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孤山五凡(一)(1 / 2)

那個和尚我要了 棠十四 22404 字 3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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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綰站在一片天體恒星之中。

平時仰望才能看到的億萬星辰, 漫布周身, 觸手可及。

璀璨的光輝異常迷眼, 彷佛有魔力般, 惹人伸出手, 就想觸及是否真實。

然而將將是一個碰觸,那顆星辰立馬炸裂,如起了可怕的骨牌效應, 整片宇宙繁星如爆竹似的一一轟然炸裂!

絢爛的火光如衝開的雷霆之怒, 又似齊齊上天的煙花,波瀾壯闊的同時, 亦給人一抹難言的驚心動魄感。

拂來的氣浪強而有力, 呼嘯的風勢宛若鬼哭神嚎,卻沒能掀起她身上一根發絲或裙擺, 毫無動靜的,儼然她似個背景版, 又如無實體的透明物。

淩綰呆呆的看著宇宙在麵前大爆炸, 疑惑的看了左右。

她在夢中?

隻有夢境,才會沒有任何實物碰觸的感覺。

然而當她這麼想, 彷佛就想讓她體會什麼叫毀壞的恒星威力, 無數迸裂成粉的渣末砂礫直衝而來,打在身上, 再也不是什麼感覺都沒有, 而是將她整個人穿成了篩子, 痛意將起, 還未傳遞到腦梢神經,人便成了渣粉的一部份,隨風躥動流逝在一片虛空中。

虛空深幽若淵,除了黑黝,什麼都沒有。

時光飛快流逝,宛如白駒過隙。

一抹羸弱的光輝黯淡不明,閃爍到璀璨間,周旁餘暉相映,星光交雜,荒蕪的暗色再一次漫布上數以難計的星辰,如緞帶般的銀河穿插其中,遞延至腳下流倘而過,她四散的身子,再一次凝實成形。

恍惚的意識回歸,麵前依然是爆炸前的虛空宇宙,又不儘是。

隻因多了條瑰麗銀河。

遭受剛才那般,淩綰覺得這裡異常詭異,像是什麼生命體都沒有,遲疑到最後,還是伸出了手,碰觸近在眼前的星輝。

這一次,星辰並沒有如上次那般炸開,虛空上,所有可見或不可見的星體彷如受到強大吸力,迅速朝她掠來。

強大的壓迫感令人窒息,在她受不住的將要閉眼之際,所有物於她伸出的指尖碎裂迸開,嘩啦啦的順著指縫流倘,於落地前又縈繞回蕩身旁,散發著似水非水的瀲豔淋漓波光。

它們卻非水體。

觸感細綿柔滑,不失砂礫的粗糙與硬實,神奇的沒劃傷她,惹得手癢,不禁捉捏了下。

恒星砂礫。

形同蝌蚪般扭曲的字體印入腦海,明明不認得卻是明白了意思,也隨之溜出於口。

艱拗難念的音調甫一出口,纏繞身旁的砂礫如受到召喚,飛快凝聚成了指甲片大小,在她沒反應過來間,遁入眉眼間靈台!

這一幕熟悉的,讓淩綰終於想起昏迷前的事。

三方攻擊逼出了景襄實力,蒼白的靈壓如衝天的海嘯拍擊四方,神器驟然崩潰,梵音隨之蕩開,與此同時,三道不明物飛出。

其中一道飛向她的,便是恒星砂礫。

從神器出來的東西……

看著意識海裡逐漸漫布上的星辰碎光,淩綰心跳加快,神思一動,就見相互輝映的星芒落了下來。

無數畫麵在她腦海中鋪開,又似於她身體走上一圈,待她意識順著那一圈遊走時,眉心忽地抽疼了起來,神思立即被踢出了意識腦海,紛雜的吆喝聲響隨之傳入耳旁。

“糖葫蘆,好吃的糖葫蘆唷!”

“湖裡的大魚,今早兒剛抓上來的,大娘來一條,鮮的很!”

“來來來,客倌來份油條,熱呼著!”

