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遊園驚夢1(1 / 2)

興華開發區。

S酒店,頂層2807套房內。

段易與麵前的小年輕整整對視了三秒,才反應過來他是來乾嘛的。

然後段易道:“你們搞錯了,我不是gay。”

坐到沙發上,段易點燃一支煙,抽了兩口,再打開筆記本電腦“啪啪”敲起代碼,頭也不抬地問:“張總讓你來的?”

小年輕長得很白,有一張瘦削的瓜子臉,身材非常纖細,看著也許連20歲都不到。說話的時候他不停搓著手掌,顯得有些拘謹。“其實……我也反悔了。打擾了。我這就出去。”

“等等——”段易忽然想起什麼,叫住他。

視線從電腦桌麵離開,十指倒是還在繼續敲代碼,看著小年輕,段易眼角微微彎起來。剛才晚宴上他多喝了幾杯酒,這會兒說話就有點口無遮攔。“那張總是個沒節操的碎嘴,他今晚能見你這麼快從我房裡離開,明天就敢跟彆人說我不行。”

小年輕:“……”

敲出三行代碼,段易再問:“讓你陪我過一夜,張總給你多少錢?”

“一萬。”小年輕眨了下眼睛。

“行。這錢你拿著。”段易手指了一個方向,“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不好打車。今晚你去那間房睡。明早再走。”

小年輕頗為驚訝地看向段易,然後彎下腰,用很傳統的方式朝他鞠了個90度的躬。“太、太感謝你了。隻是……”

“還有事?”

“也沒。我就是覺得這錢我不能白拿。我是雜技演員。要不……我給你來一段兒?”

段易有點懵,覺得這小年輕的性格也許是有點脫線。

他實在沒有在酒店房間看人雜技表演的愛好。

那張總全名叫張卓,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想拉著段易一起坑人錢,合作沒談成,就開始使下作手段。段易非常惡心此人,他讓小年輕借住一晚,無非是想將計就計對付張卓。

抖了下煙蒂,段易低頭重新敲起代碼。“不用。那種人的錢,你不拿白不拿。我還得忙,你去吧。”

小年輕聽罷,倒也沒說什麼,歎口氣之後走了。

他的表情看上去挺失望,這會兒段易不理解,後來才知道他心裡想的是——我們家雜技團破產果然是有原因的,現在已經沒人愛看雜技了。

這晚段易工作到深夜才睡過去。

早上他是被助理的奪命連環電話吵醒的。

頂著黑眼圈醒來,迅速衝澡刷牙,穿上運動服,再把電腦塞進背包裡,段易背起雙肩包,走到了房門口。

即使已經當了“段總”很多年,段易依然自詡為IT民工,他一直不喜歡穿西裝,除了出席重要場合不得不穿外,平時都是運動休閒裝的打扮。這會兒他沒有認真整理頭發,頂著一頭亂蓬蓬雞窩頭,又背著雙肩包,看上去簡直還像個大學生。

打著嗬欠拉開房門,段易一眼望見等在門口的助理。

段易這助理名叫林嶽川,名字取自“山川日月”。

他從小在國外長大,以前沒有中文名,據說這名字是他在這次回國工作後現給自己取的。

段易手下這公司是他和幾個哥們一起合夥創立的,早年間大家風餐露宿四處拉投資,幾經風雨,如今總算小有所成。

林嶽川這個助理,是段易他們公司第二大的投資方安排過來的。

明麵上資方說是派人來幫段易忙,但實際是派人監管段易,在他身邊當眼線的意思。

林嶽川不過剛在國外念完大學,在段易眼裡就是個半大的孩子。段易估摸著他在資方那邊的背景非常硬。但他到底什麼來曆,段易並不清楚。

此時此刻。

烏雲低垂,空氣潮濕悶熱。

林嶽川在這樣的天氣下趕過來,身上也沾染了一股潮氣。他眼神裡仿佛盛著一潭煙水冷氣,在身後昏黃的走廊壁燈映襯下,幾乎顯得有點森然。

段易打量他幾眼,總覺得他身上哪個地方似乎有些不對勁。

他沒來由就覺得有些喘不過氣,總感覺今天會發生什麼大事。

摸出煙來點燃,段易深深吸了一口,去掉幾分心裡的燥意和不安,然後他問林嶽川:“找我乾什麼?”

