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1 / 2)

四嫁 墨書白 13933 字 3個月前

聽到秦芃的話, 趙鈺露出一個幾乎快要哭出來的笑容,而後整個人再也支撐不住,猛地撲倒在秦芃身前。

旁邊人驚叫起來,紛紛道:“陛下!”

“阿鈺……”

秦芃顫抖著去扶身上的人,隨後猛地反應過來:“回徐城, 通知最好的大夫!備馬叫人!”

說話間, 秦芃將趙鈺翻過來,他腹部中了兩劍,滾燙的血流了出來。

秦芃讓自己儘量鎮定下來,一麵給趙鈺點了止血的穴道, 一麵從袖子裡拿出止血和消毒的藥來灑在上麵,同時拿了繃帶出來。

隻是她的手一直在抖,幾次都扯不下繃帶來。這時候秦書淮踉蹌著衝了過來, 焦急道:“芃芃!芃芃你沒事吧?”

他衝到秦芃麵前,抬手檢查著秦芃。

秦芃抬眼看著秦書淮,看到秦書淮那一瞬間, 她仍舊在顫抖。

“救阿鈺……”

她的聲音裡有著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哭腔,她仿佛是抓住了唯一的稻草,看著秦書淮道:“救他!”

秦書淮微微一愣,隨後反應過來,從秦芃手裡拿過繃帶, 迅速給趙芃包紮著傷口, 同時道:“你被怕,他不會有事。我在, 我在呢。”

秦芃沒說話,瞧著躺在她懷裡,虛弱得不行的趙鈺,咬著牙關。

她覺得特彆害怕。

趙鈺是她大半生的支柱,大半生的期望。她將毫無保留的愛都給了他,他是她如今唯一剩下的親人,她沒有其他太多期望,就希望著他能好好過完一生。

她已經是死過的人,生死對她來說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可趙鈺不一樣。

他是北燕如今的君主,是北燕如今安定平穩的原因。

北燕內部民族繁雜,趙鈺雖然年不到二十三,卻是北燕建國以來唯一讓所有民族安定平穩的君主。

這是她的弟弟,她一輩子的驕傲。

如果他為了救她而死,這將是她一輩子不能原諒自己的罪孽。

旁邊人拉了馬車來,秦書淮同秦芃道:“芃芃,要把他移到馬車上了。”

秦芃抬起頭來,還有些回不過神,她大概知道秦書淮說了什麼,點了點頭。

旁邊來了三個人,抬住趙鈺的頭、腳,扶住他的腰,保持不壓著他傷口的姿勢,平平挪移到了馬車上。上車之後,秦芃就坐到趙鈺身邊去,將他的頭抱在自己懷裡,仿佛這樣的姿勢會讓她有安全感一些。

秦書淮坐在邊上,看見秦芃的樣子,有些不忍道:“芃芃,他會沒事的。”

秦芃木訥轉過頭來,瞧了一眼秦書淮,應了一聲,點了點頭,但全然不像聽進去了的樣子。

秦書淮說不上自己是什麼感受,然而卻也知道,任何感受都不適合在這一刻抒發。

秦芃抱著趙鈺,感覺仿佛是抱著水中唯一一根浮木。馬車嘎吱嘎吱作響,她沙啞著嗓子道:“小時候母親對我不好。”

“我知道。”

秦書淮點頭,應聲。然而他的回應似乎也沒有那麼重要,他甚至不清楚秦芃是否聽了進去。秦芃抱著趙鈺,摩挲著揭下他的□□。

麵具下是一張分外精致的麵容,作為一個男子而言,這樣的長相有些過於豔麗,然而卻不得不承認,這是極其美麗的麵容。

秦芃看著這張臉,忍不住眼裡有了眼淚,低低笑開。

她朝思暮想六年,終於再見到這個人。

她將臉貼到趙鈺臉側,沙啞著聲音道:“那時候隻有阿鈺對我好。母親每次都將好吃的給阿鈺,阿鈺就偷偷藏起來,夜裡鑽到我的被窩裡,小聲同我說,這個好吃,阿鈺惦念姐姐,給姐姐吃。”

秦芃眼淚落下來,卻還是強撐著笑容,抱著趙鈺的手臂忍不住收緊。秦書淮靜靜瞧著,覺得胸口發悶。他走到秦芃身後,半蹲下身子,將她抱在懷裡。

“都過去了。”他低頭親了親她:“你已經是秦芃了,芃芃,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當如今日生。”

“可我還活著!”

秦芃驟然回頭,嘶吼出聲:“我還活著,我還是她姐姐!他趙鈺是我一輩子的弟弟我一輩子都要護著他念著他!而你認出了他,”秦芃聲音低下去,咬牙道:“你沒告訴我,你也沒將我的身份告訴他。”

秦書淮沒說話,他看著這個姑娘冷漠固執的眼。

她逼近他,壓著聲音:“不是嗎?那天你和他單獨留在帳篷裡我就覺得奇怪,你和一個北燕的謀士在說什麼?你早就認出了他,對不對?”

“我說我沒認出來你信嗎?”

秦書淮嘲諷開口,秦芃眼中帶了譏諷:“你敢說嗎?”

“我不敢。”秦書淮抬眼瞧她:“可不管我是不是真的認出來,你都不會信我沒認出來。可秦芃你自己不奇怪嗎,”秦書淮貼近她,兩人的呼吸纏繞在一起,秦書淮眼中全是審視:“我都認出了趙鈺,你為什麼認不出來?他不是你相依為命的弟弟嗎?”

