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雙更合一)(2 / 2)

四嫁 墨書白 11509 字 6個月前

可她也不想在這時和張瑛起衝突,便起身進了屋中。

隻是剛到屋裡,秦芃便察覺不好,她感覺一股暖流從身下流了出來,她倒吸了口涼氣,同春素道:“快,拿我月事帶來!”

秦芃這個身子打小不好,在護國寺清湯寡水久了,也沒好好調理,葵水來時,痛得嚴重,尤其是第一天。

秦芃當天晚上便覺得有些疼了,窩在床上,氣息都有些不穩。等第二日起來,衛衍去接她時,瞧著她臉色蒼白,不由得道:“嫂子,你沒事兒吧?”

秦芃捧著暖爐,有氣無力擺手不語。

衛衍和秦芃駕著一輛馬車,早早去了祭壇,但其他官員更早,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有一大批官階低一些的到了。而秦書淮則是秉持了他一貫來得早的精神,早已站在了祭壇前方台階上。

衛家裡如今就衛衍一個當官的,大多數官員並不知道衛衍回來的消息,對秦芃也不熟悉,衛家的馬車到祭壇時,許多人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不知道這讓眾人讓路的馬車,是哪一位大人。

因為不知道,所以馬車額外吸睛,大家都往那馬車瞧去,等著馬車停下。

馬車一路行到離祭壇高官所站的位置最近的地方,這才停下來,而後車夫翻身下馬,放上了腳凳,恭敬道:“主子,到了。”

說完後,一隻手從裡麵探了出來。

那是一隻男人的手,寬大修長,帶著薄繭,一看就習武多年。

那手卷起簾子,露出裡麵人來。

他穿著一身紫色官袍,正前方繡了威風凜凜的麒麟,腰上懸著自由行走於宮中的腰牌,一看就知身份顯赫。

他長得極為英俊,不同於宣京書生那種秀氣,反而帶了北方幾分野性,一雙天生的笑眼,看過來時讓人分不清他到底是笑著,還是沒笑。

在場的官員,哪怕是沒見過衛衍的,也都聽過衛衍的名字。紫袍繡麒麟的裝扮,這是齊國一品武將才能有的打扮,而齊國青年一品武將也就兩個人,一位是眾所周知、站在正上方的秦書淮,而另一位……

便是衛家衛衍。

這人一下來,所有人心中暗驚,再聯想到昨夜城外多出來的兵馬,立刻明白了發生了什麼。

是衛衍回來了。

他不但回來了,還帶著兵馬回來了!

剛剛經曆過宮變,所有官員對此都格外敏感,他們站在祭壇邊上,心裡十分忐忑,目光全都在衛衍身上,不敢移開半分,就打量著這位突然回來的將軍,琢磨著他此番回京的意圖。

衛衍從馬車上下來,卻沒有如他們所料那樣往秦書淮走去。他停在馬車邊上,微微躬身,恭敬抬起手,說了句:“嫂子,到了。”

嫂子?

所有人又是蒙了蒙,然而很快就反應過來。

衛衍的如今唯一的嫂子是誰?

那不正是如今幼帝的親姐,四公主秦芃嗎!

衛衍這一聲嫂子讓所有人想起這個被遺忘了許久的女人,也為他們解答了他出現在宣京的原因。

幼帝並不是毫無依仗,衛家便是這位這麼久以來默默無聞的十六皇子的依仗!

有了這一層,當秦芃從馬車中探出身子來時,所有人內心對這位女子的評價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她不僅僅是一位公主,一位寡婦,未來,她還會是齊國權力中心人物之一。

秦芃自然知道這些人的想法,她含笑探出頭來,看見衛衍伸出來的手,知道他是在為她搭橋鋪路,便將手放到了他手心,提步下了馬車。

她的動作優雅高貴,神色端莊大方,嘴邊含著若有似無的淺笑,看過來時,仿佛牡丹盛開,端莊豔麗。

衛衍在她身邊一直伏低做小,給足了她麵子,她在侍女攙扶下,踏著台階走到秦書淮麵前。秦書淮瞧著那身著華麗繁複宮裝,頭頂繁重發飾女子朝他走來,一瞬間有些恍惚,仿佛是十六歲那年和趙芃成親那日,那個人身著火紅嫁衣,由侍女攙扶,一步一步朝他走來。

不過這樣的想法也不過就是一瞬,當秦芃走到秦書淮麵前,淺笑說那一句:“王爺金安。”時,秦書淮便已回神,麵色平淡點點頭,回禮道:“公主金安。”

兩人一人是內定的攝政王,一人是內定的鎮國長公主,作為輔政存在,就一左一右站在祭壇下方一些的台階下,等候著秦銘作為皇帝過來。

秦芃肚子疼得厲害,好在她一向裝慣了,倒也看不出來什麼。秦銘還沒來,現場亂哄哄的,秦書淮看了她一眼,卻就道:“不舒服?”