黎明稍退的晨間時刻,隨著初陽灑入窗櫺,叫賣聲響忽遠忽近傳入室內。

躺在榻上的人兒像是不堪其擾,抑或被擾了幾分,遠山般的黛眉輕輕蹙起,身子微微翻至一邊……然而剛有動作,整個人便因為牽扯到傷勢,痛的倒抽口氣,瞬間驚醒過來。

嘶著疼的氣兒聲響,棉軟如柳絮輕柔,迷蒙的眼,隨著眨眼,緩和那股要命勁。

“你終於醒了。”虛一正探查她身子複原狀況,見她醒了,搭在腕上的指節逐收回。

淩綰看著坐在床旁凳上人,下意識的收回手,問:“你怎麼會在這兒……”

許是眉心的疼惹人腦疼,加上剛醒,神識惺忪意識略微恍惚,淩綰完全沒轉過來,甚至沒發現到,向來以‘施主’稱呼的虛一,用的是‘你’這個字眼,而說著話時,那雙平時看什麼都顯淺淡的眸子,微深的,隱隱透著一絲情緒。

“就等你醒。”

在淩綰詫異呆楞間,又言,“施主昏迷了三日。”

這下,又換成了敬稱,不過,淩綰多少回過神,從他言語中品出了點怪異,斟酌言語,“謝謝大師出手相救,叨擾多時,我這就……”

“不急,施主傷得重,得再修養多日,現下不宜移動,而外頭……”虛一抿了下沒什麼血色的唇瓣,再次開口時,麵色有著顯而易見的黯然。

“當日壓製魔物的神器損壞,禁製衝破,九域封印消失,內外界成一體,靈氣動蕩甚囂,域內仙音繚繞,諸多大能飛升,域外修士不得其法,此時正到處抓捕域內之人。”

若是淩綰沒有看過原文,虛一這番文皺皺的話,一定是半蒙半猜的,所幸她是看過文,記憶也好,此時聞言,不止聽得懂,甚至還能自動補足一切。

當日混戰,鎖鏈之上的神器最終受到外力損毀,禁錮九域的封印結界消失,少了這層障壁,兩界不平均的靈氣引起一陣動蕩,隨即大能飛升,天降仙音,引起了域外……也就是結界外修士注意。

這些修士不明原因,正到處抓人。

淩綰目光一時有些怔忪。

哪怕劇情歪斜,發展的過程與文裡不一樣,但到最後,該飛升的飛升,該抓人的抓人,目的及結果仍是相同的。

隻是讓她意外又覺怪異的是,屬於蘇易的神器居然就這麼沒了……

撇開當下飛出的三物不提,接下來劇情如何展開?

她可記得,出了九域後,蘇易之後的展開是各種打臉模式,並受到無數美女青睞。

……不過現在想這些早了點,還是擔心自己吧。

“那我們現在在哪兒?”她問。

“域外,此界域被稱為天地三十六島,為避開搜捕,我們所在為人間孤山五凡。”

神魔戰,九域尚存幾塊大陸,但封印外的陸地卻是漫布虛空或深海,零碎不知凡幾,經數萬年後,逐形成了人人口中的天地三十六島。

孤山五凡便是三十六島某偏隅沒什麼靈氣的區域,是凡人所居的地方,其名稱源由,來自於所處地帶恰恰為五個山嶽與其統領的五個姓氏。

東郭、尉遲、趙氏、卓姓、王家,其中以東郭領地最大,勢力在族內修士越來越少的情況下,開始被其他四姓瓜分,如今是東郭尉遲王家三姓持平,趙氏卓姓勢微。

而他們現在待的地方客棧,是東郭與卓姓邊界,也是離九域邊界……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的地方。

淩綰對這些有點概念,聽完虛一說的,有些詫異他打聽到的消息與她所知的文中內容相差無幾,要知道,他們現在身處凡間,想打聽關於修真者的事難如登天,除非……他抓了該地修士尋問,抑或買通消息。

沉默了會,她問:“大師打算在這兒待上幾天?”

“自是傷好,倘若被打擾,便看情況。”

虛一話聲一如過往淡然,讓人極易忽略身子狀況,此時一說,淩綰才發現到他麵色略顯蒼白,就連唇色也像是失了血氣般的淡如水。

看來景襄爆發出來的威力,連他這樣的大能也無法幸免……

“我想這兩日就走。”淩綰道。

麵對虛一,她還是有些難以言說的心虛與尷尬,且剛才清醒時,他的態度略怪,讓人隱隱覺得……他在這兒,是專門等她醒來的。

果然,下一句話,讓她心兒一跳。

“離開可以,但在這之前,施主沒有話與本僧言說?”

從那張淺淡無波的麵色,很難窺看出虛一是以什麼心思情緒問的,淩綰隻能佯裝鎮定,裝傻道:“說什麼?”