林嶽川遞給他一份文件:“這份合同要馬上簽字。我會在上午找快遞寄出去。”

段易接過合同,快速審核一遍後,麻溜地簽了字。

把合同還給林嶽川後,段易發現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後的某個位置。

想起什麼回過頭,段易看見了昨晚那個小年輕。

——差點忘了他還在這裡。

小年輕抓一把頭發,眼神猶疑地來回看了看,最終對段易說:“段總,那我告辭了。”

“嗯。”段易點點頭,看見小年輕繞過自己出房門,再走向電梯口。收回視線,段易問林嶽川:“還有什麼事兒嗎?”

林嶽川搖搖頭,把合同放進公文包後,瞧了段易一眼。

他眼尾微微向上彎著,眼睛裡麵團著窗外的濃雲與薄霧,也不知道是不是段易自己心虛,總覺得他那眼神裡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其實段易也覺得有點尷尬。

他和那小年輕在這種情形下被林嶽川撞見,想讓人不誤會都難。

但他似乎也沒必要跟林嶽川多解釋什麼。

再抽一口煙,把煙掐滅扔進旁邊的垃圾桶,段易往電梯口那邊走去。“那一起回公司吧。司機過來接了。”

段易被拒絕了。

林嶽川道:“我開公司車過來的,還得把車開回去。我去大堂幫你辦退房。你先走吧,9點半開董事會,彆遲到了。”

段易沒再說什麼,兩個人一路沉默著坐電梯去到大堂。

司機已經到了,段易給他打了個電話,便徑直往酒店門口走去。

走出大門,自動感應門緩緩合上,這個當頭,段易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林嶽川正在辦理退房,他的背後是大片落地窗,窗外是青灰色的天空和越壓越低的烏雲。

似乎感覺到什麼,林嶽川朝大門方向側過了身。

隻是兩個人的目光還沒對上,玻璃感應門就合上了。因為玻璃反光的關係,段易沒再能看清他的表情。

擺擺頭,段易轉身向前走下台階。

司機把車開過來,很快便載上他離開。

黑色賓利車一路駛離酒店。

位於開發區的街道十分空曠,透過擋風玻璃往前望,可以看見烏雲已經變得更低了,天光即將被徹底遮蔽。

——看來是要下一場大暴雨了。

段易眉頭沒來由一皺,心裡那股沉悶感越來越重。

把玩著手機,讓它在掌心翻了個來回,段易的視線朝側窗外的街道望去,這冷不防一瞥,又看到了昨晚那個小年輕。

這裡離最近的地鐵口尚有十公裡,但他似乎是打算自己走到地鐵站,可見是真窮。

落下窗戶,段易跟他打了個招呼,叫司機停下車,順道捎他一程,帶他去市區的地鐵站。

小年輕自是連連道謝,規矩而又拘謹地坐在後車座上,安安靜靜,不發一言。

段易也沒跟他多聊,繼續坐在副駕駛座上把玩手機。

如此,大概過了二十分鐘。段易正拿著手機編輯微信,司機猛地踩了個刹車,他的手機順勢滑出去掉到了地上。

彎腰撿起手機,段易繼續低頭編輯信息,頭也不抬地問:“怎麼了?”

司機的聲音有些著急:“咱們剛上長江大橋。堵車了。”

段易隨口道:“哦,沒事兒。隻要橋不塌,咱們還能趕回去開董事會。”

司機下意識皺了眉。“段總,您彆老說不吉利的話。”

段易笑了:“這可是長江大橋,還能被我說塌?”