“啊……嗯?!”秦芃有些不可置信,她自信自己裝得極好,卻還是被這人瞧出來了?!

秦書淮看出她的疑問,垂下眼眸道:“你總是抬手挽發。”

這是趙芃的習慣。

她緊張或者難受得時候,就喜歡抬手弄她的頭發,這樣的習慣,是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的。

他知道她這樣的小習慣,卻也不提醒她。她那個人做事向來追求儘善儘美,最恨有什麼做不到位的地方。她要裝無事,就要讓所有人都覺得她無事。

他怕告知她這樣的習慣後,她以後就會刻意改掉,這樣要知道她的內心,就更難了。

他本以為這樣的習慣就趙芃獨有,今日看見秦芃頻頻抬手挽發,忍不住詢問了一句,等秦芃露出詫異的神色,他便知道她的確是不舒服了。

他心裡不由得有些好笑,內心柔和不少,猜想道:“公主可是腹痛?”

“王爺多想了,”秦芃緩過神來,心裡有些慌,覺秦書淮這幾年不見,真是修煉得像老妖精一樣,什麼都瞧得出來,忙調整了狀態,含著笑道:“我沒什麼的。”

秦書淮點點頭,也沒理會她的謊話,將侍衛叫過來,低聲吩咐了句什麼。

過了一會兒,遠遠見秦銘的馬車到了,這時候一個侍女突然來了秦芃身邊,碰了碰她,秦芃回過頭去,就看見一碗紅糖水放在托盤裡,端正放著。

“公主請用。”那侍女聲音恭敬,秦芃狐疑瞧了一眼秦書淮,秦書淮雙手攏在袖中,等著秦銘的龍攆,淡道:“喝吧,不至於在這裡毒死你。”

秦芃:“……”

她腹痛得厲害了,瞧著那紅糖水也有些饞,便視死如歸抬起來喝了一口。

喝完後腹間暖暖的,她心裡不知道怎麼的,就有那麼些彆扭。

秦書淮一直沒再說話,就和她一左一右站著,等著秦銘來。

秦銘到後,由禮官引著開始了登基大典。秦芃就在旁邊當裝飾,要跪就跪,要站就站。

對著上天的祭祀完畢後,剩下的冊封大典就到宮裡去。一行人浩浩蕩蕩跟著龍攆往宮裡走去,以示恭敬鄭重。秦書淮和秦芃在一左一右跟在第一排,離秦銘最近的地方。秦芃站了一個早上,本就有些受不住了,如今還走著,走到一半,秦芃就覺得目眩。一個踉蹌往前方砸了過去,秦書淮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這才讓她站了起來,沒能摔下去。

他拉住她胳膊後,同她靠近走著,麵色平淡道:“繼續走,摔倒我扶。”

這是登基大典,任何意外,都會視為不詳。

秦芃也知道這個道理,於是她立刻挺直了腰背,繼續往前。

秦書淮放了手,然而卻依舊站在離她很近的地方,仿佛是在踐行自己的諾言,讓秦芃心中有了一種莫明的安全感。

她悄悄回頭看身邊這個男人,眉目俊秀精致,如果說衛衍那樣帶著北方些許野性的五官叫英俊,那麼秦書淮就真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南方人,有著一種水墨工筆描繪般的雋秀,俊朗至極。

他站在她身邊,明知這是個敵人,明知這個人曾經親手毒殺了她,甚至後麵兩次死也和他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她卻還是學不乖,覺得內心因他在,就變得格外安定。

秦芃的恍惚讓秦書淮以為她是撐不下去了,秦書淮麵色平靜道:“人生的路都是很難走的,有時候我們隻能咬著牙往前。”

“殿下,”他聲音踏著時光,讓秦芃有些恍惚,仿佛是十四歲時遇見這個少年。

那時候,他穿著湖藍色外衫,將失去母親的她抱在懷裡。

那天下著大雨,他在雨裡抱著痛哭流涕的她,也是如此。

一字一句,同她說:“這是你選的路。”

“懸崖峭壁,你得爬;荊棘遍野,你得走。”

“早晚,是會走到頭的。”

隻是不同的是,那時候,那個少年說完這話後,抿了抿唇,小聲道:“而且,我陪著你呢。”

而如今他陪著她,走在她身邊,卻沒將這句話說出來。

這句話仿佛是湮滅在了時光粉塵中,被吞噬得毫無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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