虛一眉頭微微挑起。

“歡情花。”他提醒,話一出,見她呆住,又說:“一線天。”

他怎麼知道?!

怎麼知道……

啊啊啊──

淩綰滿腦子刷屏,淩亂間,強力抑製那抹慌亂,克製聲線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虛一:“……”

難道要他說及過程,麵前女人才能不矢口否認?

他其實,不過是想聽她親口承認,並未……虛一心底一歎,沉凝的麵色緩了幾分,凝聚眸底數日的波瀾,亦是消去。

“萬丈紅塵不沾身,閉眼不聞紅塵事,接下來的,施主還需要提醒?再說下去,不止你沒有顏麵,我也……”虛一話聲窺她眼神閃爍,一副苦思轉著腦子模樣,隻好不再廢話,直言。

“本僧元陽在你身上,而你身上亦有我的元陽,甚至,我大意失去的那滴血遭你煉化,無端生了聯係感知,這些種種,施主不覺欠缺我一個解釋?”

哪怕心裡隱隱有了猜測,虛一的話還是如道轟頂響雷,劈的她腦袋嗡鳴,完全無法思考。

他怎麼怎麼怎麼……

“嗯?”

微揚的鼻音,透著一抹威脅意味,淩綰抿起的嘴兒,終是撬了點縫,隻是話語支吾,一副沒想好怎麼說的樣貌。

“我……我,呃……你……”

平常人要是聽了這樣語速,早急死了,若是在擱稍前幾天,虛一也會因為得知元陽在她身上,訝然與惱意上腦,急切的想迫問清楚。

但恰恰對方昏迷了幾天,他也等了幾天,心底煩躁感多少因為等待消去不少,此時見她這番神態,便也不急的,甚至沒催促,極有耐心的等著她過了心裡那關。

任誰對一個大男人做這種事,好啟齒?

更何況他是個出家人,還是個清心寡欲的得道高僧。

於是他這般鎮定的拿一雙無波眸子瞅著時,淩綰心裡簡直虛的不行。

有些愧,又有些惱,但更多的是羞恥。

好吧,做為一個會看不和諧文的妹子,她身心當然是成年人思維,對一個長得如此禁欲又神聖不可侵犯的帥氣和尚,心中難免邪惡了把……

而這抹邪惡恰恰被歡情花放大,於是,說了無數混蛋話就算了,還極儘的挑惹對方,就想讓對方不複淡定,為她癡狂……那過程叫一個痛快,有痛也有快,總之想起,著火的同時,也覺萬分酸爽鬱悶。

當然,她玷汙一個純潔的大師,也為此付出了代價,這不扯平嘛。

想到這,淩綰多少理直了些,但這份直,見他神色,頓時又萎了的,最後隻能牙根一咬,破罐破摔道:“那你想怎麼樣!”

想怎麼樣?

虛一納悶的看著她。

正想回話間,房門遽然被敲響。

“客倌,您在嗎?樓下有人找您。”

虛一在房間被布置了防止窺聽的結界,屋外人無法聽到裡頭動靜,但裡頭的人卻是可以。

虛一想,該是那人取得他要的消息,逐朝鬆了口氣的淩綰說:“希望我回來時,你已經想好怎麼解釋了。”

“……”淩綰拿一雙清淩淩的眼睛看著他,癟了的嘴兒透了幾分情緒。

虛一完全無視她的表情,撤了防窺聽的結界。

“我這就下去。”虛一應了門外的店小二,站起身往門口走去。

許是僧人裝扮太過打眼,抑或為了方便躲避及遮掩身份,虛一走向門口時,身上的白色僧袍與黯紅袈裟成了件做工精致的錦袍,高大的能給予人強大壓迫感的身形,亦是矮了些微,至於光溜溜的頭頂……三千墨發如緞,簡單的以條素色穗子虛虛束起,任其他發絲垂於背後。

就這麼一個背影,無端傾泄了幾分風流雅致,透出的氣質滿是清貴公子哥兒韻致,獨有的,讓瞧著他的淩綰忍不住睜大了雙杏眼,就想瞅瞅他的正麵……

彷佛知道她所想,或是想起了什麼,虛一開門前,腳步一頓,偏了頭。

“乖乖的在房裡彆亂跑。”

恰恰偏頭時開了門,背光的麵旁陰暗模糊不清,讓直瞅著他的淩綰並未瞧見蓄發模樣,心底忍不住泛起了抹可惜之感,同時,麵色為他此時略顯親昵與透著霸道意味言語,無法控製的泛起了抹臊意。

什麼乖乖的在房裡……

不知道的,還以為兩人是什麼關係呢。

然而淩綰不知,當她昏厥,整個人毫無意識的情況下,虛一一個大男人,又是個和尚,哪能與她共處一室,為了照看她,不得不偽裝,於是,房門打開又合上後,就聽到店小二聲音自木板門透了進來。

“客倌,您夫人醒了?”

