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pple,蘋果,apple……”
蘇以沫從睡夢中醒來,腦子裡不停在回想這個單詞,就好像和尚念經一樣。她揉了下眼睛,看了眼四周,沒有人。再看向床頭櫃上的鬨鐘,沒錯,現在是八點。
沒有人在念英語單詞,爸媽都去上班了,隻有她一個人在家。
難不成剛才是她做夢?
蘇以沫打了個哈欠,想翻身再睡一會兒,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在敲門。
她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兒,嗯,確實沒聽錯,真的有人在敲門。
蘇以沫套上拖鞋蹬蹬蹬跑過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位中年婦女,蘇以沫認錯,這人是她家樓下的住戶,此時對方正板著一張臉,眼皮耷拉成三角狀,眼裡隱藏著怒意,似乎下一秒就要破功,“是你家一大早在背英語單詞吧?”
蘇以沫愣了愣,下意識就想反駁,可對方似乎猜到她要抵賴,“彆否認了。我早上在你家門口聽了半天,男人的聲音。一直apple個沒完。我早上趕著給家人做飯,才沒空跟你們掰扯。你告訴你家人,不許他早上六點就開始念單詞。他不困,我們還困呢。他這叫擾民,我可以去物業投訴!”
蘇以沫終於確定了,那不是她的錯覺,早上爸爸真的在背單詞。
她訕笑著向對方道歉,並再三保證一定不會早上六點背單詞。
中年婦女依舊不滿意,抱怨半天,蘇以沫賠笑半個小時才將對方勸走。
因為這事,蘇以沫睡意全消,到衛生間洗漱,洗麵奶剛搓出細密的泡泡還沒往臉上抹呢,門鈴又響了。她匆忙將臉洗好,趕緊過來開門。
又一位老太太站在門,“是你哥哥早上背英語單詞吧?大早上不睡覺,我小孫子好不容易放個暑假想睡會兒懶覺,都被他攪和了……”
……
好不容易將老太太打發了,蘇以沫跑到衛生間繼續塗抹護膚品。
這才注意到洗漱台的鏡麵上貼著一張張便簽紙,高度比她稍微高一些,她需要踮腳才能看清楚。
她一開始以為是爸媽給她的留言條,等靠近了才發現,這便簽紙上寫的是字。按照這個高度,應該是爸爸貼的。
蘇愛國同誌出息了呀,居然連刷牙這點時間都不放過。
蘇以沫洗漱完畢,跑到書房把她的攝影機拿過來,哢哢哢一連拍了好幾張,這些可都是難得的回憶。
吃完飯,蘇以沫不敢在家待了。吃早飯的功夫,她又應付了三波客人了,全都是來告誡他們家不許早上背英語單詞。
她拎著包包火急火燎出門,生怕又被鄰居攔住,回頭再耽誤她上英語課。
這次暑假英語課,不止她、鄧舒月、劉氏兄妹,還有不少學生,都是下學期上初一的學生。
初中遠比小學重要,學習負擔也更重,許多重視孩子學習的家長都開始為孩子報班。
據鄧舒月說,他爸招了兩位外國語大學生當兼職,專門教初中英語。
鄧舒月看到蘇以沫就追著她問,“我聽說你爸爸要考雅思托福?真的嗎?昨天他來找我爸爸,我還以為他是來給你報名的。”
劉氏兄妹好奇看過來。
蘇以沫得意地晃了晃脖子,“當然是真的。我爸要給我豎立榜樣嘛。”
劉夢薇眼睛一亮,跑過來,“你爸給你豎立榜樣?”
蘇以沫點頭,“是啊。憑什麼他一個高中生,要求自己的孩子考尖子班啊,他要求自己的孩子優秀,我當然得要求父母也優秀。咱們得共同努力才行,這樣才公平。”
這樣的話,鄧舒月是不可能跟爸爸說的。因為她爸爸上的是北大啊。她可沒有底氣說自己也能考上北大。
劉哲浩和劉夢薇對視一眼,兩人眼裡閃過驚喜。
鄧舒月慫恿他們,“你爸以前經常考第一嗎?如果他自己都沒做到,憑什麼要求你們年年考第一。這不公平。”
這話可算說到劉哲浩和劉夢薇心砍裡去了。
劉夢薇回到座位,推了哥哥一把,“要不然你回家說?”
