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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張越明悄悄地回到房間將空調關了。出去的時候他看了眼床上, 他媽媽已經在空調被下麵睡熟了。

他將門帶上回到了客廳。

客廳裡靜悄悄地,他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竟然已經零點過了。

他不禁有些擔心, 下意識瞅了眼大門處,那裡毫無動靜。

這麼晚了賀一白竟然還沒有回來!他翻出最新通話, 第一個就是賀一白的,他直接撥了過去, 手機響了一會兒,便自動停了。

無人接聽。

張越明不禁皺了皺眉毛, 想到前兩天賀一白還一直在抱怨最近公司事情多, 他估計他可能又在公司加班了。但不知為何,他心底卻隱隱有幾分說不出的不安感。

張越白拿了衣服去洗了澡, 又看了眼安靜無聲的大門,走到牆邊將客廳的大燈都關了, 隻留了一盞小燈, 就打算回房間睡了。

而這時,門外卻忽然傳來一陣巨響。

張越明一驚, 忙走到了門口, 他喊了一聲,“誰啊?”

門外無人應答, 隻是大門微微一震,好像有人在用什麼撞了一下。

他蹙起了眉,湊到貓眼處往外瞥了一眼,隻看到有人側靠在牆上, 頭微微垂著, 看不清臉。

然而張越明卻大吃一驚,因為那身衣服, 分明就是賀一白早上出門時穿的。

此刻他已經顧不得想為什麼賀一白不用鑰匙開門,他趕忙將門打開,門外的賀一白被打開的門輕輕一撞,就這麼歪倒在了地上。

“一白,一白你怎麼了?”

張越明衝上去將他扶起來,賀一白渾身都被冷汗濕透了,正不停地顫抖,臉色更是白如金紙。他一把抓住張越明的衣服,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抖著唇顫聲道:“救命有鬼,有鬼”

張越明頓時渾身一顫,而這時,他忽然看見賀一白右手緊緊握著一樣東西。他定睛看去,才發現那東西竟然就是他送給賀一白的驅邪符。而那驅邪符此刻布滿了黑灰色,好像被什麼東西燒過一般。

一股寒意突地掃過他的心底,他身上立刻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下意識往外瞥了一眼,空蕩蕩的走廊寂靜無聲,慘白的白熾燈將走廊照得亮堂堂的,唯有看不清的拐角之外,黑洞洞的,好像有什麼東西藏在裡麵正暗暗地窺伺著他們,隻等他們毫無所覺之時撲過來將他們啃食殆儘。

張越明心口頓時砰砰跳了起來,猝不及防間,走廊的聲控燈突地就熄滅了,周圍頓時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黑暗中。

兩人“啊”地一聲驚聲大叫,刺目的白光驟然亮起,不遠處,踢踏的腳步聲隨之響起來。

張越明再也抑製不住心底的恐懼,拖起賀一白就退回了客廳,隨即腳一蹬,大門嘭地一聲關上了,好似把一切未知的恐懼也關在了外麵。

客廳裡泛著微微的暈黃燈光,熟悉的環境讓兩人仿佛從溺水一般的窒息中緩了過來。而此時,兩人才驚覺身上的冷汗正簌簌地往下淌,好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

兩人喘著粗氣歪倒在了沙發上。張越明咽了口唾沫,苦著臉看向賀一白,“兄弟,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賀一白顯然還是驚魂未定,上下牙齒打著顫,“阿明,你說得太對了,我不是得了精神病,是真的撞邪了”

他抖著手攤開右手,露出了那張被他緊緊握住的驅邪符。符紙早已化成了黑灰,被汗水打濕,黏糊糊地貼在手心紋路上。

張越明瞳孔一縮,

“嘭嘭嘭”

規律而有節奏的敲門聲突地響起,兩人渾身一顫,好似有一盆冰水兜頭潑下,身體僵成了冰塊,隻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那扇緊閉的大門。

“一白,開門啦”森冷幽怨的女聲穿透空氣,飄進兩人的耳朵裡,帶起陣陣冷凝的寒意。

“彆,彆過來,彆找我不是我,不是我”賀一白如遭雷擊一般跳了起來,險些從沙發上栽倒下去。他好似受驚的兔子,渾身抖如塞糠。

張越明驚恐地瞪大眼睛,砰砰的心臟好似要從喉嚨口跳出來。此時此刻,他竟覺得比當初在回村路上遇到的那隻似人似鳥的怪物還讓他感到害怕。

他咽了頭唾沫,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手指摸向了衣服口袋中,手下熟悉的觸感好似給了他無限的勇氣。他鼓起勇氣朝大門外喊去,“你是誰?你想乾什麼,你找一白乾什麼?”

“開門啦,我好冷,好痛啊我死的好慘啊,救救我,救救我”女聲低低抽泣了起來,幽冷中卻透著明顯的怨毒。

“不是我,彆找我!”賀一白吼了一嗓子,眼睛裡的恐懼幾乎要溢出來了。

而這時,昏黃的燈光忽然閃了閃,原本還有些燥熱的空氣好像瞬間被冰封過一般。一股白色的寒氣翻卷著從門縫之下撲過來。

兩人都是渾身一抖,張越明胸口忽地一燙,身上的寒氣瞬間消失殆儘。他眼睛一亮,慌忙從口袋裡掏出符紙,大喊了一聲,聲音幾乎劈叉了,“你彆過來,彆找我們,我有驅邪符,小心打得你魂飛魄散”

他將手心的驅邪符狠狠朝前地舉了起來。

昏暗中,張越明好似聽到了一聲似有若無地慘叫聲,同一時刻,手心的符紙泛起了前所未有的熱意,燙得他險些握不住。

不過眨眼間,那股寒氣就似碰到了天敵一般如潮水般褪了回去,忽明忽暗的燈光也恢複了正常。

周圍陷入了詭異的安靜之中。

兩人瞪著驚恐的眼睛對視一眼,張越明攤開手心,之前還完好無損的符紙已經發黑。

沈鏡是被一通電話吵醒的。

他揉了揉眼睛,整個人還有點兒懵懵的。

睡在枕頭上的胖胖起床氣極大,一伸爪子就把床頭櫃上的手機掃到了地上。手機鈴聲戛然而止。

它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又卷了卷身體,將腦袋埋在了爪子下麵繼續睡了。

然而很快,手機鈴聲又鍥而不舍地響了起來。在安靜黑暗的屋子裡顯得尤為的刺耳。

胖胖徹底怒了,喵喵地吧啦著沈鏡叫道:“誰啊,大半夜熱擾人清夢,真討厭!”

沈鏡無奈,隻得坐了起來。

他安撫地拍拍胖胖的腦袋,起身去地上把手機撿了起來一看,這才發現來電顯示竟然是張越明。

他心下頓感不妙,若是沒有緊急的事情,他是不會這麼晚給他打電話的。他剛要接起,電話鈴聲忽然就中斷了。他連忙撥過去,卻顯示已經關機。

沈鏡立刻拿起衣服換上,“胖胖,我出去一趟,你自己睡吧。”

胖胖警覺地抬起了頭,“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裡啊?”

沈鏡快速穿好鞋子,“去藤花小區。”

深夜,整個世界都好像已經陷入了沉睡。沒有嘈雜的說話聲,沒有喧鬨的汽車聲。銀白的月光灑下來,白日裡喧鬨的城市街道在此刻顯得如此冷寂。

沈鏡抱著胖胖從出租車上下來,司機腳下油門一踩,飛也似的躥進了主乾道中。

門衛大爺正在打瞌睡,看見來人隻隨便問了問,知道他是找人的,就直接開了門。

沈鏡順利找到張越明所住的三單元,進了單元樓直奔電梯。電梯顯示正停在六樓。他按了下樓鍵。紅色數字開始跳躍,很快便到了一樓。

“叮”地一聲,電梯門打開,裡麵站著一名垂著頭的紅衣女子。

沈鏡好似沒有看到她一般,直接走看進去。女子一動不動,直到電梯門關了,她也沒有要出去的意思。

胖胖豎著耳朵,碧藍的瞳孔緊緊地盯著她,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沈鏡抬手按了六樓,又側過頭問了問女子,“美女,你要去幾樓啊?”

