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義私情(2 / 2)

月出皎兮 卉苗菁彩 6364 字 6個月前

和翰林院眾人一起與周文方互拜好年,謝子安剛把父親謝知道引薦給周文方——兩下裡正相互賀年問好呢,忽聽到五鳳樓上鼓響,周文方隨即停下話頭,翰林院眾人也都屏聲靜氣側耳傾聽……

直等鼓聲散去,周文方方大方笑道:“子安,你既已封伯,今兒入朝排班尤在內閣之前。剛這第一通鼓雖是官軍旗校列隊,但咱們,還有老伯爺,也當過去了。”

《大慶會典》規定第二通鼓近侍列隊,第三通鼓百官列隊。

不過近侍不走午門,如此待錦衣衛,金吾衛這些朝會守衛整好隊伍入宮,就該他們列班了。

身為翰林院掌院,太子少保,周文方入朝先走在第十位,隻在衍聖公、六部尚書和左右都禦史之後。

不過今天,周文方的班次得往後退兩位——封了誠意伯的謝知道和謝子安的入朝班次走在第二、第三位,尤在六部尚書之前。

對於謝家能封爵,周文方意外之後便是羨慕,然後不免自省——似馬掌這麼簡單的事,為什麼自家,連他自己在內都沒人思到?

待發現自家人出門不是乘車,就是坐轎,壓根沒人騎馬,自然生不出做馬掌的主意來後,周文方不過哈哈一笑,便丟了不甘——想他掌翰林院為天子取天下才,主業便是識才,辨才,而不是和人才做高下之爭。

比如伯樂會跟自己發現的千裡馬比誰跑得快嗎?

這不庸人自擾嗎?

等再回想起無論謝子安,還是謝尚的會試,特彆是謝尚的會元,都是他秉公直取,沒一點徇私,周文方不免又添了自豪——君子坦蕩蕩。他這個翰林院掌院,做得問心無愧,禁得起天子考究,天下公論。

因為早就想透,對於今兒謝子安執弟子禮給他拜年,周文方坦然收之;對於一會兒謝子安將攜父親謝知道列班站到自己前麵去,周文方更是與有榮焉。

以謝子安之才,周文方相信即便他今兒第一次以伯列班,也不至於搞不清自個位置,站錯地方。

不過自古知易行難,周文方如此想:謝子安知道是一回事,怎麼天時地利人和地站到位置又是另外一回事——而他作為老師,能力範圍內給學生一點助力,搭個梯子也是尋常。

周文方想的,真是謝子安所慮的。

和衍聖公承祖蔭受高爵享清福不同,內閣閣老都是以才入閣,代天子牧天下萬民——比如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的聖旨雖是陛下意誌,但一應票擬,連同陛下開本朝文不封爵先河,頒給他的封爵聖旨在內都出自內閣。

麵對內閣閣老,謝子安實不敢有一點托大——特彆是其中可能還潛著想一口吞掉自家的政敵。

謝子安可一直都記著長子始入朝時禦史台的連番發難呢。

所以謝子安早想好了:今兒入朝列班即便因為老話說的官大一品壓死人,他按《大慶會典》規定序在諸閣老之前,但謙卑的態度必是得拿捏好了——在不能謙卑過頭,讓人以為自家德不配位,有負皇恩的前提下自是怎麼謙卑怎麼來。

謙卑的大方向定下,接下來就是具體實踐了。

對於怎麼做,在翰林院修過好幾年史的謝子安第一反應自然是以史為鑒。

彆說史不好找。謝子安不過合眼在心裡濾了一回現今同為正二品的閣老們過往履曆和內閣排名,就拿定了主意。

自古公私相對,官與官之間的關係除了九品官階的公義還有個人經曆的私誼。

而從私誼論——先他與諸閣老雖無私交,但以自有科舉以來先得中者為“先輩”論,兩榜進士出身的閣老都是他仕途的先輩,他見他們當作揖,尊一聲先輩。

當然,不可以私廢公。幸新春拜年本不比入宮排班有《大慶會典》明文規定,原就可公可私。

謝子安自覺自己的法子不錯,但轉眼看到他爹謝知道的花白胡須,不覺又皺起了眉頭——人生七十古來稀。他爹過年都七十四了,還得稱年歲較他小的人先輩?

不行,不行,謝子安搖頭:就是當朝閣老也不行!

他和他兒子披肝瀝血掙下伯爵為的是光前裕後顯父母,讓他爹高興——可不是反過來給他爹添堵,見景生情重發平生未中進士之遺憾。

這事啊,還得從長計議……

時至當下,即將照麵了,謝子安還在為他爹如何跟閣老論交發愁。現聽周文方如此說,謝子安自是喜出望外。

好了,謝子安高興地想:周師傅掌翰林院多年,和首輔楊閣老又是同年,今兒但有他給引薦,不僅他給閣老執後輩禮的由頭有了,且他爹也能與閣老們平輩論交。

如此再好不過!

趕緊點頭應了一個是,謝子安又與元維辭。誰知剛拱手道了一句:“世綸”,元維已然拱手笑回道:“趕緊去吧。我們可都得等你和伯父站好了才能站。”

能為周文方內定為接班人,元維除了高才學,自還有海納百川的心胸。

如此謝子安方同謝知道跟隨周文方往前走,謝尚跟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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