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儀在廊下,看著他身形微晃地走出院門,自顧自道:“喝得這麼狠,他找得到回家的路麼。”
不想這話被旭沉芳聽見了,道:“我這是高興,既然崇儀姑娘這麼擔心我找不到回家的路,那你送我啊。”
崇儀道:“你這麼多扈從,需得要我送?趕緊滾蛋。”
旭沉芳笑了兩聲,飄飄然走出院門,霎時沉在了夜色裡。
崇儀對著院門又道了一句:“高興過頭,忘乎所以,就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也是活該。”
崇鹹驀地回她道:“他說高興那就是高興麼?”
崇儀不解地看著他,崇鹹又道:“很多事都不是眼睛看到的那樣,更不是嘴上說的那樣。”
崇儀兀自理解了一會兒,道:“故作高深,崇鹹,你今天吃錯藥了?”
崇鹹默默地轉身走開了。
旭沉芳上了馬車,扈從駕著馬車緩緩駛離了這後巷。一路上他攤在馬車裡寂靜無聲,駕車的兩名扈從不由對視一眼,有些擔憂。
還沒走多遠,旭沉芳忽而叩了叩車裡的小幾,聲音裡也染著濃烈的醉意,道:“停車。”
扈從把車停靠在一旁。
他從馬車裡出來,下了地麵,踉蹌幾步到巷弄的牆邊,扶著牆吐了。
他臨走時,夏氏還裝了一壺溫熱的醒酒茶放在馬車裡帶著走,給他半路上渴了喝。
扈從把茶水遞給旭沉芳,擔心道:“公子你沒事吧?”
空氣奇寒,鑽進胸膛裡,牽扯著五臟六腑都冷得疼。
旭沉芳吐完了,用溫茶漱了口,而後自己腳步虛浮地緩緩往前走,啞聲道:“我暈車,走著醒醒酒。”
喧鬨了一天的家裡,終於又慢慢地回歸平靜。
院子裡廊下、樹梢下掛著的紅燈籠靜謐而安然。
孟娬取下了頭上厚重繁複的頭飾,一一擺放在台麵上,烏發如瀑地流瀉在肩上。她在妝台前坐了一會兒,看了看銅鏡裡的自己。
在現代時都沒能把自己嫁出去的她,今日卻在這古代裡成婚了。
正式地穿戴了一回鳳冠霞帔,與自己最喜歡的人結成夫妻,此生圓滿到她到現在還仿佛在做夢一般。
殷珩去盥洗室裡洗漱前,打了溫水放在房裡給她洗。他將喜服解下,平平整整地掛在衣架子上。
隨後孟娬也把嫁衣褪了,掛在他吉服的旁邊。
待殷珩進屋時,孟娬已經洗好了,此刻盤坐在喜床上,正盯著衣架子那邊的嫁衣吉服發呆。
殷珩將房裡的燈一盞盞熄去,最後隻留下兩支紅燭。
那分外柔和的光將屋室映照得嫣然,因著兩人共處一室,而陡然生出灔旎。
“在想什麼?”殷珩溫聲地問。
孟娬回過神來,滿副心神都落在了他身上,如實回答:“我在想,這嫁衣的料子一定很貴,我在旭沉芳布莊裡見過的最好的料子,都比不上這個好。”
一隻紅燭的燭光有些跳躍閃爍,他站在桌旁,隨手拿起旁邊的簽子挑了挑燭芯,那微光漸漸趨於平和,襯得他拿著簽子的手溫潤如玉,也將他修長的身影勘勘投在了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