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2 / 2)

皇阿瑪撫養他,看重他,喜愛他,可皇阿瑪也喜歡彆的兒子,喜歡大哥,提拔大哥做副將軍去戰場上立軍功,喜歡老三,把老三安排到戶部,還給老三安排了正紅旗滿洲都統的女兒做福晉……

他也會害怕,害怕自己像史書上的許多太子一樣被廢被殺。

可是現在,皇阿瑪病重至此,宮中最好的太醫都跟在皇阿瑪身邊,若隻是尋常小疾,若病情能夠控製得住,皇阿瑪何至於讓他和老三現在就趕過去。

他身負監國重任,戶部如今也是忙得團團轉,他和老三離了京城,京城很難不生出亂子,如今前線可還在打仗。

太子清楚地知道,皇阿瑪可能是想見他和老三最後一麵,可這個想法出現在腦子裡,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大不敬,是沒良心,可這個想法又一直縈繞在腦中。

兩個人雖然慌亂,可是都沒耽擱,匆匆交代後,便直接騎馬趕往塞外。

往年伴駕出塞時,胤祉嫌外麵的灰塵多、太陽曬,總是能不騎馬便不騎馬,騎馬的時候還要帶上口罩。

可這次卻顧不上那麼多了,他也懷疑皇阿瑪是等著見他和太子最後一麵,彆看他私下也會在心裡吐槽皇阿瑪,也清楚皇阿瑪先是皇上然後才是他的阿瑪,是很多人的阿瑪,可兩輩子加起來,隻這麼一個人給了他父親的愛。

他所有的偷懶鑽空子,其實都在皇阿瑪的底線之內,他也享受皇阿瑪對他的誇獎和看重,也喜歡皇阿瑪對他有彆於其他兄弟的一點點不同。

但他的父親卻可能會因為他早逝。

胤祉拚命的騎馬趕路,他不敢停下,不敢細想,甚至已經完全忽略了身旁的太子和後麵的侍衛。

三天兩夜的時間,中間換了四次馬,終於從京城趕到了熱河行宮。

胤祉張了張嘴,竟沒有聲音,重重的咳了幾聲,清了清嗓子,嘶啞的聲音才從喉嚨裡傳出來:“皇阿瑪呢?”

梁九功差點沒認出來這是三阿哥,蓬頭垢麵不說,嘴上一圈兒的泡,剛剛一說話,嘴唇上都都有血流出來,若不是這身衣服,他怕都要誤以為是哪兒來的乞丐了。

“梁諳達,快帶我們去見皇阿瑪。”太子的同樣啞著嗓子道。

三弟一路上跟瘋了一樣,不吃不喝不睡,連話都不說一句,他總不能走在三弟後麵,隻能也沒命的往前趕路,隻有在驛站換馬匹的時候,才能拿上水和食物。

皇阿瑪病重,前線戰事緊急,他作為太子是萬萬不能倒下的,若他也病倒了,朝廷怎麼辦,大清怎麼辦。

儘管沒什麼胃口,他還是要逼著自己吃下去、喝下去,在進行宮之前,迅速把身上穿的袍子換掉,整了整儀容。

他不能亂,大清的儲君此時此刻不能亂。

康熙也以為自己要熬不過去,否則不會下那樣一道旨意,可是想想大清如今的局麵,年紀尚輕的太子,還在前線打仗的老大,還有那些個混小子們,都還是孩子呢,想著大清和兒子們,想著故去的皇祖母,竟撐過了最艱險的時候。

一度病到都沒力氣起身的康熙,在太子和老三趕到熱河行宮時,已經能半坐著喝藥了,在用藥前還喝了大半碗的青菜粥,這會兒精神還算不錯,瞧見兩個兒子,還招了招手,把人喚到跟前來。

“難為你們了,朕現在身體比前些日子好多了。”康熙看看太子,再看看老三,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這倆孩子肯定是日夜兼程,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趕過來,也才會折騰成這個樣子。

“見皇阿瑪身體恢複健康,兒臣就放心了。”太子緩聲道,幸好皇阿瑪沒事,不過皇阿瑪養好身子看來還是需要一段時間,他和三弟怕是還要趕回京城坐鎮。

胤祉此時才真真是重回人間,扯著嘴角想衝皇阿瑪笑一笑,卻是疼的不得了,好像所有的感官都回來了,還被放大了,嘴唇疼、舌頭疼、手疼、肩背疼、大腿疼、胃也疼,渾身上下幾乎沒哪處不疼的。