秦芃微微一愣。

是啊,秦書淮都認出了趙鈺,為什麼,她認不出來?

因為……燕歸並不像趙鈺。

她記憶裡的趙鈺,永遠是溫和、乖巧、帶著些少年脾氣和天真,直來直往,率真可愛,喜歡同她撒嬌耍賴,除了聰慧一些,和一個普通的少年人沒有任何不同。

可燕歸呢?

城府頗深,老謀深算,那臉上的笑容虛偽又長久,似乎能用笑容掩蓋所有陰暗深沉。

那不是她的趙鈺。

秦書淮看秦芃發著愣,他慢慢道:“芃芃,趙鈺從來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簡單。”

“所以呢?”

秦芃回過神來,皺眉道:“這是你不告訴我們姐弟真相的理由?這是你攔著我們相見的理由?”

“萬一他不願意見你呢?”

秦書淮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乾澀。

他一貫知道自己在秦芃心裡是比不上趙鈺的,可是每一次麵對這樣的時刻,他都覺得難堪。

他強撐著理智,抬頭看著秦芃:“他已經是皇帝了,你想過,他還想見你嗎?”

“我曾經想過,”秦芃說著話,眼淚落下來:“可他擋在我身前的時候,我覺得我錯了。”

“我該早點見他的,”秦芃回頭抱他,低嗚出聲來:“我該早點回家的。”

秦書淮沒說話,他垂著眼眸,克製著自己,拚命告訴自己,在這一刻秦芃需要他,他不能做出任何會進一步傷害秦芃的事來。

他一言不發,隻是靜靜抱著懷裡的人,想要給她力量和勇氣。

過了一會兒,馬車到了徐城衛府,秦芃趕緊跳下來,讓人將趙鈺抬了進去。

趙鈺的人提前來通知了衛府,衛純早已經準備好了,趙鈺一進去,大夫們便湧了上來,看的看診,紮的紮針。

秦芃就在外麵站著,靜靜看著大夫忙碌。

秦書淮站在她身後,默默守著。

過了許久,一個大夫直起身來,朝衛純道:“將軍,這位公子家人可在?”

出於機密考慮,衛純並沒有告訴大夫趙鈺的身份,聽了這話,秦芃焦急上前:“在,我在。”

大夫點點頭,瞧著秦芃道:“姑娘,這位公子傷了肺腑,我等已用藥拖延,但醫術有限,還請另尋名醫。”

這話說出來,秦芃腦子“嗡”了一下,沙啞道:“你說什麼?”

秦書淮上前來,一把扶住秦芃,同那大夫道:“你說用藥拖延,能拖多久?”

“至多不過十日。”那大夫很平靜,轉頭瞧了趙鈺一眼,惋惜道:“這樣的傷勢,尋常大夫根本無力回天,姑娘還是早作後事打算。”

秦芃沒說話,她捏緊了拳頭。

她很想朝著麵前的大夫大吼,他胡說。

趙鈺是北燕的陛下,是真命天子,怎麼會這樣輕而易舉就死呢?

然而理智告訴她,大夫無冤無仇,沒必要撒這樣的謊。

秦書淮在後麵扶著她,他的溫度從衣服下傳遞過來,給了她一種莫名的力量和勇氣,讓她鎮定下來。

“請神醫莫青從宣京過來。”

秦書淮立刻往旁邊吩咐了人,穩住秦芃,同大夫道:“你們儘量給這位公子吊著命,什麼名貴的藥材都儘管用,能活下來最重要。”

見家屬鎮定,大夫鬆了口氣。

同家屬報喪永遠是大夫最危險的時刻,尤其是麵對這種一看就是達官貴人的角色。

秦書淮說話的時候,秦芃慢慢冷靜了下來,她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轉頭同衛純道:“衛純,以我的名義張貼告示,求天下名醫,隻要能醫好這位公子的病,我可以答應他一個要求。”

“換成我的。”

秦書淮果斷開口,攔了秦芃的話。

衛純點了點頭,明白秦書淮的意思。

秦芃的許諾,若是彆人要求秦芃下嫁呢?

所有人按部就班下去做事,秦書淮又攔住衛純道:“麻煩你派人去找一下我的人,尤其是一個叫趙一的。”

“趙一?”衛純愣了愣,隨後點頭道:“王爺放心,他已經回來了,他帶了傷回來,又帶著人回去找您了,等一會兒應該會回來。”

聽了這話,秦書淮放心下來。方才趙鈺突襲時,趙一應該是被追殺和他們分開後,看情況不對先去叫人了。

衛純帶人下去後,房間裡就剩下了大夫和秦芃秦書淮。

秦芃一直站著看著趙鈺,秦書淮歎息了一聲,同她道:“去歇著吧。”

“你先去吧。”

秦芃啞著聲音,秦書淮明白秦芃此刻是不會走了,便去搬了兩個凳子,同秦芃道:“那你坐過來守著吧。”

秦芃倒也沒有拒絕,她坐到床邊去,將趙鈺的手握到手裡,盯著趙鈺沒有說話。

她仿佛是想將趙鈺每一刻都落在眼裡,連眨眼都覺得多餘。

秦書淮同她一起坐著,在旁邊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