女子微微一動,僵硬地抬起了頭,露出了那張白得嚇人的臉。

“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她的聲音又冷又澀,好像許久沒有開口過一般。

沈鏡聳聳肩,抬手按下了六樓的按鈕。電梯開始上升。

二樓,三樓,四樓電梯的數字不斷跳動,到了六樓卻沒有如期停下,反而繼續地在上升。

七樓,八樓,九樓直到衝上了頂樓十六樓卻還在繼續往上升,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若是個普通人,隻怕此刻一定會嚇得手足無措了。

沈鏡卻忽然咧開嘴笑了,“都到18樓了還不停下,怎麼,你想帶我上天啊?”

話音一落,紅色的數字忽然瘋狂一般的跳躍,一會兒七樓,一會兒三樓,紅色的數字毫無規則地跳躍閃爍。

女子眼珠機械地轉動著,血紅的眼睛看了過來,透著怨毒的恨意。

“滾出去!”她喝了一聲,黑紅的眼珠子啪嗒一聲,就從眼眶裡滾了下來,掉在了地上,又咕嚕嚕停在了沈鏡的腳邊。

這可把沈鏡給惡心壞了,他急急後退了兩步,嫌棄道:“不是吧美女,有點兒公德心好不好,不要隨便亂扔東西啊,惡心到彆人就不好了”

紅衣女子一頓,又抬起了血粼粼的臉,她張開了嘴。下一刻,猩紅的舌頭也從嘴裡掉了下去,那舌頭好似自己長了腿,一蹦一跳地朝沈鏡這邊跳過來。

沈鏡:

他汗毛倒豎,飛起一腳,直接把那根紅彤彤的舌頭踢了起來,“啪”地一下就貼在了電梯間光滑的牆壁上,舌尖顫動了兩下,就認命地不動彈了。

紅衣女子臉色一僵,用剩下的一隻紅眼球不敢置信地瞪著沈鏡。

沈鏡尷尬地笑了笑,“那什麼不好意思,條件反射,一時沒控製住。我早就提醒過你了,讓你不要隨便亂扔東西你非不聽”

紅衣女子咬了咬牙,忽然扭著臉從喉嚨裡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尖叫,霎時間,整個電梯都在抖動,光線劈裡啪啦地閃爍了起來。

沈鏡嘖了一聲,有些無奈,“不是,還說不得你了是吧?亂扔東西有理了?”

紅衣女子裂開嘴,露出黑洞洞的血盆大口,尖利的牙齒好似動物獠牙一般伸了出來。就要朝沈鏡狠狠咬過來。

沈鏡眼神一凝,指間彈出兩道靈力砸在了女子的身上。

紅衣女子猛地往後一揚,如一麵風箏一般啪嘰一下貼在了光滑的牆壁上。那軟趴趴的舌頭抬起一角好似在悄悄觀察,見主人落了下風,又啪嘰一下迅速貼了回去,繼續裝死。

沈鏡抓抓頭發,“女孩子彆那麼暴躁,要聽人勸”

紅衣女子滑到了角落,忽然便捂著臉嗚嗚地哭了起來。

沈鏡一頓,“你怎麼還委屈上了,我也沒怎麼用力啊”

“嗚嗚嗚你們都欺負我。我當人的時候被欺負,當鬼了還要被欺負,我的命好苦啊嗚嗚嗚”

不說還好,越說越委屈。紅衣女子登時哭得肝腸寸斷,越哭越大聲,越哭越傷心,森冷尖銳的鬼哭聲刺得他耳朵生疼。

沈鏡難受地揉了揉耳朵,他歎了一口氣,想安慰兩句。紅衣女子身上忽然淌出涓涓猩紅的血液來,頃刻就把電梯給淹了。

下一刻,她的頭忽然一歪,滾在了地上,麵朝著沈鏡。唯有那如血一般的紅唇還張著,黑洞洞的嘴裡還在不斷發出淒厲的哭嚎聲。

接著,便是手,腳,一一從身體上掉了下來,淩亂地浸泡在血水裡。

“我死得好慘,我死得好慘,我要報仇,我要報仇!”

紅衣女子不斷尖嘯著,地上的猩紅血液好似開水一般沸騰了起來。四麵光滑的牆壁也滲出了血液,沿著各處的縫隙涓涓往下淌。

頃刻間,整個電梯間都好像浸泡在了血水裡,紅通通一片。

濃烈的血腥味混雜著腐臭味直往沈鏡鼻腔裡鑽,他終於忍無可忍,指尖掐了個決,金光閃過。隻聽得一聲淒厲慘叫,滿室的紅瞬間消失無蹤。

明亮的電梯安靜無聲,那紅衣女子好似從未出現過。地上的殘肢斷臂,牆壁上貼著的猩紅舌頭也都沒了蹤影。

沈鏡抬頭看看了一眼,電梯門上的數字還停在一樓。他重新按了六樓,電梯如常地升了上去。

第52章

"咚咚咚"

敲門聲又響了起來, 張越明和賀一白同時一個激靈,神經幾乎崩到了極致。賀一白更是抓緊了張越明的手臂,指尖泛起了青白色。

兩人死死地盯著大門, 連呼吸都屏住了。

“開門,是我!”

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聽在此時此刻的張越明耳朵裡簡直猶如天籟。

“是老二!”張越明幾乎喜極而泣。他倏地蹦起來,綿軟的腿一軟四仰八叉地摔在了地上。他顧不得喊疼, 手忙腳亂爬起來奔到了大門口,一把就將門拉開了。

“親人啊, 你終於來了!”

張越明眼含熱淚, 一個熊抱猛地撲了上去。沈鏡還沒來及開口,差點被擠扁的胖胖一家炸起毛嗷嗷叫了起來。他連忙鬆開沈鏡, 這才看到了他懷裡的狸花貓。

“胖胖你也來了,快, 讓我抱抱。”

張越明伸出手就想把胖胖抱進懷裡, 想借著胖胖毛茸茸的身體好好緩解一下心內的恐懼。誰知胖胖絲毫不給麵子,從他手下躥了下去, 眨眼就鑽進了屋子裡。

張越明心下遺憾, 抬頭就瞅見了沈鏡身後明亮空寂的走廊。他身體一抖,火急火燎地把沈鏡拉進了大門。

“快快快, 快進來,快關門!”他一邊說話,一邊拉過門把手“嘭”地一下就把門關上了。

一進門,沈鏡就看到了站在沙發邊又驚又怕地望著他們的賀一白。對方相貌極好, 薄唇高鼻。尤其是眉眼, 可以稱得上劍眉星目了,若是在平時, 沈鏡應該會好毫不掩飾地誇讚一句。

然而此時此刻,賀一白眼裡布滿了驚懼頹喪,額間還縈繞著一抹濃重的黑氣,襯得他的臉色蒼白得像個死人一般。再好看的人沒了那股屬於活人的精氣神,也會變得難看。

他臉色微微一變,坐在旁邊沙發上的張姨先站了起來,招呼道:“小沈你來了,我就說你會過來的,他們兩就是不聽,把自己嚇個半死”

張姨臉色也有些不太好,身上披著件長袖外衫,顯然是剛從床上起來沒多久。最近接二連三無法發生的詭異事件已經無法用常理來解釋了,即使她活了大半輩子,業務難免受到驚嚇。隻是在兒子麵前,還是勉強保持了一些冷靜。

沈鏡笑了笑,張越明已經過來接了話茬,“哪是我不相信,這不是跟你打電話你沒接嘛,我還以為你睡著了沒聽到。老二你不知道那女鬼有多可怕,你給我們的符紙都燒沒了,幸虧我媽那裡還有一張。嚇死我了,嗚嗚,我差點以為今晚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張越明亢奮得有些不正常,大概是對沈鏡的本事太過自信,之前又驚嚇過度,乍然鬆口氣,血液沸騰,燒得他的臉都漲紅了。

沈鏡好笑地拍拍他的肩,有些無奈道:“我聽到了。我給你打了電話過來,你手機關機了。”

“沒電了”張越明拿起已經黑屏的手機在沈鏡麵前晃了一下。

“那你怎麼不去拿充電器啊?”

