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第 158 章(1 / 2)

庶妻 赫連菲菲 13267 字 6個月前

倒也不是趙晉故意擺譜要給這位朝廷新貴下馬威。實在兩方過去本就有些矛盾, 並不是可以見麵寒暄的關係。

為免彼此尷尬,還是不見得好。

況且安安和顧期已經有了口頭的婚約,顧期為人本分務實, 並沒什麼不好,這時候招待霍騫,叫顧家情何以堪,叫顧期情何以堪。

其後的幾日,霍騫送拜帖上門均被退了出來。

他打聽到安安如今在代替趙太太看顧生意,於是他開始頻繁出入趙家各店鋪, 以期能和安安相遇。

很快, 他便得償所願。

長街轉角處, 霍騫騎在馬上, 遠遠看見那個從容明媚的姑娘從街角走過。

他們五年沒有見過麵。

相識那年她稚氣未脫, 他也還年少。

隔著那麼多年歲月那麼多重山水,他以為記憶已經模糊, 他以為他有可能會看見一個和他夢裡出現的姑娘差彆很大的人。

可是很奇怪, 他隻是望見她的側影,就一眼將她認了出來。

在人頭攢動的街上,在蒼茫的暮色中, 隻望一眼, 就把心上人認了出來。

他曾想過,等見了麵,第一句話要說什麼, “好久不見”,或是“你好嗎”,抑或是“我回來了,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他想過很多次, 他是如何激動的,如何熱情的上前牽住她的手,擁抱住她,告訴她他不允許自己再失去她一次。

可是當他真正遇見她的這瞬,他發覺自己竟在害怕。

怕看到她眼裡的冷漠不屑,怕她說出傷人的絕情的話,怕她已經愛上了彆人,怕一切都隻是他自己的一廂情願。

他牽著韁繩,騎在馬上慢吞吞的跟在她身後。

他無聲無息,小心翼翼的跟隨著。望著她走過長街,望著她在點心鋪子門口停留,望著她坐上馬車一路來到一間茶館門口。

茶館門前站著個年輕男人,二十出頭年紀,穿著質地精良繡工考究的袍服,看外表便知道這是個養尊處優教養極好的男人。

她把剛買的點心遞給男人。

兩人說笑了幾句。

他看見她露出一個他從來沒見過的笑容。

那麼溫柔,那麼自如。

她在那個男人麵前,是舒服沒防備的。

霍騫心頭微澀,他想過她可能嫁人生子了,也想過她身邊會有其他男人。可他唯獨沒想到親眼看見這一切時自己會是什麼心情。

他發覺自己最可悲的地方在於,他連吃醋的資格都沒有。

**

燈影搖搖曳曳,照亮一小塊石板路。車輪轆轆向前,在幽靜的巷子裡發出空曠的回聲。

車後有人在一路默然相隨。安安知道,一直知道,從他剛跟上來的那瞬就知道。

那是霍騫。

她十五歲那年闖入她生命中,在她心底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的人。

她不知道他想乾什麼。不知道他為什麼還要來浙州求見。

當年一切都說清楚了,根本無從挽回。他們之間,有利用有誤會,有爭執有齟齬,唯獨沒有感情。

她不欠他什麼。他也不欠她什麼。

無拖無欠,無瓜無葛。還糾纏什麼呢?

前頭響起侍婢的說話聲,“小姐,到家了。”

馬車已經停下來,她坐在車廂中,攥了攥膝頭的袍子,然後步下車。

她沒有回頭,但她知道那人下了馬,正立在巷口遠遠的凝望她。

她沒有說話,他也沒有。

她從車前走到門前,然後被迎出來的下人們簇擁進去。從始至終,霍騫都沒有說話。

他失去了勇氣。

如果沒有他的日子,她是幸福的,那他應該如此自私的攪亂她的生活嗎?

他發覺自己在感情的事上還是和當年一樣衝動愚蠢。他完全沒有為她思量過,自己如此糾纏,她要怎麼自處,他竟從來沒有想過。

**

霍騫來浙州是微服前來,事先沒有通知任何人。他住在客棧,每日裡的行程便是去趙家求見,或是去鋪子裡碰運氣。

自從那天遇到安安後,他便沒有再出門。

他在客棧獨酌,在醉生夢死之中體會孤獨的滋味。

從前為了活命,他顧及不到旁的。當真正不需要為了活下去而擔憂時,才發覺自己身邊空落落的。他從來不敢企及的溫暖,他從來不曾奢望過的懷抱,此刻便如魔障一般,日日折磨著他的心魂。

