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娬細致地把夏氏的腳從水盆裡拿出來,用布巾拭乾了水跡,輕輕放到床上去,拿過被子給她蓋上。
孟娬端著水出去倒了,收拾好了又回來,把門關上,吹熄了燈,就窸窸窣窣地爬到夏氏床上去,和她躺在一起。
夏氏將孟娬摟過來,怕她僵手僵腳,便用雙腿裹著她的腳,把她的手掖在懷裡。
一切還和從前一樣,母愛無私。
孟娬拭了拭她的眼角,軟聲寬慰道:“不哭了不哭了,我又不會跑,往後我們還是在同個屋簷下,還和以前一樣。”
夏氏道:“不一樣了,阿娬,成親以後,你就是王行的房裡人了,應事事以他為先。”她心裡清楚,像今晚這樣母女兩個同床而眠、說說體己話的機會以後就會少之又少了。
夏氏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孟娬的婚後規矩上,情緒便慢慢地平靜下來,開始給孟娬說教,讓她婚後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以後要操持小家,理應大方得體,不能讓人看笑話。
夏氏還說,將來若是見到了王行的家裡人,需得善解人意、謹小慎微,孝順公婆、家室和諧。
將來若是有了孩子,孟娬萬不能像現在這樣沒大沒小,需得端起做母親的身份來,相夫教子,責無旁貸。
夏氏不厭其煩,絮絮叨叨都快說到孟娬和殷珩的孫子孫女上去了。
在說到將來怎麼給孫子娶孫媳婦、怎麼給孫女相看夫家時,夏氏聽到了孟娬均勻的呼吸聲。
誠然,夏氏的說教成了她最好的助眠幫手。
她依偎在夏氏懷裡,忘卻了那些緊張焦慮,也放下了所有忐忑,安安穩穩地睡去了。
夏氏聽著她的呼吸聲,打住了嘴裡的話,也沒再強行給她灌輸,而是揉了揉她的頭,溫柔道:“罷了,安生睡吧。”
第二天又是吵吵鬨鬨的一天。
八字先生勘了吉時,在大婚日裡何時迎新娘何時拜堂都是先定好了的。
因為孟娬和殷珩的情況特殊,不用從一個家門轉移到另一個家門,而是從始至終在這家裡完婚,故而也不需隊伍抬著喜轎來迎親。
屆時隻需把新娘迎出房去到喜堂拜堂即可。
隻不過才上午,大家就風風火火、興致昂揚地趕來,在院子裡鬨了。
孟娬一睜開眼,首先聽到的便是外麵大家的笑鬨聲。
孟娬從床上坐起來,環顧四周,這時夏氏已經起身去外麵張羅了,房裡就隻剩下她一個。
而她惺忪的眼神移到旁邊的木製衣架子上時,陡然頓住。
因那衣架子上,平平整整地掛著一襲大紅嫁衣。那大袖長裙,一絲褶皺都沒有,窗外明亮的天光漏進來,錯落在嫁衣上,流輝暗生。
她被吸住了視線,久久無法回轉。
家裡的人手不夠用,旭沉芳調了他宅子裡的下人們過來幫忙。從後廚到堂前,一應妥妥帖帖。
另外負責梳妝的丫鬟和嬤嬤,旭沉芳也早就和夏氏議定備齊了,此時正在外麵候命。
夏氏進屋來時,看見孟娬正呆坐在床上,不由憐愛笑道:“醒了?一會兒該沐浴更衣了。”
孟娬動了動身,道:“那我去盥洗室,很快就洗好回來。”
夏氏連忙攔住她,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去盥洗室洗?外麵那麼多人,你怎能出去?今兒在拜堂之前,你都不能出這道門,記住了嗎?”
孟娬還有點回不過神,直到崇儀輕輕鬆鬆地搬了個浴桶進來,又三下五除二地拎了熱水灌滿,她才後知後覺,今個約摸是真不能隨便出去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