張越明有些委屈,“充電器在房間裡,我們不敢去啊”

沈鏡:

“嗨呀,先不說這個了。一白,快,咱們救星來了。他就是我跟你說的那位高人,那驅邪符也是他給我的。有他在,什麼妖魔鬼怪都得給我繞道!你趕緊跟老二說說那女鬼的事情。咱們好趕緊把她給送走!”

“沈大師,我我是阿明的朋友,我叫賀一白,你,您得救救我”賀一白被嚇狠了,話沒說兩句,鼻涕眼淚就淌了下來,那麼好看的一張臉給糟蹋得讓沈鏡都有些不忍直視了。

“先彆急,慢慢說。”沈鏡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抹看不見的汙濁之氣順著沈鏡的指間從他體內被抽了出來,轉瞬就煙消雲散了。

而賀一白這邊隻覺對方有些發燙的手拍在自己僵硬的肩膀上,一瞬間身體裡積蓄的寒氣好像瞬間就消失了一般,連帶著他混混沌沌的大腦也清醒了不少。

他拍拍發冷的臉,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恢複了不少,氣色也好了許多。隨即,他之前涕泗橫流的窩囊樣子也在腦海裡盤旋回放。他臉色瞬間有些漲紅,眼眸裡閃過幾分尷尬之色。

沈鏡善解人意地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問了關於女鬼的事情。兩人立刻白了臉,實在是剛才那女鬼給他們的心理陰影實在太大了。隻怕以後很長一大UN時間愛你都難以忘掉了。

“一白,你來說,這件事你知道的比我清楚。”

幾人坐在沙發上,張越明緊緊抓著沈鏡的手臂,沒有胖胖,他就把目標轉移到了沈鏡身上。

賀一白苦笑了一聲,“我知道的也不比你多。我真是不知道倒了什麼黴怎麼偏偏就是我被纏上了呢”

在今晚之前,他還一直以為之前所有不尋常的事情都隻是自己的幻覺,搞他差點以為自己得了精神病。可是直到今晚在三盤山差點小命不保,他才知道自己這是撞鬼了啊。

因為交上的稿子被打了回來,他一改再改,甲方卻始終不滿意,要麼說顏色不行,要麼說人物衣服細節不夠完美。他忙得焦頭爛額,再加上最近兩天幻覺也消失了,他全副精神都投進了工作裡。不知不覺,竟然就在公司待到了深夜。

他想著身體剛恢複,還是不能太勞累,免得病情再複發就得不償失了。他很快收拾了東西,跟其他幾名還在埋頭加班的同事打了招呼,就開車回去了。

本來他都快忘了之前在三盤山附近發生的事情了,可是當車子經過盤山公園時,那還未完成的建築,胡亂堆積的殘渣水泥,昏黃的路燈,空寂無人的公路,黑森森的山林,與那一晚極為相似的環境莫名地讓他心底一突。

他咽了口唾沫,就想加快速度穿過公園時,車子卻突地一震,就再次熄火了。

還是那個位置,還是那個時間。這詭異的巧合讓賀一白的心臟突突直跳。他抿著唇,狀似冷靜地踩著離合,想要重啟車輛。

這時一陣冷風吹過,周圍的枝葉簌簌擺動,沙沙的聲音在冷寂無聲的夜空下響了起來。

賀一白迅速扭動鑰匙,“哼哧”一下,引擎重新啟動。賀一白如獲大赦,他正要踩離合,誰知下一刻,車子卻忽然開始急速倒退。

他頓時大驚失色,腳下瘋狂踩離合,又是拉手刹,又是踩刹車,但無論他怎麼操作,車子卻好像被什麼東西牽引著,完全失去了控製。窗外的景色不停地倒退,輪胎摩擦在地麵發出一陣陣刺耳的聲音。

他甚至不知道這輛車會帶他去哪裡。安全帶的束縛不至於讓他因為慣性東倒西歪。

賀一白整個人處在驚懼交加中,腎上腺素急劇飆升。他緊緊抓緊了方向盤,試圖控製住方向,不經意間,他的眼角餘光瞥到了後視鏡。那一瞬間,他渾身一僵,所有的情緒都好像冰水凍住了一般,大腦失去了思考,身體也僵在了座椅上竟半分也動彈不得。

鏡子正對著後車座位,不知什麼時候,那裡坐著一名紅衣女子。女子雙目赤紅,就那麼透過後視鏡死死地盯著他。

賀一白好像被那雙充血的眼睛捕獲住了,眼睛眨也不眨與那雙赤紅眼睛透過鏡子對視著。

忽然,紅衣女動了。她慢慢地起身,舉起一雙青如枯槁的手朝著他的後頸伸過來。

賀一白幾乎要驚聲尖叫出聲,然而他的喉嚨像是被卡住了一般,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驚恐地瞪著鏡子,收縮的瞳孔裡倒映著女子女子越來越近的鋒利猩紅的指甲。

近了,近了,更近了

誰來救救他,他不想死,他不想死!

寒氣逼近後頸脖,他似乎能感覺到尖利指甲刺破皮膚的銳痛。

千鈞一發之際,他忽覺大腿上好似被什麼東西狠狠一燙,混亂之間,他好似聽到了一聲淒厲的嘶吼聲,寒氣瞬間褪去。後退的車輛猛地一頓,輪胎與地麵急劇摩擦,一聲刺耳的嘎吱聲劃破空氣,地麵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記。

車子終於停了下來,而這時,他才發現,身後竟然就是已經施工了一半的建築,裡麵鋼筋暴露,縱橫交錯,以他剛才的車速,隻怕要連人帶車被當成燒烤串起來。

賀一白大口喘著粗氣,冷汗簌簌地往下淌,渾身都好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他伸手往褲兜一摸,掏出一樣黑灰色的東西。也是這時,他才想起來這正是張越明塞給他的驅邪符。

此時的符紙已經發黑發暗,他一驚,立刻意識到剛才那幾乎能灼傷他皮膚的燙意正是這符紙發出來。

周圍依然那麼寂靜,空無一人,樹影搖曳,燈光昏暗,冷風幽幽。剛才那名突然出現的紅衣女子好似他的一場幻覺,早已消失無蹤。

他咽了口唾沫,握緊了手心的符紙,下意識踩了油門,車子如箭一般射了出去,逃出生天一般衝出了這片讓他恐懼的地方。

“我根本不認識她,可能就是我倒黴吧,以後我是真的不敢加班了”要不是他當初加班到深夜路過盤山公園,也不至於被那東西給纏上。

真是要了命了,打工人本來就夠苦了,加個班竟然還能撞鬼,想想都是淚啊。賀一白還在忿忿不平,張越明卻愣了,

“你不認識那個女鬼??不對啊,可是我看那個女鬼好像認識你啊,她之前是不是叫你一白了?”

