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五爺沒有靈力是板上釘釘的,他為人誠懇,絕不願意裝神弄鬼欺騙百姓。平時也都是行醫治病。
但小冬的病情嚴重,陳家人病急亂投醫,不管是求徐五爺治病也好,還是驅邪也罷,他們都隻認得徐五爺這麼一個會道術會醫術的人。
沈鏡將視線投遞到躺在大床中間的男孩身上。小孩大概十一二歲,雙目緊閉,麵色慘白,看著竟虛弱至極。
沈鏡這一看,就看出問題來了。
這小孩身體裡竟然有兩個不同的魂魄。
沈鏡眯著眼認出了其中一個是小冬,而另一個是個陌生的中年男人。
兩個魂魄死死糾纏在一起,互不妥協,誰也不肯放棄身體的歸屬權,導致這具身體與魂魄沒辦法很好的融合,這才出現昏睡不醒的症狀。
胖胖也看出了端倪,他躥到桌子上,壓低前肢,朝著昏睡的小冬齜著牙,喉嚨裡不斷地發出威脅的呼嚕聲。
那男鬼立刻警惕地看著胖胖,但並沒有送來小冬。
陳家人見了,也都有些緊張地看著它,生怕它突然暴起傷害小孩。
沈鏡趕忙按住它的脖子,安撫得朝陳家人笑笑,表示胖胖不會亂傷人。
陳家人應該也都見過胖胖,見狀隻是點點頭,雖然沒有把胖胖趕出去,但依然眼神緊張。
那邊徐五爺把著脈,眉頭卻越擰越緊,而旁邊的人瞧見了,麵色也越發緊張淒苦。
之後徐五爺歎了口氣,收回了手。這孩子脈象虛弱凝滯,身體比上個月竟更加虛弱,已呈現衰敗之像,要是再醒不過來,隻怕就難了。
他麵色不忍,但也實在看不出問題來。若非今日城隍爺突然顯靈,給了他幾分希望。隻可惜出門之時他懇請城隍爺救治小冬,城隍爺卻再未有任何回應。
此刻,他竟也有幾分束手無策。
孩子的母親已經迫不及待,“五叔,小冬怎麼樣?他能醒過來嗎?”
“五爺,孩子還那麼小,您一定要幫忙啊。”兩個老人也是哀聲請求。
徐五爺抿嘴沉思了片刻,掏出布包裡的銀針。
“小冬昏睡不醒,如今我先施針一試,刺激他的穴位,看能否讓他醒來。”
幾人忙退後幾步,給徐五爺讓出空間。
徐五爺抽出一根細長的銀針,遠遠看著,滲人得很。
那纏著小冬魂魄的中年男人見狀,瞬間興奮了起來,麵容扭曲,更加用力纏住了小冬。小冬神色越發痛苦,牙關咬得更緊了。
沈鏡眼看著那跟銀針即將紮進小孩的頭頂,忙喊道:“等一下!”
徐五爺手一頓,抬頭看過來,目露疑惑。
那中年男鬼倏地轉頭過來,露出尖利的獠牙,惡狠狠地瞪著沈鏡。
沈鏡神色不改,他可太知道這鬼在打什麼主意了。
如今這兩個魂魄互相爭奪主權,小冬到底年紀還太小,不是他的對手。能堅持到現在完全是靠本能外加原配的優勢。這一針下去,刺激的是小冬的主魂。
那中年男鬼大概是想趁機將小冬踢出去,好占據身體。
沈鏡當然不能讓他如願,他走過去,“不能紮。想救小冬光靠銀針刺穴是不行的。這一針下去,隻怕會弄巧成拙,之後的小冬可能就不是你們認識的那個小冬了。”
這話一出,那中年男人立刻一僵,懷疑地打量著沈鏡。
徐五爺也詫異地看著沈鏡,“小沈你這是在說什麼?”
“五叔你相信我嗎?”
徐五爺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點頭認真道:“我當時相信你。”
“這小夥子是誰啊?怎麼回事?”
“誰家的娃娃這麼不懂事啊?怎麼隨隨便便打斷五爺治病呢?”
“大白天的,咋說得那麼滲人呢。”
“小冬不是小冬了,那還能是誰?這小娃娃說話怎麼奇奇怪怪的。”
“我說小冬該不會真的中邪了吧?這好端端就醒不過來了,可不就是有臟東西纏上了嘛。”
“你們看那隻狸花貓的反應,它可是經常待在城隍廟,是老貓了。這樣的貓都是有靈性的,指不定就看到了什麼。”
眾人神色複雜,諱莫如深。
兩個老人知道他是跟徐五爺一起過來的,雖不知他本事,但又聽他說得認真,一時竟愣在原地,又是害怕又是擔憂。
孩子的父親陳健卻沒那麼好說話了,他沉著臉,抖著唇,似乎想說什麼。
旁邊的小慧拉了拉他的衣袖,搖頭流淚。
徐五爺蹙眉思索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麼,他從凳子上起身,“小沈,你可有辦法救小冬嗎?”
沈鏡掃了眼那如臨大敵的中年男鬼,說:“我可以立刻就讓小冬醒過來。”
“謔,好大的口氣!”
“到底是年輕人啊!”
眾人嘩然,都震驚地看著他。
而旁邊的小慧卻忽地一把抓住沈鏡的手臂,紅腫的眼睛裡爆發出驚人的光,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那最後的救命稻草?
“沈......是沈先生吧?您真的能讓我兒子醒過來嗎?我求求您,求求您一定要救救小冬,拿我的命換也可以,什麼都可以......”
沈鏡忍著手臂上傳來的疼痛,將小慧扶起來,安撫道:“不需要拿你的命來換,我又不是什麼妖邪,還得一命換一命。你放心,小冬會沒事兒的。”
他挑挑眉,看向那中年男鬼,沉聲道:“你是要我動手拉你出來,還是你自己出來?”
那中年男鬼驟然神色大變,這人竟然真的能看見他!可惜他現在正是關鍵時刻,否則他定要這多管閒事的家夥一個教訓。
他立刻躬起了背,凶狠地朝沈鏡露出了獠牙,但雙手依然死死抓著小冬的魂魄。
這一副抗爭到底的氣勢把沈鏡給氣笑了。
他冷哼一聲,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他今天新官上任三把火,就拿你開刀了。
他猛然上前一步,左手伸過去,一把抓住了那中年男鬼的胳膊。
對方原本還想朝著沈鏡的胳膊咬過來,但下一刻,他的麵容猛然扭曲,身體開始痙攣顫動,雙手雙腳幾乎無法再纏住小冬的魂魄。
“不......你到底是誰?不行,我不能走......就差一點了,就差一點我就能奪得這具身體了還陽了,不......”
中年男鬼露出猙獰之相奮力掙紮,黑氣四溢,卻還不死心地朝著小冬的魂魄裡擠進去。
屋子裡的人頓時一個激靈,隻覺得周圍瞬間溫度降了下來。
“怎麼回事?怎麼突然這麼冷了?”
“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大家縮著肩膀,不住搓著裸露在外的手臂。望向沈鏡的目光都有些不對了,在他們看來,就是沈鏡忽然上前將一隻手按在了小冬的胸口上,然後周圍的空氣突然就降了下去,莫名的詭異。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等了這麼多年,你為什麼阻撓我,為什麼!不公平,不公平......”
中年男鬼如同困獸殊死掙紮,屋內頓時狂風大作,窗戶啪啪拍在牆上,窗簾更是如同群魔亂舞,頭頂的吊燈也不住晃動,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