眼淚嘩嘩往下掉,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是喜極而泣,還是被疼哭了。

康熙難得有像現在這樣手足無措的時候,都是快要成家的兒子了,在他跟前幾乎哭成個淚人,臉上黑一道白一道紅一道,嘴唇上往下滴血,擦眼淚的兩隻手上也滿是血痕。

他何時見過這樣的場景,更彆說這還是自己兒子。

“好了好了,朕這不是沒事兒嘛,梁九功趕緊去叫太醫來給他們倆看看。”康熙連忙道,說完還擰了擰自個兒的鼻子,實在鼻酸,他一個阿瑪可不能在孩子麵前掉眼淚。

哪兒哪兒都疼的胤祉,這會兒又想起自己的人生目標了,他這輩子的目標可是健康長壽,把上輩子沒活夠的都在這輩子補上。

所以看病態度彆提有多端正了,太醫讓伸手就伸手,問什麼就答什麼,還主動交代自己來時就已經上火了,嘴上還長了兩個泡。

這邊兩個人手上的傷還沒包紮好,那邊康熙就已經看到了倆兒子的脈案。

太子倒沒什麼大問題,最主要是兩隻手心都被韁繩勒破了,再加上兩三天沒合眼,一直在趕路,又心中憂懼,身體和精神都很是疲憊,太醫開的是安神藥。

老三這份脈案就嚴重多了,除了手上的傷和嘴上那一圈的泡,更重的是內裡的傷害,大喜大悲之下,氣血相衝,心勞損神,已然是虧了氣血,需要好好調養一段時間才行。

“仔細說說太子和老三在路上的情況,老三身體向來康健,為何會肝失疏泄,胃氣不和,脾失健運?”

梁九功在見到太子殿下和三阿哥時,就已經過問過一路上發生的事兒了,如今皇上問及,他自然要一五一十的做答。

照他看,太子爺能日夜兼程趕到熱河,連吃飯喝水都是在馬背上進行的,已經足見其孝順赤誠之心,隻是這人都怕比較,在馬背上吃飯喝水的太子爺,到底是不比滴水未儘的三阿哥更顯赤誠。

康熙沉默了許久,才道:“把三阿哥那裡的太醫換成吳柄仁,太子和三阿哥需要什麼藥材,儘管去朕的內庫取。”

吳炳仁是整個太醫院最擅長調理身體的太醫,這一點梁九功自然清楚,他想的沒錯,皇上果然看在眼裡了。

很快,三個病人就又聚到一起了,一個半坐半躺著的,兩個坐著的。

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在好轉後,康熙現在最關心的還是京城的情況:“你們來之前是怎麼安排的?”

胤祉隻負責戶部:“兒臣把手上的事都交給了兩位尚書,他們若做不了決定就去問四弟,再不行就向內閣提交折子。”

內閣能批也就批了,不能批的自然會快馬加鞭送過來,內閣的權限不大,且人數不全,明珠和另一位大學士負責前方軍隊糧草的運送,根本不在京城,如今太子又不在,確實很不方便,也容易生亂。

太子被包紮好的右手輕輕動了動,在感知到疼痛後又立刻停下。

“兒臣出京前交待了幾位大學士一切以穩妥為重,也見了九門提督和刑部的兩位尚書要密切注意京中動向,嚴防有人趁機作亂。”

尚在病中的康熙沒出聲,隻是眉頭緊緊皺著,他剛剛已經看過從京城傳過來的信件了,他不在,太子、老大和老三也不在,福全和常寧也被他安排去了戰場,如今在京城做主的與其說是內閣,倒不如說是索額圖。

明明內閣之中還有他的舅舅佟國維,有以直言著稱的熊賜履,索額圖也並非正一品的大學士,隻是從一品的協辦大學士而已,可這二人卻肯以索額圖為先,就連他親自任命的九門提督也肯聽從索額圖的吩咐。

“朕要好好休息了,你們先下去吧。”

康熙在心中默念索額圖的名字,自己這一場病竟給了索額圖膽子,那佟國維這些人呢,往日的膽氣都去了哪裡。

把兩個兒子都打發走的康熙,吩咐人把這段時間積攢的折子都拿進來,即便是不批閱,也要聽人念一念。

正如太子剛來時預料到的那樣,皇上正在養病,即便是此時就起駕回京,行程也必然會很慢,為了保住京城的局麵不失控,最好的方法便是讓太子先行趕回京城。

接到回京的旨意在太子意料之中,但皇阿瑪此次隻安排了他一人回京,卻留下了三弟,這就不在他意料之中了,畢竟戶部的兩位尚書都年邁,精力不濟,也不願攬事,這兩年一直是三弟在戶部撐著,三弟不在,戶部的運轉肯定會受影響。

他之前還以為皇阿瑪會讓三弟和他一同回京的,不過這樣也好,三弟的性子還是太急了,來的路上他們本可以不那麼折騰的,就算是日夜不停的趕路,吃個飯喝口水的功夫總能有,而不是全在馬背上解決。

這要是回去的路上再這麼來一回,他非得被折騰病了不可,還如何監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