賀一白一頓,臉色有些難看,“可我真的不認識她啊。”

沈鏡卻是想到了剛才在電梯裡碰到的紅衣女鬼,應該就是和賀一白遇到的是同一個。他提醒道: “你再仔細想想呢?有沒有認識的朋友同學近期失蹤了之類的”

賀一白擰眉思索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我是真的不認識她,天知道她為什麼要纏上我”

賀一白崩潰地喊了一聲,卻在這時,周圍的空氣猛然下降,天花板上的電燈也開始霹靂嘩啦閃個不停。

“賀一白,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你竟敢說不認識我?當初是誰寫信約我見麵的?又是誰將我殺害分屍拋到三盤山的,你現在說不認識我?我要挖出你的心看看究竟是什麼顏色!”

胖胖不知從哪裡躥了過來,敏捷地躍上了沙發,黃澄澄的瞳孔收縮著緊緊盯著著大門的方向。

眾人都看過去,隻見緊閉的大門前,一道紅色身影忽隱忽現,她雙目赤紅,怨毒地瞪視著賀一白,一張青白的臉因為滔天的憤怒扭曲著,涓涓的血液自她身上淌下來,在腳下彙成了一條條溪流。

“她怎麼進來了!”

張越明“嗷”地一聲差點喊破了喉嚨痛,他緊緊抓著沈鏡的手臂,指尖幾乎要掐進肉裡。

而賀一白更是臉色大變,驚恐得直往沈鏡身後躥,“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

第53章

賀一白的否認讓紅衣女子瞬間暴怒, 她厲嘯一聲,電燈閃得更厲害了,火花劈啪四濺。下一刻, 她就朝著賀一白撲了上來。

眾人呼吸一滯,沈鏡凝神一揮手, 紅衣女子倒飛了出去,眨眼就化成了一卷紅霧消失了蹤影。

屋子了除了還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之外, 安靜無聲。眾人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屋子各處, 生怕紅衣女鬼又從哪個角落裡鑽出來偷襲他們。

半晌, 張越明才呼出一口氣,他看著沈鏡充滿希望地問:“老二, 她這是走了嗎?”

沈鏡還沒有說話,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語的張阿姨忽然小聲地問:“剛才那姑娘是誰啊?她剛才說什麼分屍拋屍的, 咋聽著那麼嚇人呢?”

她小心地朝張越明身邊靠去, 麵上還帶著驚嚇過後的惶惑,懷疑的眼神卻朝著賀一白瞥過去。

張越明這才想起來剛才紅衣女子所說的話, “對啊, 這麼看起來她好像是被謀殺的,聽起來也挺慘的而且, 她好像認定是一白殺了她”

賀一白自然看出來了他們的懷疑,他驚慌地擺著手,“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阿明, 連你也懷疑我嗎”

“不是”張越明看賀一白整個人都是驚惶無助的樣子, 也很不是滋味兒,他壓下了心頭的那點驚疑, 艱難地說:“我隻是覺得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對,一定是誤會的,我絕對沒有殺她。我都不認識她,我上哪兒去殺她啊!”賀一白還在語無倫次的解釋,眼裡滿滿的都無措,“沈大師,你要相信我啊”

“我相信你的話。”沈鏡忽然開口。

眾人一怔,齊齊看向了他。尤其是賀一白,此刻的沈鏡在他看來簡直就像是全身都閃爍著耀眼的光環,拯救他羽水火,他幾乎要喜極而泣。

“你相信他?一個殺人犯的話!”

女子幽怨痛恨的聲音回蕩在屋內各處,除了沈鏡,其餘人頓時如驚弓之鳥一般縮起了肩膀。

“既然有話,為什麼不出來說。”沈鏡眸光忽地看向某處,指尖射出一道靈力,前方空氣好似扭曲了一下,空白無一人的屋角驀地出現了一個紅色身影,正是之前那名紅衣女子。女子身形晃了一下,似乎才發覺自己顯出了身形,她索性也不躲了,目光怨恨地瞪著賀一白。

賀一白好像被施了定身術,登時大氣也不敢出一下,僵在了原地。倒是張越明跳了起來,動作極快地躲到了沈鏡身後,隨後悄悄探出了一雙眼睛。而這時,他才發現,對方壓根沒給他一個眼神,隻是定定地看著賀一白。

賀一白同樣也看著紅衣女子,不是他想看,而是他不敢移開目光。他看清了對方眼裡對他濃濃的痛恨,憤怒,怨毒。然而,除此之外,他似乎還看到了幾分失望。

為什麼會有失望?

賀一白不明白,這是他第一次看清紅衣女子的臉,他可以確定,他真的不認識她。那麼,她為什麼這麼恨他?為什麼要說是他殺害了她?

難道是他忘記了什麼?還是說,有什麼人跟他長得一模一樣,所以這女子才認錯了人?

賀一白腦子裡亂糟糟的,他想不明白。

紅衣女子看出了他眼裡的迷茫疑惑,咬牙恨聲道:“賀一白,你不認得我了?好啊,好啊,你還當真是貴人多忘事”

她蒼白的臉扭曲著,憤怒中卻不自覺流露出幾分隱隱的悲傷之意。賀一白一怔,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張越明左看看,右看看。或許是沈鏡在身前擋著,他膽子也大了起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一白,你到底對人家女孩做了什麼,有什麼誤會你們倒是說清楚啊。”

賀一白動了動嘴唇,麵上露出苦惱之色。現在這個情況,他似乎說什麼都沒有用。

“沒有誤會!”紅衣女子收起了所有情緒,冷冰冰地厲聲道,“賀一白,你的演技真的很好。我被你騙了一次,就不會再被騙第二次。你欠我的,我一定會讓你血債血償。”

“先等等。”沈鏡抬手打斷了他們的話,“你們是不是把我給忘了?血債血償沒問題,但你是不是應該找對人啊?”

這話意有所指,眾人都不由得看向了他。

紅衣女子卻是一頓,好似受到了侮辱,透著深重怨氣的紅色霧氣從她身體裡蔓延出來,周圍的空氣驟然一冷。

“你說我找錯人了?你是覺得我有多蠢才會不知道殺害自己的人是誰?”

“冷靜一點兒。”沈鏡擺擺手,“死人也是會說謊的。當然,我不是說你在說謊。我隻是在陳述一個可能存在的誤會。”

紅衣女子一雙眼睛溢出了紅色的血絲,惡狠狠地瞪著他,恨不得衝上來把他生撕了。但顯然電梯裡的那短暫的接觸讓她明白了雙方實力的差距,一時也不敢輕舉妄動。

“咱們好好複盤一下,我問你,你是親眼看見了是他殺了你嗎?”

賀一白一頓,緊緊地盯著紅衣女子,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望一個什麼樣的答案。

紅衣女子卻是目光微閃,“看沒看見又怎麼樣,我隻要知道是他殺了我就行了。”

這個答案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張越明忍不住了,“你都沒看見,你又是怎麼知道是一白殺了你,也許是其他人呢?”

“是啊,是啊!”賀一白忙點頭,他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一定是有人冒充了他。

“不可能!”紅衣女子瞪向了他,“彆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不會是其他人的。”

賀一白簡直一個頭兩個大,怎麼又開始猜起謎了,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你還在裝!”紅衣女子咬牙切齒,“當初是你給我寫信約我去三盤山的!我我滿心歡喜地過去,而你呢,你竟然想殺我。甚至還殘忍地將我分屍,把我拋在了荒野,讓我被野狗啃食,你簡直不是人!”