然而就在段易話音落下的刹那,前方忽然傳來了一聲巨響。

這聲響尖銳淒厲,像是金屬劃過玻璃的聲音被放大了千萬倍,它自虛空而來,頃刻間席卷了整個橋麵,繼而將四千餘米的大橋包圍。

大橋內外之間頓時生成一道無形的聲音屏障,將整座大橋從世界抽|離開來。

長江之上,江麵無風無浪,大橋之內卻響徹著讓人無法忍受的尖銳噪音。

段易被震得渾身劇痛,立刻捂住耳朵,緊接著忽然聞到了濃烈的血腥味,他忙不迭往旁邊看去,便看見了趴在方向盤上不停吐血的司機。

瞳孔驀然放大,段易伸出手,想探一下司機的脈搏。可手掌剛離開耳朵,喉間湧上一股腥甜味,忍不住張開嘴,他亦噴出一大口血。

尖銳的聲響一共持續了十秒,但段易卻感覺已經過了一個世紀。

十秒之後,橋麵甚至沒有晃動,而是在瞬間解體,直接被震成了齏粉!

與橋麵一起化為虛無的,是橋麵上的上百輛的貨車與汽車,以及每個坐在車裡的人。

意識消失前,段易拿手擦了一把嘴角的血,朝自己鮮紅的手掌看了一眼。於是他就這麼看到了自己的手掌化作的粉末那一瞬間。

時空仿佛在這刻定格——手掌化作的粉末懸停在空中,它的前方是汽車擋風玻璃化作的煙塵,再往遠處,是大橋消失之後一望無垠的平靜江麵,與青灰色的蒼茫天空。

許久之後,閃電劃過,驚雷響起,鋪墊已久暴雨總算降落。

江水伴隨著風浪轟然向東奔湧而去,好似什麼都未曾發生過。

-

段易沒想過自己還會醒過來。

睜開眼的時候他趴在地上,身下是堅硬硌人的石板路。

嘗試著動了動手腳,發現並無不適後,他從地上爬了起來,打量了一下周圍的情況。

時間大概是傍晚,這裡有小橋流水,亭台樓閣,頗有些像蘇州某個園林的一隅。

橋下小河清澈見底,石板路兩邊開著錦簇的花,假山綠樹錯落有致……這明明是個十分雅致的舊式庭院,但段易總感覺這景致美則美矣,卻好似整個蒙了層灰,顯得不太真實。

前方某個方向隱隱傳來了光亮,段易略作思忖,便朝那處走了過去。

沿著石板路走出數步,經石階走上拱形石橋,下了橋再繞過一座假山,他的麵前出現了一棟磚紅色的小洋樓。

這房子像是民國時期的西式建築,房門口還掛著幾盞紅燈籠。

天色漸暗,那幾抹紅色懸浮在夜色裡,像是飄在空中的鬼魅。

看到此情此景,段易不由生出一種身在地獄的感覺。

畢竟他覺得自己已經死了——死在長江大橋上那場詭異的災難裡。

小洋樓內隱隱傳來些許交談聲,聽上去人數還不少。

段易還在猶豫要不要進去,大門卻自行打開來了。

緊接著響起了不知道從哪裡傳來的廣播聲:“玩家段易,編號072189,正式登入遊戲《往生門》。你死在了一場災難裡,通關遊戲,才能獲得重生。”

“恭喜玩家段易成功載入第一個副本。”

“現在請進入房內與其餘玩家彙合。”

“已載入玩家9/10,等10名玩家到齊,係統將宣布遊戲規則。”

重生?明明都看見自己的身體化成灰了,還重哪門子生?

對於係統的說法,段易心存疑慮,默默盯著打開的房門沒吭聲。

但很快居然有人從門裡小步跑了出來,清清脆脆地喚了他一聲:“段總。”

段易抬眼一看,居然看到了昨晚想給自己表演雜技的那個小年輕。

——怎麼回事?在長江大橋上喪了命的人都來了這兒嗎?

段易正疑惑著,又有人從房門裡走出來,居然是那讓他心生厭惡的張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