,鎮日昏沉沉的不清醒,多虧家人幫忙帶著安安,不然她自己真不知要怎麼熬過來。

這個話題顯然不大適合正在劃清界限的一對男女。兩人都有點尷尬,柔兒收緊手臂環住了胸口,可這欲蓋彌彰的動作倒叫他心裡一緊,喉結也跟著滾動了一下。

他伸指敲擊著桌麵,側過頭瞧著外頭的淒風冷雨,聲音聽來疏淡,“我來瞧瞧安安,坐會兒就走。時辰不早,你若是困倦,自行去睡吧。”

說完,又加了一句,“你也不必彆扭,我不是為了找你來的。”

不是為了她,隻是想來瞧瞧孩子。

她何嘗不知道,是為了安安,他們才會有今晚這場尷尬的碰麵。

柔兒點點頭,扯開唇角想笑一笑。可她其實真沒什麼心情,她本是有許多話想問的,他妻妾們慘死,他受了這麼重的傷,外頭到處在捉拿他,他逃出來下一步該怎麼辦?

他有沒有把握脫困,有沒有法子為自己脫罪。會不會被抓回去,會不會被人連累。

她想知道的太多,可她哪有資格去問他這些話。

她拖著步子朝床前走。

手剛觸到帳簾,驀地一陣風吹起她裙擺。她僵住動作,心裡已有感知。涼絲絲的雨滴,一點點濺在裙下露出一截的小腿上。

她轉過頭,——適才還坐在旁邊的男人不見了。

就一轉身的功夫,他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肩背上的傷浸了雨水,她本該拿出些傷藥來替他換上。

他受了那麼多苦,能不能逃過這一劫也不知,他冒死出現在她房裡,不怕她喊起來,出賣了他麼?

她緩緩跪下去,伏在床沿洶湧地流著淚。

她明明是盼著他好的,為什麼見了麵卻待他這樣差。

他虎落平陽,正是最需要人關懷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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