劉哲浩剛被修理過,他不敢,反推妹妹一把,“你來說!你小升初考得比我好,爸爸沒打你。”
劉夢薇也不敢,“小升初我考得比你好,但是學校組織的考試,你比我考得好啊。你來說!”
兄妹倆你推我搡,誰都沒膽子開口。
蘇以沫和鄧舒月對視一眼,兩人都是無語。這時候不應該一致對外嗎?
鄧舒月是個憋不住的人,當即就攛掇他們一致對外,但兩人對視一眼,沉默地拿起書,把鄧舒月晾在這兒。
鄧舒月看向蘇以沫,眼神詢問“啥意思?”
蘇以沫聳了聳肩,這還看不出來嗎?兩人怕被劉廠長收拾,不敢反抗唄。
上完課,蘇以沫拎著盒飯回家,打算跟爸爸說晨讀的事兒。剛走到家屬區,就見爸爸從廠裡出來,他手上還拿著一本書,神神道道似乎在背誦單詞,有兩位普通職工跟他打招呼,他也置之不理。
那兩位職工經過蘇以沫身邊的時候,她清楚聽到他們的交談聲。
“蘇工也太傲慢了吧?他隻不過是個新晉工程師,那些老工程師都沒他那麼囂張呢。我跟他打招呼都裝聽不到。”
“聽說他在學英語。要去國外留學。”
“真的假的?他都多大了,還學英語?能學會嗎?”
“不知道。反正我挺佩服他的。這把年紀還能學得下去。”
“這把年紀還折騰什麼呀?他一個高中生出什麼國留什麼學?彆出去丟人現眼了。”
……
原來這事已經傳開了。大家評價好壞參半。蘇以沫剛想上前叫住爸爸,沒想到蘇愛國同誌這麼不給力,走路不當心直接撞電線杆子上,差點摔倒。
蘇以沫嚇了一跳,趕緊跑過去,“爸,你沒事吧?”
蘇愛國捂著酸痛的額頭,衝女兒搖了搖頭,“我沒事。”他翻了兩頁,又默念了兩遍。等燈綠了,他才過去。
蘇以沫趕緊跟過去,又念了好幾遍,他側頭看了她一眼,“咦?你已經把盒飯拿回來了啊?那正好,我就不用去拿了。”
蘇以沫點頭,把早上鄰居來敲門的事說了。
蘇愛國有些頭疼,“我早上五點就起了,把單詞抄寫了兩百遍,直到六點,我才背單詞,他們連六點都沒起。這也太懶了。”
蘇以沫訕訕地,“爸,我早上八點才起。”
她嚴重懷疑爸爸在內涵她,而且她有證據。
蘇愛國忙改口,“那……那我早上不在家讀單詞了。”他撓頭想了半天,“我到公園裡背。”
蘇以沫沒想到爸爸居然連公園都願意去,“您不怕被彆人看到笑話?”
蘇愛國歎了口氣,“彆人愛怎麼笑就怎麼笑吧?總比輸了強。”
要是輸給自己的女兒,他才是真的沒臉見人。
兩人走到家門口,蘇愛國正想掏鑰匙開門,又有個鄰居過來,“你家早上是不是在背英語啊?”
蘇愛國臉一紅,蘇以沫不想再給人道歉,接過爸爸手裡的鑰匙,進門躲清靜去了。
蘇愛國給鄰居道完歉,覺得這樣不是事兒,於是買了一袋子水果,從下至上挨家挨戶送去,向他們賠禮道歉。有的鄰居不在,他就寫了張道歉信,貼在門口,水果就放在門口。
這麼一折騰回到家,盒飯都涼了。
蘇愛國重新熱一遍,急匆匆吃完,將女兒給他買的收音機拿著,到一樓繼續研究發動機。
施工等人見他手裡拿著著收音機,眼睛一亮,“喲,你這是覺得太無聊,所以放歌給我們聽,是不是?”
搞機械是非常枯燥的,要是能聽歌,多少能放鬆心情。
蘇愛國擺手,“不是。”
還不等他解釋,從外麵進來一人,看到蘇愛國時笑了聲,“我剛剛看到你拎著一袋水果,挨家挨戶送過去,你家有啥喜事,這麼大方?怎麼不給我們送點兒?”
蘇愛國擺擺手,“彆提了。”
他把自己早上起來背單詞擾民的事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