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第 136 章(2 / 2)

庶妻 赫連菲菲 7370 字 6個月前

大姨娘俯下身,屈膝道:“該喊聲太太,按理,應該給您磕個頭……”

柔兒頓了頓,對方的意思是,還比照著姨娘身份,給新太太行禮麼?

大姨娘笑道:“可惜我這腿,不聽使喚了,尤其這樣的冷天兒,彎都彎不下去,對不住,太太彆怪我無禮。”

她喊她太太,可見是知道趙晉續弦一事的,且還知道娶的是她,那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大姨娘這些年其實一直在關注著趙家的事?關注著趙晉的事?

“風急雪大,天已黑透,您怎麼還在外麵?可需蹬車暖暖,我送您一程?”柔兒半是客氣,半是彆的什麼,她自己也說不清。

大姨娘笑了笑,“那敢情好。實不相瞞,這段路我走得吃力,要不是遇上您,興許得半夜才能到家。”

柔兒命人把大姨娘扶上車,簾幕垂下,車中燈影照在二人側臉上,半明半暗的麵容,看不大真切,均垂著頭,似在思索該用什麼開場白來打破沉默。

“您一向可好?”

柔兒先開了口。

大姨娘笑道:“都好,就是身子骨大不如前,您也知道,我比官人還大一歲……您氣色不錯,官人很疼您吧?我真羨慕您,要不人家都說,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呢?從前都覺著您八字不好,現在看來,是頂好的命格,比我比二妹四妹,比原來的太太都好。”

柔兒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大姨娘好像也並不需要她說什麼,大姨娘續道:“我聽說,您生了三個了,這麼有福氣,將來定然還要再添幾個,人家從前都嘲笑官人,說他命裡無子,現在好了,當年那些人隻怕見著官人都得繞道走,沒臉見他。您有福氣,我真是羨慕,我跟了官人八年,老太太把我擺在他房裡,我一直盼,盼著能得個孩子,女孩兒也好,但凡留個他的血脈,我的位子就穩了。畢竟我這個出身,不及二姨娘跟他近,不及三姨娘貌美……我能靠什麼呀,您說是不是?”

她像個被獨自關在世界之外太久的人,見著柔兒就滔滔不絕地說起自己的故事來,根本不在意對方給不給她反應,也不在乎對方想不想聽。

“可惜沒有,他不大肯來瞧我。他怪我,我知道,我把他的行蹤一五一十的告訴老太太,然後等他回來,老太太訓斥他時,他看著我的眼神,一點感情都沒有,也沒有恨。我連被他恨也不配。現在想想,我當時,可真是挺執拗,明明知道不可能,還會妄想著有一天他能回頭。”她看向柔兒,抿嘴笑道,“您看看您現在的模樣,多滋潤,多漂亮。我就不行,沒人愛的女人枯萎得很快,您看看我的白頭發,看看我眼角的皺紋,……”

柔兒歎了一聲,問道:“您現在住在哪兒?日子過得還好麼?”

大姨娘頓下來想了想,“也沒什麼不好,最不好的都經過去了。那時候,以為他犯了事回不來了,我心死了,想遁入空門,哪知道……佛門不留我。我遇上了現在的丈夫。”

她抬起眼,一抹嫵媚之色少見的出現在她素淡的臉上。

“多半是想報複,想證明我不是沒人要,他哄幾句,我就跟他了。明知道他有所圖,想騙我的身子,騙我的錢,我還挺慶幸,自己還有東西可以給男人圖。”

柔兒不忍聽了,她沒想過大姨娘會走到這一步。

可大姨娘想說。

這麼多年疲於奔命,為了活下去她每天做許多工,沒人聽她說話,也沒人在意她過去的日子是怎麼樣的。今天難得有人問她一向過得好不好,她當然要一口氣說完自己想說的話。

“他有一晚把我灌醉,趁我睡死了偷拿我的錢想走。點燃了褥子,還想燒死我。誰料到,老天有眼,他回頭想起我身上還有幾樣首飾又回來拿,沒成想我沒死,他卻被掉下來的橫梁砸中了腦袋。你說是不是報應?他就這麼癱瘓了,什麼都不會做,連話也不會說了,報應!我這是頭一回看見現世報。”

柔兒硬著頭皮道:“那您解脫了,也是好事。”

“是,好事,他想害死我,結果害了自己,活該!當然是好事。”大姨娘笑容可掬,可眼底的癲狂讓柔兒有些害怕,“我從那天起,就一直養著他,喂他吃喝,不讓他死,我要一天天的,看著他恐懼的樣子,一點點折磨他,讓他後悔莫及,讓他痛不欲生,求死不能……唉,您是不是被我嚇著了?我說笑呢。我們倆好著呢。官人不接我,他是對的,我有了自己的家,可不能給他當姨娘了。”

她突然靠近,扣住柔兒的手,“太太,往後您有空就來我家坐坐,相識一場,您也想要人陪您說說話吧?我看咱倆很投緣。”

“大姨娘……不,姚夫人,您把我弄疼了。”柔兒被她抓著手,竟然抽不回去。她雖然骨瘦如柴,但力氣大得驚人。

大姨娘忙笑道:“對不住,對不住,我是看見您太高興了。您彆生我的氣呀。”

柔兒見她一會兒氣惱一會兒欣喜,暗忖她是不是腦子出了什麼問題,是不是這些年受太多苦,讓她受了刺激?

柔兒想到這裡,就把袖子裡的荷包翻開來,“姚夫人,我這裡有些錢,就當是官人給您的最後一筆……你拿著,若是有什麼不舒服,就及早診治……”

大姨娘沒拒絕,笑著收了,“要不人家說您有福氣呢,您這麼善良寬厚,老天厚待您也是應當。哎,前頭轉個彎,再走兩條街就是我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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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柔兒心事重重,趙晉從上頭下來,平躺在她身側,喘著氣道:“你今兒心不在焉,是遇到什麼事了?金鳳不是平安麼?”

柔兒抬手遮住眼睛,悶聲道:“官人,我這麼霸占您,不許您跟您其他的女人在一起,是不是錯了?”

趙晉苦笑,“說的什麼話?我還有什麼女人?這些年我老實得很,你是知道的。”

柔兒歎了聲,張開眼睛道:“我是說大姨娘,今兒我見著她了,她整個兒人都不大對勁,看著人的眼神特彆可怕,我擔心她是受了太多刺激後病了。”

趙晉沉默下來,沉默地掀起被子把他和她蓋住。

柔兒側過臉來,問他,“您當年沒有接大姨娘回來,是因為我,還是……”

趙晉有點不想說,但不願讓她一個人自苦,緩聲道:“我們一開始就是錯的。她是我母親安排的眼線,休了便休了,給她錢給她地,若是你,一定會好好活著,好好經營生活,讓自己體體麵麵的,而不是瘋瘋癲癲哭哭啼啼折辱自己。你明白麼,這也是為什麼我欣賞你喜歡你。從來不是一路人,沒法說話,沒法麵對,哪怕我喝醉了,對著她都沒想法。連二姨娘也是,總記得我母親罵我沒用時的樣子,她塞給我這倆人,就是想折磨我,我何嘗沒有折磨她?我走上那條路,她死不瞑目,我很少提,因為不想去想起……”

那些怨懟,那些誤會,是他生命中無法挽回的遺憾。是骨肉中剜不出的刺。

柔兒心裡鈍鈍的疼,她伸臂擁住他,拍撫著他的脊背,“好了,不想了,我不問,再也不會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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