紅衣女子眼裡淌下了涓涓血淚,很快就浸濕了那身紅裙。

“什麼”張越明不敢置信地瞪向了賀一白。就連坐在旁邊的張阿姨也麵露不忍。

此時此刻,在他們麵前站著的好像已經不是那個讓他們恐懼害怕的女鬼,而是一個可憐的被殘忍殺害拋屍的女孩而已。

賀一白眼裡也閃過幾分同情,他動了動嘴唇,好似放棄了一般歎了口氣,“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也許聽起來很像借口。但是,我沒有給你寫過信,也沒有約你去三盤山。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你可能真的認錯人了”

紅衣女子定定地看著他,似乎終於意識到他好像真的沒有在撒謊,赤紅的眼裡劃過幾分不敢置信,“你說你不知道我叫什麼名字?”

賀一白有些不忍地點點頭。

“不可能!你怎麼會不知道我叫什麼名字?明明我們”她克製不住地上前了兩步,嚇得賀一白立刻也跟著後退了兩步,她頓了一下,停住了腳步,“我叫宋雪林,你想起來了嗎?”

沈鏡幾人都看向了賀一白,他抿了抿唇,垂下了眼,輕輕搖了下頭。

宋雪林好似受到了什麼強烈的打擊,她咬了咬嘴唇,不甘地瞪視著賀一白,“你怎麼會不記得,我是x大學大三中文係的學生。我們曾經還在開學典禮上見過。我們還一起吃過飯”

“x大,竟然還是我們的學妹!”張越明驚呼了一聲,“一白,你真的不認識她?你再仔細想想呢?”

不用他提醒,賀一白已經皺著眉在搜刮腦細胞了。

宋雪林在旁邊提醒,“那天晚上是楊霞帶我去的,有你,和你的幾個朋友。後來你中途說有事離開了”

提到楊霞,賀一白很快就想起來了。楊霞是他舍友衛華的女朋友。他經常在宿提到自己的女朋友楊霞,所以他對這個名字很熟悉。至於宋雪林提到的吃飯,他們也經常一起吃飯。而楊霞有時候也會帶朋友過來一起。

難道說,宋雪林就是楊霞帶過來的朋友之一?可是他為什麼一點兒印象也沒有?賀一白有些愧疚地拍拍腦袋。

直到現在,宋雪林好像才終於意識到賀一白是真的不記得她。她整個人都愣住了,鋒利森冷的氣息模糊了起來,變得沉默。

沈鏡對這一切也有些詫異,他雖然知道賀一白絕不是殺害宋雪林的凶手,因為他身上並沒有纏上人命官司。但他也是沒有想到賀一白竟然真的對宋雪林一點兒印象也沒有。

他不禁同情地看了宋雪林一眼,這單相思單得也太徹底了吧。

“宋學妹。”沈鏡喊了一聲。

宋雪林茫然地抬頭看過來。

“我也是x大畢業的,叫你一聲學妹也算合理。我可以向你保證,絕對不是賀一白殺了你。除了他以外,你可還有什麼其他的嫌疑人?”

“其他人的嫌疑人?我不知道”宋雪林有些呆滯地搖搖頭。這麼久以來她都堅信是賀一白殺了她,可是現在她卻突然發現她好像恨錯了人?甚至對方竟然都不記得她。

她就像個笑話一樣。

第54章

“這麼說那封信是關鍵, 你知道是誰給你的嗎?”沈鏡突然問。

“對啊,找到送信的人或許就知道誰是凶手了。”張越明也一拍手,附和道。

宋雪林眉宇輕輕一蹙, 麵上露出幾分迷茫,“我我也不知道。”

眾人一時有些沉默。

沈鏡也很無語, 這姑娘怕不是個二哈吧,於是他又問, “那你是怎麼收到那封信的?”

怎麼收到的?宋雪林看向了賀一白,眼裡淌出了滴滴血淚。他的臉色還有些發白, 眼眸裡還有一些驚懼沒有消散。整個人都很是憔悴。

這都是被她嚇的嗎?

她還記得她第一次見他的時候, 他正在籃球場上揮灑著汗水。所有人中,唯有他長得最好看, 好似鶴立雞群,那麼意氣風發, 朝氣蓬勃。一下就能將人的眼球吸引了過去。場外許多女生都在呼喊著他的名字, 為他加油。

也就是在那時,她知道了他的名字叫賀一白。

從那以後, 她總是有意無意地關注他。並非她特意, 隻是仿佛是天意一般,他們總是能在各種場合偶遇到。學校食堂, 圖書館,甚至在學校附近逛街也會無意間看見他的身影。

明明以前他們也都在同一所學校,但在這之前她卻絲毫不知道有他這個人的存在。

直到大三開學那天晚上,楊霞說要帶她出去玩, 還有她的男朋友衛華和他的室友們。

宋雪林本來不想去, 可是扭不過楊霞,隻好和她一起去了。到了現場才知道去的人很多, 而且賀一白竟然也在。

那天晚上他們吃的是燒烤。一個燒烤店一大半的人都是他們一起的。一群人都是年輕人,大家都比較放得開,也喝了一些酒。

宋雪林有些內向,不怎麼愛說話。但她的注意力卻莫名地停在了賀一白身上。她忽然發現賀一白的脾氣很好。他總是笑意盈盈的,彆人跟他開玩笑他也不生氣。而且,他似乎是一個很顧慮身邊人的感受的人。

大概是看她不說話,怕她尷尬,還特意詢問了她想喝什麼飲料,要點什麼菜。坐他旁邊的另一個男生也比較安靜。偶爾大家說得熱鬨起哄的時候,他也會不經意地跟他說笑兩下,讓他不至於那麼無話可說。

隻是後來,賀一白突然接到一個電話,便中途離開了。他走了以後,宋雪林突然便覺得這頓飯有些食不下咽了。楊霞跟衛華湊到了一起早就把她忘在了腦後,隻顧著和男朋友嘻嘻哈哈打情罵俏。宋雪林誰也不認識,越發如坐針氈。

好在難受的人不止她一人,那個一直很安靜的男生也有些不自在,賀一白走了就好像就沒什麼人記得他了。他隻埋頭吃著菜,眾人起哄舉杯的時候,他就機械地舉起杯子碰一下,然後嘴角露出一個應付的笑容。

到後麵飯終於吃完了,大家又提議去唱k,宋雪林終於待不下去了。她借口有事,跟楊霞說了一聲,楊霞挽留了她好幾次,她雖然有些為難,但還是堅持走了。

這天晚上過後,她又見了賀一白好幾次,甚至還打幾次了招呼。她以為他們就算不是很熟稔的朋友,應該也算認識的。

隻是她怎麼也沒想到,她不過就是個路人甲,對方不記得她長什麼樣子了,甚至連她的名字也沒有印象。

她自嘲地笑了一聲,“那封信我是真的不知道是誰給我的。或者說,我都不知道它是怎麼到我口袋裡的。”

張越明張大了嘴,有些難以相信。“不是,你什麼都不知道那你之前怎麼那麼確定是一白給你的啊?”