虛一沒應這句話,隻問,“前來找我的人在客棧正門口?”

但見眼前公子哥態度,顯然不想多言,店小二也是個有眼色的,立即不再問的回,“噯,是的客倌,那……要給您夫人送上點吃食還是洗澡水嗎?”

“等我回來再說吧。”

隨著聲末,腳步聲起,乍聽這些話的淩綰心底微窘,隨即,便感床的周圍罩下了層靈氣結界。

淩綰:“……”

她手抬起,戳了結界一下。

一層透明的結界,顯然是為了不讓她逃跑的困人結界……因他言行突起的異樣因惱意消失,淩綰氣的拍了下,下一秒便悲劇了。

還沒好的傷勢因遽然的動作拉扯,如撕裂般的痛,疼的她倒抽了口冷氣。

疼疼疼……

然而此時不趁虛一不在離開,還待何時?

淩綰試著動用體內靈氣衝破結界,悲催的發現,體內靈氣少的可憐不說,眉心也因她妄動靈氣的情況下,再一次泛起了抽搐的疼,人當即歪倒在榻上。

在她痛意識再一次陷入昏迷間,渾然不知,好不容易蘊養回一些些色澤的眉心晶體,瞬間黯淡,甚至龜裂開來,身子也寸寸縮小……

*****

樓下,一名身穿粗布衣衫少年,不住翹首往客棧裡頭盼望,待見下樓的錦衣貴公子,忍不住出聲。

“公子我……”

虛一抬手,製止對方囔囔的聲線。

少年眼神好使的閉上嘴。

“去僻靜的地方說,帶路,我會跟著。”虛一走出客棧,朝少年說道。

少年不是第一次和眼前公子做消息交易,了然的點了頭。

兩人身影很快消失在吵雜的街道,約過半刻鐘,來到某處僻靜的深弄小巷。

少年從衣襟裡拿出一隻油布包,小心翼翼的打開,將裡頭東西遞上,“這是小的四處打聽後,模擬出來的,公子瞅瞅。”

虛一接過牛皮卷。

那是張手繪的地圖,雖然畫工粗糙,有些地方甚至未記名也不甚清楚,但以凡人之軀,可以取得修士才能擁有的界麵地圖,也是個能人。

虛一合上地圖,自腰帶掏出了枚金錠子。

這是一開始便說好的價格。

然而少年卻一反先前,不僅沒接過,還一瞬間的跪在地上。

“求仙長收我為徒!”

誠如虛一認可少年能耐,少年在打聽這麼多關於修士消息後,又如何不知眼前人便是他夢寐以求想遇到的仙長呢。

他有感,如果不能得到眼前仙長青睞,他這輩子怕是無望登上仙路了。

虛一有雙漂亮的鳳眼,但這雙鳳眼略微狹長,當他眯起眼睛時,會給予人一種異常淩厲的壓迫感。

少年心裡一抖,仍是不死心的重申,“求仙長收我為徒!求仙長……”

然而話至一半,卻是消了音……

不是自發的止住嘴,而是被眼前仙長施了禁聲訣!

少年惶恐抬頭,以為對方與所知的那些修士一樣,不爽就想殺人滅口時,隻見對方什麼動作都沒有,聲淡言輕道:“我托你收集這些訊息,想必也猜測到我的身份,即知,為何還想讓我收你為徒。”

虛一不訝異少年得知,此時語調緩和,平整的如同陳述著早已知知曉的事實,甚至,“此界修士門派眾多,屈就於我,實非首選,以你資質,大宗門更利於你。”

言畢,見少年倔強抿嘴,顯然不認可他的話,一雙眼更是透出憤然的恨意與不屈……虛一能感受到這份情緒非針對自己,仍是不舒服的蹙起了眉。

也在這時,少年那雙滿是緊張焦急的瞳孔,倒映出無數影像。

城牆崩塌,屍山血海,枯骨王座,萬劍嗡鳴,群魔亂舞間,他與一道……清儷身影。

儷影不是誰,是此時在客棧內的女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