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司的時間因為母親的到來而變得難熬起來,鈴木先生徹徹底底的吃到了父母不講道理起來是多麼可怕,但是他並未因此就頓悟自己對待女兒的方式有多麼過分,在他抱著頭痛苦的想要逃避母親的時候,甚至完全沒有意識到,他一直以來就是這麼對待女兒的。
鈴木奶奶帶著慈祥的笑容,以打壓貶低自己兒子的方式收獲了整個公司職員的熱情對待,聽著老板和同事的笑聲,鈴木先生紅著臉恨不得將腦袋埋進飯盒裡。匆忙的吃完剩下的米飯之後,鈴木先生迫不及待的從母親身邊站起來,低聲說句:“還有工作要忙。”就抿著嘴跑去了洗手間。
一個人蹲在洗手間的隔間裡,鈴木先生蹲在馬桶上捂著臉,天知道他根本不想回辦公室,誰知道母親有沒有離開,就算是離開了,她講的那些他的童年黑曆史,也已經變成整個公司的談資。鈴木先生年近40,向來是個體麵人,他怎麼也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變成個笑話,他躲在廁所裡,忍著臭味也不願意去辦公室承受同事們異樣的目光。
天啊,怎麼會這樣……
隻有半天時間而已,鈴木先生就覺得自己要崩潰了,可是他又不能夠對自己的母親發脾氣。
在鈴木先生蹲在廁所裡逃避現實的時候,褲兜裡忽然傳來急促的響聲,他趕忙掏出收集來接通,裡麵立刻傳出了妻子崩潰的哭聲:“媽媽們究竟是誰喊來的,她們究竟什麼時候走啊?”
“……”鈴木先生無言,他也想知道啊。
“你都不知道、不知道我媽她有多過分,她在外麵到處和彆人說我的壞話,這讓我怎麼出去見人啊!鄰居太太們的笑聲隔著門板都傳到屋裡來了!”鈴木太太越說越悲憤。
“……”什麼玩意兒啊,你媽再過分能有我媽過分嗎?關於誰的媽媽更過分這件事讓鈴木先生很激動,連括約肌都跟著收縮了下,馬桶傳來重物落水的聲音,濺起的水花灑在了屁股上。清涼的感覺讓鈴木先生臉都青了,可是他放不下手機,也提不了褲子。
電話那頭的鈴木太太也聽到了水花的聲音,氣更不打一處來道:“我都氣成這樣了你還有心思洗臉?什麼人啊你這是,你看隔壁的吉田先生多關心妻子……”
“聽見水聲就是我在洗臉了?!你媽真沒有說錯你,你就是個神經病!”鈴木先生暴怒道。
恰好這個時候,電話裡隱隱約約也傳出了嶽母數落女兒的聲音:[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我什麼時候說你的壞話了,我隻是說了實話而已啊,媽這麼說也是為了你好……]
電話那頭傳來妻子和嶽母的爭吵聲,但是在城裡過著精致生活的鈴木太太顯然撕不過鄉下來的母親,兩三句就被鎮壓下來。鈴木先生聽得腦殼疼,也覺得妻子隻想著自己實在是自私的很,便乾脆關掉了電話。這時候廁所裡也陸續來了人,聽到模糊的笑聲,雖然不知道來人在說什麼,可鈴木先生總覺得他們是在嘲笑自己,他一個激靈提起褲子站起來,急急忙忙的離開了廁所。
左右張望沒有看到母親的身影,鈴木先生鬆了口氣,他整理了下領帶和西裝外套,假裝無事發生的走到自己的辦公桌上坐下。東京寸土寸金,他們的公司雖然不算小,但也無法為小乾部提供獨立的辦公室,所以鈴木先生雖然升職加薪,但還是和基層職工在一個工作間。
雖說鈴木先生的黑曆史已經傳遍了公司,可大家也隻是背地裡偷笑,並沒有直接過去踩雷的意思,倒是坐在鈴木先生旁邊的同事伸頭過去,道:“聽說你女兒這次考得不錯啊。”
“哈哈哈沒有,隻是碰巧遇到了會做的題。”提到女兒,鈴木先生便難掩失望道:“這孩子就是腦子笨,記不住事情,給她說過的題很快就忘了,我就是羨慕你兒子,人聰明,成績也穩定。”
“沒沒沒,可不能這麼說。”同事笑笑,又道:“不過啊,以後競爭更激烈了,為了孩子們的未來,也得好好的教啊。我兒子平時老喜歡看漫畫,還說要做什麼漫畫家,你說說,這像話嗎?我拚死拚活的掙錢,可不是讓他畫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的,你說畫畫的那麼多,有幾個能掙錢呢。”
“那可得重視起來,小孩子經受不起誘惑,選社團的時候你可得看著點。”
“還好我們兩口子發現的早,給他安排進學生會了。說來也巧,現任學生會長就是我妻子公司社長的兒子,平時關係處的不錯。”提起這個,同事臉上露出一絲得意,似是有意在炫耀,又強調了下自己一家之主的權威道:“那些亂七八糟的畫,我都給他燒了,斷了這些個心思。”
“做得對啊,男子漢還是要做正經的事。”鈴木先生適時露出羨慕的表情,拍了下大腿道:“我打算暑假的時候,就送女兒去禮儀班培訓,養養氣質,以後也好嫁人。”
“聽說你女兒唱歌不錯?”
“都是些靡靡之音,上不了台麵。”揮了揮手,鈴木先生皺著眉道:“女孩還是學點茶道、插花什麼的傳統技能,以後帶出去也能給夫家長臉。”
“女孩子就是,學得好不如嫁的好。”同事深有同感的頷首,又道:“聽說那個禮儀班管的挺嚴的,可能得吃點苦頭了。”
“哪能有什麼事啊,老人家都說了,棍棒之下出孝子,現在他們是不懂,等他們長大了就能理解做父母的了,這都是為了他們好啊。”鈴木先生語重心長道。
“說的也是,等他們當了父母,就知道我們的心情了。”
鈴木先生和同事露出相同弧度的笑容,幾句話便能夠改變彆人人生的支配欲得到滿足。儘管如此,他們還是不約而同的露出沉重的表情,似乎真的是為兒女的人生做出了極大的犧牲。
玻璃窗外,看著自我感動的兩個封建大家長,提著空飯盒的老太太掏出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