賀一白也看著她,其實剛才他一直在回憶宋雪林說的他們第一次見麵的那天晚上。開學那天晚上他的確去聚會了。隻是事情過去太久了,聚會人也挺多,有一半都是女孩子。他的記憶早就模糊了,要他記得每一個人實在有些為難他。

而且他臨近畢業,每天都很忙,對於宋雪林他也確實什麼印象了。

可是現在看著對方,他心底莫名就浮上了些許愧疚。

宋雪林難得躲開了他的視線,她抿著唇,說到底也是她自己想當然了。

她還記得她拿到信件的那天是周四。她上午隻有兩節課。下課後她就和楊霞以及幾個同學一起去了圖書館,半道上就遇到了賀一白。他身邊還跟著衛華和幾個男生,大概都是他的同學。他們有說有笑地迎麵過來,看見她們後就笑嗬嗬地過來了。

賀一白依然是滿臉笑容,溫和有禮。他朝他們笑著打了招呼,宋雪林抿著唇也朝他笑了笑,算是回應了。走廊畢竟不是說話的地方,雙方說了一會兒話,楊霞和衛華互相笑鬨了一下,就分開了。

宋雪林臉有些微微的發燙,她進了圖書館,找到了自己需要的書籍就坐到書桌邊開始看書。沒一會兒,她就下意識把手揣進了兜裡。那一下,她突然感覺到了手心裡摸到了什麼東西。她順手拿出來,是一張疊得很小的信紙。

她好奇地打開,就看到了信上的內容。落款是賀一白。這封信可以說是一封告白信。上麵說他們初次見麵的那天晚上,他就對她有了好感,隻是平時見了她,卻總是不知該跟她說些什麼。現在終於鼓起勇氣給她寫信,是想要約她去三盤山,希望她能如約而至。

宋雪林看清了信的內容後,瞬間漲紅了臉。她有些不敢置信,但同時,心底卻浮上了難以形容的愉悅,好像喝了一整罐蜂蜜,甜得她心口直冒泡泡。

此時的她完全沒意識到賀一白為什麼要把她約到三盤山這樣一個荒蕪的地方。她隻是拿著信反複地看,每一個字都看得很仔細。她甚至想象了賀一白寫信時的模樣

待她終於冷靜下來,她才有些疑惑這封信是什麼時候放進她兜裡的。她很確定,在來圖書館之前這封信還是沒有的。因為她有喜歡插兜的習慣。

這時,她忽然想到了剛才在走廊上,賀一白離開時,他的手臂好像撞到了她,也許就是在那個時候,他把信塞到了她衣兜裡的。

之後一整天宋雪林都很興奮。直到到了約定好的那一天,她特意換上了新買的雪紡裙,又去化妝店讓化妝師給她化了一個淡淡的妝容,這才懷著滿心地期待去了三盤山。

隻是她沒有想到,迎接她的不是甜蜜的約會,而是慘無人道的謀殺。

宋雪林歎了口氣,她不知該說自己太蠢,還是太倒黴,“所以我才以為是賀一白給我的信,哪知道不是”

眾人聽了她的話,頓時都陷入了沉默中。

賀一白作為當事人,此時此刻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他似乎應該惱怒,畢竟他險些就死了,這對他來說實在是無妄之災。

他看著宋雪林懨懨的神情,一時又有些同情。這件事看似跟他沒關係,但好像又處處跟他有關係。他張了張嘴,到底還是什麼也沒有說。

張越明眼神一轉,打破了沉默,“依我看給你寫信的人一定認識你們。他能冒充一白寫信給你,並且還知道你喜歡一白。你想一想,你們共同認識的人中有沒有嫌疑比較大的?”

兩人都沉思了一瞬,隨後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坐在沙發上開始擼貓的沈鏡忽然忽然歎了一口氣,看來都是一群糊塗蛋啊。

他搖搖頭,直接開口問道:“你們認識一個叫程致的男生嗎?”

宋雪林眨眨眼,毫無印象。

倒是賀一白愣了一下,說:“他是我同學,沈大師你認識他?”

“同學?你對他了解多少?”

賀一白眉心蹙了起來,“程致人很安靜,不太擅長交際。不過人挺好,就是太老實了。”

沈鏡“嗯”了一聲,點點頭。

他這冷淡的模樣反倒讓眾人都頓了一下,賀一白好像明白了什麼,臉色微微變了變,“沈大師,您突然問起他是什麼意思?”

沈鏡沒有回答,反而又問道:“你最近跟他還有聯係嗎?知道他在做什麼嗎?”

賀一白搖了搖頭,“我們畢業後就基本沒怎麼聯係了,畢竟大家都比較忙。不過我倒是知道他住在哪裡。”

“那挺好。”沈鏡忽然站了起來,他看向了宋雪林,“你不是想血債血償嗎?那咱們就走一趟吧。”

宋雪林倏地瞪大眼睛,仿佛才明白了沈鏡的意思,“你是說,這個叫程致的人殺了我?可是怎麼會,我都不認識他,我也從來沒有得罪過他啊”

沈鏡哼笑了一聲,“現在說不認識為時尚早。也許他認識你也說不定呢?”

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什麼時候,天邊已經泛起了一抹魚肚白,淡淡的霞光從雲層裡透出來,為昏暗的天地增添了幾分光明。

銀楓街道位於南椒區,屬於老式街道,城市改造還沒有改到這裡來。周圍的小區房子都是好幾十年前的老房子。房子雖然老,但因為位置好,距離市中心近,中和下來租金中規中矩。是很多打工人的選擇。

紅楓小區二樓,程致半躺在床上刷著手機,屋子裡沒有開燈,厚重的窗簾也沒有拉開,因此顯得屋子裡黑沉沉的。

泛藍的屏幕光打在他的臉上,顯得他整張臉都有些油浸浸的。他臉色發黃,雙眼泛著血絲,正緊緊地盯著手機屏幕。

屏幕上,正顯示著一則新聞。新聞是三個月前就發布的,內容是說一名x大學一名大三女學生失蹤的消息。據她同學所說,她於某日上午離開學校後,便再也沒有回來。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警方正在積極尋找中。

他往下翻了翻,連著一排下來都是相關新聞。甚至還有女子父母悲傷哭泣的圖片。程致麵無表情地看著,連眼神都沒有變一下。

這些新聞一開始爆出來的時候就沒有什麼太大的關注度,畢竟每天各種新聞層出不窮,一個普通的女學生失蹤,要是沒有大流量的關注轉發,是很難在網上引起太大的討論的。

而現在更是早就被眾人遺忘。但程致卻特意將相關的新聞都搜索了出來,他每天都要看一遍,似乎已經成了他每日的例行公事。

“咚咚咚”

客廳外傳來了敲門聲。程致一頓,煩躁地瞥了眼大門的方向,又把目光繼續放在了手機屏幕上。這種老小區就是這樣,總是會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來敲門,他一般都不會搭理。對方見沒人應,很快就會離開。

“咚咚咚”

大門持續地響著,他終於惱怒地放下了手機。他穿上了拖鞋,放輕了腳步走到客廳,打算從貓眼處看一下外麵是誰,要是不認識他就繼續回去躺著。隨便外麵的人想敲多久,他就當沒聽見。

恰在這時,外麵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程致你在家嗎?我是賀一白,快開門”

程致腳步一滯,賀一白?這麼早他來乾什麼?

雖然這麼想著,但他還是應了一聲,“等會兒,我馬上過來。”

他走了過去,扭開了反鎖閥,將門拉開了。

第55章

"你們這是"

程致看著賀一白身邊兩個陌生的男人, 眼裡閃過幾分警惕。

賀一白笑了笑,“他們是我朋友,阿程, 咱們能進去說話嗎?”

程致的目光掃過沈鏡和張越明,有些遲疑, “一白,你這是有什麼事嗎?這麼早過來, 我還想再睡會兒呢。”

賀一白顯然看出了程致不怎麼歡迎他。他能理解,他本來就是個比較孤僻的人。若是在平時, 他可能也就走了。但現在, 他瞥了眼站在他身旁的宋雪林,隻見她緊緊盯著程致的臉, 雙眉緊蹙,一副苦苦思索的模樣。

他心裡一驚, 莫非她竟然當真認識程致嗎?那麼, 程致究竟是不是殺害她的凶手呢?

賀一白心裡驚疑不定,再看向程致的時候, 竟覺得那張往日格外熟悉的臉有幾分駭人。他一時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有些結結巴巴地說:“阿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要不你”

沈鏡卻不想拐彎抹角,直接開口問:“其實我們是過來問問你,你知道宋雪林失蹤的事情嗎?”

