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他答應秦書淮——我欠你一個人情,你讓我看她一眼。
秦書淮終於答應了他。
開了棺,她去得安詳,麵色平靜沉穩,仿佛還是活著一樣。
他知道這樣的毒,宮廷中的秘藥,他顫抖著撫上她的麵頰,突然有那麼些後悔。
該娶了她的。
哪怕她拒絕,哪怕世俗不容忍,哪怕有萬千阻礙,至少該告訴她一聲。
他喜歡她,願意賭上一切娶她。
可是那人走了,故事也就了結。人死燈滅,落定塵埃。
他這個人善忘,總覺得人活著得往前走,往前看。這個姑娘他愛過,他記在心裡,等老的那一天會回想起來,那就是足夠美好的事了。
聽聞秦書淮的妻子死後,他就一直沒走出來,仿佛是把自己和當年的趙芃一起埋進土裡。
他和秦書淮不一樣,秦書淮能當一個活著的死人,他卻覺得,要麼乾脆利落去死,要麼就得好好活,才不算辜負了他人的期許,枉顧了自己的人生。
他本來再遇到一個人,需要再等很多年,但是讀著秦書淮的筆記,不知道怎麼的,他突然想起來當年守著董婉怡的時光,美好又愉悅。
柳書彥頭一次覺得秦書淮乾了件好事,至少他這次牽的姻緣線,倒也還是不錯的。
而秦書淮回去後,立刻讓人備了琴。
他沐浴焚香,然後穿上少年時的衣服,用發帶束發,全是少年打扮。
他想六年過去,他或許變了許多,要是趙芃回來了,卻認不出他,不敢近身怎麼辦?
他甚至讓千麵給他化了妝,讓他與少年時沒有分好差異,做好了一切,他看著鏡子裡少年模樣的自己,內心歡喜又擔憂。
他有些害怕趙芃不來,可是又不能不試,不試,他就真的再也見不到趙芃。
於是他深吸了一口氣,到了院子裡,讓人備了水酒和趙芃最喜歡吃的點心,盤腿而坐,手放在琴弦上,彈起那首她最愛聽的《思君》。
琴聲悠揚婉轉,他怕火光驚擾到魂魄,便讓人熄了燈。
整個院子裡陰森森的,擺滿了招魂引鬼的東西,他一個人坐在長亭之中,輕紗帷幕被吹得翻飛翩揚,露出男子俊美無雙的容顏,月光之下,仿如妖魅。
江春們遠遠守著,聽著琴聲,江春靠在柱子上,抖了抖道:“你覺不覺得咱們家王爺越來越邪了?自從遇見那個秦芃,我總覺得王爺快瘋了。”
趙一靜靜看著秦書淮,目光沒有移開,淡道:“彆瞎說。”
“真的,”江春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他突然想起什麼來,抬頭同趙一道:“趙一,你覺不覺得那個秦芃真的很像咱們王妃啊?我總覺的有陰謀……”
趙一沒說話,過了一會兒後,他拍了拍江春的肩,淡道:“你看著王爺。”
江春點了點頭,趙一便轉身離開。
秦書淮在亭子裡彈琴,期初他還想著,趙芃來了,他該說些什麼。
但是彈到半夜,有種熟悉的惶恐感湧上來。
她會不會來?
他開始擔憂,怎麼還不來?
一定是他彈得不夠吧。
不夠深情,或者不夠長久,或者她現在還沒走到能聽到他琴聲的位置。
琴弦讓他手指有了疼痛感,江春看了看天色,走上前去,勸阻道:“王爺,快天亮了,彆彈了。”
“出去。”
秦書淮冷聲叱喝。
他不能停。
他告訴自己,或許哪一刻,趙芃就聽到了。
江春抿了抿唇,在這件事上,他和秦書淮爭執過太多次,從來都是秦書淮贏。他有些疲憊,乾脆退了下去。
於是所有人就聽見,淮安王府院子裡,那首《思君》反反複複。
從一開始帶著期待和歡喜,逐漸變得仿如嚎哭和悲鳴。
秦書淮一直沒有停下,讓人請了早朝的假,看著太陽東升。
然而,她沒有來。
除了秦書淮以外,所有人都覺得,她不會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