他想有個伴。他希望那個伴會是安安。

可這個夢,注定是不可能了。

沒看到她的時候他還可以隻為自己想。

遇到她以後,他發覺自己,不忍心傷害她。一點也不忍心。

**

除夕夜,街上遊人甚少,家家戶戶閉了門,各自在溫暖的室內團聚。

霍騫沒有家人。即便有,也和爹娘全死了沒甚分彆。

客棧留守的夥計一臉苦相,點頭哈腰來給他致歉,“廚子們都回鄉過年去了,就剩下我跟一個守門的老頭兒,廚上有點清粥小菜,客官要是不介意,待會兒溫好了給您送過來。明兒一早掌櫃的會送個婆子來治菜,今兒晚上公子您委屈委屈,過意不去得很。”

即便是生意人,一年到頭也要休息,也想回鄉團圓。霍騫賞了那夥計一塊碎銀,這幾日茶飯不思,飲了不少酒,胃裡本就是空的。大年夜,他不想委屈了自己。揮退了夥計,他回身披上氅衣,帶上兜帽朝外走去。

往日熱鬨的襟江畔燈火通明。蕭條的街市上唯此一處是亮的。

歌女舞姬隻餘平時的一二成,了無生趣地倚在門前,並不指望這樣的日子還能接到什麼生意。大年夜會出來花天酒地的年輕人就那麼幾桌,大多數館子都是冷寂的。

霍騫這幾年在軍營裡,打交道的都是男人,他甚少踏足這些場所,他生來有些潔癖,覺得這些地方醃臢。今晚他實在不想一個人,他需要有個地方烤烤火,吃點熱乎的東西。

霍騫一出現,那些女人無神的雙眼都亮了起來。

他樣貌生得真是俊,眉濃如墨直飛入鬢,正是好年歲,一身錦服更顯青鬆挺拔。

他被圍簇著讓到內裡,尋一間雅間坐下。

兩個綠衣少女上前替他斟茶擺點心,霍騫擺擺手道:“要四樣肉菜,一個湯,再來兩壺酒,你們就在外頭等,不必伺候。”

姑娘露出失望的神色,心道這裡又不是吃飯的地方。霍騫又道:“每人一張銀票賞你們,有會彈琴的嗎?請替我找個會彈琴的姑娘。”

片刻,酒菜齊備,姑娘也抱琴到了。

淙淙琴音如溪流,在溫暖如春的室內淌過。

霍騫吃了一頓飽飯,倚在椅背上閉目端著酒盞。

他一杯一杯的飲儘,酒壺很快空了,他命再上酒來。

姑娘的琴音斷了,片刻,一雙柔軟的手覆在他臂上,“公子,您有什麼傷心事嗎?您喝了好多的酒了,酒多傷身,請您保重。”

姑娘聲音悅耳,讓人聞之便覺傾心。他歎了聲,靠在椅上低低地道:“你有喜歡的人嗎?”

他自顧自地答道:“我有一個心上人,可我發覺自己喜歡她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我這輩子,都跟她沒可能在一起了。”

“我沒處說,自己有多後悔,多傷心。”

“這五年,我每晚都在想,我還能不能有機會,當麵跟她說聲抱歉。”

“我連跟她說話的勇氣都沒有。我太愚蠢了,我覺得自己太可笑了。我做的那些事,哪還有臉出現在她麵前。我真的很失敗,很失敗……”

“我不知道,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很茫然。我原以為自己隻愛權勢,原來不是,原來不是,我還貪心彆的,我想我的榮光都能跟她來分享。可是她會信嗎?你說她會信我嗎?她不會信了,沒機會了……我沒機會了……”

他說著笑著,搖頭飲著酒。他傾訴著發泄著,他那些無法對旁人言說的話。

家家團圓的日子,他一個人,獨在異鄉,耐著相思,捱著寂寞,念著一個不可能的人。

從前他配不上,現在他們不可能。

他悔,他恨,他無可奈何。

*

“爺,人在那兒。”

天快亮了,趙晉和柔兒除夕守歲,整晚都沒闔眼,正要去眠一眠,外頭來報,說明月樓把霍騫送了過來。

“爺,實在抱歉攪了您休息,可是這位客官他非說要見您,我們也實在不知該怎麼處置……本想悄悄跟福爺說一聲,沒想到驚動了您。”

馬車裡扶出一個醉倒的人,一絲意識也無,毫不清醒。

“福盈。”趙晉喚了聲,福盈就知這是交給自己做主了,官人出來瞧一眼,多半是怕底下人不知輕重,把這人弄傷弄死了,畢竟過去兩家有些誤會。

福盈俯身道“是”。趙晉點點頭,一甩袖子走回內院。

天徹底亮了起來。

霍騫頭痛欲裂地醒過來,發覺自己身處一間陌生的廂房。他坐起身,外頭立刻有了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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