那一瞬間,在場幾人都注意到了程致忽然緊繃的身體, 以及眼眸裡瞬間閃過的陰鬱之色。

他神情冷了下去, 左手抓緊了門把手。“宋雪林?我不知道。一白,我真的有些困, 昨晚熬了個通宵。你要是沒什麼事咱們就改天再聚吧。”他下來了逐客令,手一推,竟就要把門關上。

沈鏡猛地抬手擋住了門扉,“不知道也沒關係,但也不用這麼急著關門吧。”

程致抿緊了唇,“你是什麼人?我已經說了,我想睡覺了。”他用力推門,想直接把門關上,然而對方按著門扉,力氣之大,他竟絲毫也推不動。

他心裡頓時浮上一抹躁鬱,眼裡閃過一份陰狠之色。

恰在這時,不知從哪裡鑽出來一隻貓,嗖地一下,就順著門縫鑽進了屋內。他一驚,下一刻,門猛地被一股大力推開,他下意識後退了兩步,沈鏡趁機擠了進去。

張越明見狀,眼疾手快跟在後麵擠了進去。

程致想攔也來不及了。他氣極敗壞,隻得轉向賀一白怒道:“一白,你這是什麼意思?”

賀一白尷尬地笑笑,在程致氣怒的眼神中也走了進去。他沒說話,因為程致的情緒很不對勁兒。以往他就算受了氣,也不會這麼明顯的將自己的情緒表現出來。

程致看著旁若無人在他屋子裡轉悠的幾人,心下又急又氣。他捏緊了拳頭,想狠狠罵他們,但自小就笨嘴拙舌的他卻說不出什麼有力量的話來。

他隻是咬著牙怒視著他們,“你們到底想乾什麼啊?”

沈鏡回頭看他,“很簡單,我隻有一個問題,你回答了我就走。”

程致咬牙瞪著他,眼裡仿佛能噴火。

沈鏡不管他,直接問:“你為什麼要殺宋雪林?”

程致有一瞬間的慌亂,但他很快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張臉僵硬得沒一絲表情,“你在說什麼?我沒有殺她。”

沈鏡冷笑一聲,隻是靜靜看著他,看得程致心裡又慌又驚,手下意識握緊了拳頭,連呼吸也不由得急促了起來。

他這幅模樣眾人如何看不出來。張越明和賀一白都看著他,眼神驚疑不定,

恰在這時,房間裡傳來了一聲響動。幾人側頭看過去,隻見一隻狸花貓慢騰騰地從屋子裡鑽出來,嘴裡竟還拖著一個相機。

而程致在看到這個相機時臉色頓時大變,他猛地就撲了上去,試圖從貓嘴裡把相機搶過來。他這突然的舉動嚇了張越明和賀一白一跳,還以為他要突然發難了。

然而意外的是那隻貓格外的敏捷,即使拖著一個看起來很沉的相機,它依然身姿矯健,腳下輕輕一躍,胖嘟嘟的身體已經跳到了沈鏡的身上。

沈鏡摸摸它的頭,將相機拿下來。

“還給我!”程致瘋了一般朝沈鏡撲過去,整張臉都扭曲了起來。然而才撲到一半,他忽覺身上劃過一陣冷意。他頓時打了個哆嗦,身體就仿佛僵住了一般,再沒了力氣。

他心裡有些驚慌,左右看了看,卻什麼也沒看到。於是隻好又把目光瞪向了沈鏡,不甘地吼道:“把相機還給我。”

賀一白卻悄悄地瞥了他身側一眼,麵上神色複雜,似乎有幾分感同身受一般的同情。

程致不明所以,然而他卻不知道,在他身邊站著一名紅衣女子。紅衣女子一隻手放在他的肩頭,森冷的寒氣在兩人接觸的地方氤氳著。沒一會兒的功夫,程致的臉色就有些發白了,身體也因為寒冷在微微顫抖。

宋雪林卻一個眼神也沒有給他,她表情冰冷,眼神冷漠。她不知道那相機裡都有些什麼,但是直覺告訴她,裡麵或許藏著什麼跟她有關的東西。

她看向沈鏡,眼裡有些急切。

沈鏡打開相機,張越明和賀一白都湊了上去。然而等大家看清裡麵的內容時,都齊齊變了臉色。

隻見相機裡滿滿的都是宋雪林的照片。照片裡的宋雪林是閉著眼睛的,幾人猜測她或許是昏迷了,也會或許是已經死了。因為從背景看,這顯然是在一片山林裡。沒有人會在荒山裡睡覺。

她穿著一條白色雪紡長裙,臉上化著淡淡的妝容,表情平靜。整個人看起來都很靜謐。結合宋雪林之前說的話,這或許是她死前最後的照片。除了凶手,根本不會再有其他人能拍到。

沈鏡抬眸冷冷地看了程致一眼,程致好像放棄了一般,他微微往後,半靠在桌子上,臉上帶著一絲怪異的笑。

沈鏡又往後翻了翻,裡麵千篇一律都是宋雪林,在吃飯的她,在圖書館看書的她,在校外逛街的她,在和朋友說話的她,從各種角度看,這些照片幾乎都是偷拍的。有些格外模糊,有有些卻很清晰。

但無一例外,這些照片裡的宋雪林都很漂亮,眼神清澈,打扮樸素乖巧。看起來那麼稚嫩純真。

賀一白抬頭看向了程致身旁的宋雪林,她還是穿著那件血色紅裙,裙子樣式跟照片裡那條白色雪紡裙一模一樣。

他想,原來這條裙子不是本來就是紅的啊,到底是流了多少血,才能將原本的白色染得這麼紅,紅得刺眼。

宋雪林察覺到他眼神,有些疑惑地看過去,她依然臉色青白,雙目赤紅,眉宇間是一股怎麼也藏不住的陰森鬼氣。和照片裡的女孩幾乎判若兩人。

賀一白轉開了眼,他忽然不忍心再看她。程致毀了這一切。他毀了這個女孩的一切。在這一刻,他終於意識到,宋雪林究竟經曆了怎樣慘痛的事情、。

“臥槽,你是變態嗎為什麼偷拍了宋雪林那麼多照片?”

張越明越看越覺得瘮的慌,心裡止不住的發寒。這個程致是有多變態啊,能偷偷拍下這麼多照片,可見對方平時沒事兒就在跟蹤宋雪林。

想一想,要是有人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悄悄地在暗地裡窺伺你,偷拍你,簡直比鬼故事還可怕啊。

宋雪林一怔,忽地飄了過來,低頭看向了照相機,下一刻,她赤紅的雙眼就瞪大了,她簡直不敢相信那些照裡的人都是她。

這些都是什麼時候拍的,為什麼她一點兒也不知道?她心裡浮上一股抑製不住的戾氣,想就這麼衝上去將程致撕碎。

但她身邊站著的沈鏡讓她還保留了幾分理智,

沈鏡抬眼冷冷地看向程致。相機裡的這些照片就是鐵一般的證據。幾乎可以確定他就是殺害宋雪林的凶手了,他就算想狡辯隻怕也是無濟於事。

賀一白心裡最後一絲疑慮也放下了,他憤恨地質問他,“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宋雪林哪裡得罪你了,你為什麼要殺了她?”

程致身體抖得厲害,不知是冷的,還是怕的。他聽聞賀一白的質問,忽然神經質般的冷笑一聲,“為什麼殺了她?她活該!她喜歡誰不好,為什麼偏偏要喜歡你呢?”

賀一白不敢置信,“就因為這個?”

“沒錯!你有什麼好?成天隻知道裝模作樣,你裝給誰看啊?”

賀一白看著他,好像從來沒有認識過他一般,“我一直以為我們是朋友,沒想到你竟然是這麼看我的。”

程致笑了起來,“朋友?什麼朋友?我呸!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隻不過是讓我當個綠葉好襯托你而已。大家看呐,程致那個家夥那麼孤僻,性格又古怪,沒有人看得起他,隻有賀一白不嫌棄他願意跟他做朋友,處處照顧他賀一白人多好啊,他樣樣都比程致優秀,所有人都在誇讚他。”

“被彆人捧著的感覺是不是很享受?和你比起來,我就像個活在黑暗裡的小醜。大家都誇讚你,喜歡你。就連宋雪林也喜歡你。憑什麼?憑什麼你要奪走我的一切?”

賀一白喉嚨發乾,“我沒有這麼想,沒有要把你當成襯托我的工具,我根本不需要”

“你當然不需要。你隻是施舍我一點友誼,然後大發慈悲讓我跟在你身後,看著你光芒萬丈,看著我自己是有多麼卑微。”

張越明聽不下去了,因為他知道賀一白,在學校的時候他們或許不熟,但是合住了這幾個月,他很清楚賀一白不是這樣的人。他很熱心,做什麼都很認真,心腸也很軟,對身邊每一個人都很好。

或許是因為同理心很強,他總是能設身處地站在彆人的立場考慮事情,幾乎不會讓身邊的人感到尷尬難堪。

他相信,賀一白是真的想要對程致好,才會處處照顧他。卻沒想到好心當成驢肝肺,人家壓根就不領情。

他冷聲道:“既然你這麼討厭一白,那你倒是說出來啊。你一邊享受著他的照顧,一邊又在暗地裡痛恨他,你不覺得你很精分嗎?”

程致沒有說話,隻是雙眼發紅地瞪著他。

沈鏡卻知道,這不過是他的自卑心在作祟而已。自卑過頭就開始扭曲,周圍的一切在他看來都是有目的的。彆人的一個眼神,一句話,都能戳傷他敏感的神經。

賀一白已經不想跟他爭辯了,隻是他不能理解,“既然你這麼恨我,那為什麼不衝著我來,卻要殺了宋雪林?”

程致眼神陰鶩,他知道他徹底完了,既然如此,他也不用在裝下去,他把潛藏在心裡的陰暗都發泄了出來。

“那是她活該。我那麼喜歡她,我為她做了那麼多,我每天連飯也不吃把錢省下來就是為了買相機,為了能多看她一眼。可是她呢?她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裡,她的眼裡隻有你。她跟那些看不起我的人一樣,都是一群膚淺無知的臭蟲,她根本配不上我的喜歡。”

“她踐踏了我的感情,我要報複她。”他嗬嗬笑了起來,“我知道那個蠢女人被你迷住了,所以我以你的名義寫了封信約她出來,她果然上當了。”

真是蠢得可笑。程致想到了宋雪林收到信後的樣子,他躲在圖書館旁邊,看她笑得很開心,臉蛋也紅紅的。可是那一刻,以往讓他沉迷的笑容在此時卻讓他覺得無比的刺眼,他胸中燃燒著熊熊的火焰,想要毀滅一切。

他看到她如約來到三盤山,她化了妝,穿得那麼漂亮,眼神也是亮晶晶的。可是這一切都不是為了他。

他心裡有一個聲音在叫囂著,他要給她一個教訓,這個膚淺愚蠢的女人,她應該得到懲罰!

於是,他從她身後走了過去,他一把勒住了她的脖子,用早已加了迷藥的紙巾捂在她的口鼻上,他看著她驚恐的樣子,他心底暢快地笑了起來。

很好,就是這樣,就是這個表情。這是獨屬於他的表情,恐懼他,臣服他,他是主宰她的神。

她終於昏了過去,她躺在地上,身下是鬆軟的泥土和滿地的落葉。那麼狼狽,又那麼的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美。

於是,他拿出了相機,拍下了最後的照片,將這份獨屬於他的“美麗”永遠留存了下來。

之後,他割下了她的四肢,頭顱,將她埋在了落葉裡。

程致滿臉的瘋狂,他神經質地笑著,比真正的惡鬼還恐怖。

張越明和賀一白同時想到了那句話,人心,的確比鬼神還要可怕。

“滴答,滴答”

水滴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周圍的溫度也在瞬間驟然下降。

賀一白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他猛地轉頭朝宋雪林看過去。

她身上的紅裙好像活了一般,血色在蔓延,湧動,一滴滴猩紅的血從她裙擺滴下來。

一滴,兩滴在她腳下彙聚成一攤紅色的溪流。

她漆黑的長發飛舞起來,露出了那張森白鬼氣的臉。她雙目泛紅,裡麵充斥著爆戾之氣。血淚順著臉頰淌下來,融進了紅裙裡。

賀一白一驚,還未開口,隻見紅霧一蕩,宋雪林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鋪天蓋地的紅霧出現在天花板上,朝著程致的頭頂蔓延而去,霧氣越來越盛,血色越來越濃重。

他心裡一震,連忙轉頭看向沈鏡。

沈鏡麵色平靜,好似沒有看到那些霧氣一般。

或許是大家都沒說話,程致癲狂的笑容停了下來。

他頓了一下,突然問:“我很好奇,你們是怎麼知道是我殺了她的?明明我做的那麼隱蔽,不會有任何人發現,就連警察也查不出來。”

沈鏡淡淡道:“程致,你相信這世上有因果報應嗎?”

程致眯了眯眼,不屑地嗤了一聲。

沈鏡卻不想再跟他多費唇舌,他拿起相機,“這東西我帶走了。你好自為之。”

說完,沈鏡便轉身就走。

張越明和賀一白一怔,暗暗瞥了眼快要將整間屋子都灌滿的紅霧,也立刻跟了上去。

程致有些疑惑,“你不報警抓我?”

沈鏡推開門,“我想,有一個人一定很想親自動手的。”

說完,他直接推門出去了,賀一白同張越明也連忙鑽了出去。

門“砰”地一下關上了。屋子裡又恢複了陰暗冷寂。

程致瞪著關上的門,在確定他們真的走了後,終於脫力一般倒在了桌子上,他重重吐出一口濁氣。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放過了他,但他還是儘快離開才好。

該死,明明不會有人發現他的,他隱藏得那麼好,沒人知道他和宋雪林的關係,他們甚至不是朋友。警方不會懷疑他,更不會查到他身上。

多麼完美的計劃,多麼天衣無縫的謀殺。

可惜,都被他們給破壞了!

他恨恨地咬牙,忽地打了個冷戰。他搓了搓胳膊,怎麼這麼冷!

他站起來身,鼻間好似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還有一股無法掩藏的腐臭味兒。

他微微皺眉,忽然,

“滴答”

一滴冰涼的水滴在了他的額頭上。

他抬手摸了一下,即使是在昏暗的屋子裡,他也能清晰地看到指尖上留下的猩紅的顏色。

他咽了口唾沫,緩緩抬起了頭。天花板上倒掛著一名紅衣女子。

女子黑長的頭發四散開,如狂蛇亂舞。她麵容猙獰,雙唇似血一般紅,微微張開著,露出裡麵尖利似動物的獠牙。

程致瞬間好似被什麼東西掐住了喉嚨,幾乎窒息。他看清了女子的臉,青白僵冷,和那天他把泥土灑在上麵時一模一樣。

“宋宋雪林”

下一刻,女子猛然撲了下來。

“啊啊啊”淒厲的嘶鳴從屋子裡傳了出來,響徹雲霄。

賀一白一頓,回頭看去。

張越明也咽了口唾沫,小聲說:“他不會死了吧?”

沈鏡眉毛一挑,摟著胖胖撫摸著它光滑的皮毛,“冤有頭債有主,這是他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