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跪求(1 / 2)

第102章

宿采逸從未覺著自己這麼狼狽過。

他這十六年,意氣風發,在無數天資卓越的修士中獨領風騷,他一個元嬰期,即便是淵魔出世,也應當能護住小師妹。

怪隻怪他爭強好勝,一心逞強,沒有及時認慫撤退,想在小師妹麵前表現一番,沒想到導致如此可怕的後果。

小師妹才剛剛踏入修仙大道半年而已。假以時日,她必然站在修行之巔峰,澤濟眾生,可是,現在都沒了。

都是他的錯,是,都是他的錯。

這樣可怕的後果,太慘重,慘重到他根本承受不來。

他鼻涕眼淚混合了一臉,躺在地上嗚嗚嗚的哭泣,俊秀的臉極為扭曲。

這裡是太虛峰師父內院,除了師兄弟們,不會有人來,而他們,都已經進了房間看小師妹,不會……不會有人看一眼做錯事的他。

宿采逸又吐了一口血,他無力的撐著身體,想要站起身來。

像是窮途末路的小獸。

青色的裙角,出現在他眼簾。

宿采逸心頭一悸動,霍然抬頭,“大師姐?”

謝冰站的筆直,從上到下俯視著他,眼睛裡黑白分明,沒有說話。

宿采逸委屈的梗著脖子看謝冰,適才一直在認錯的他,死死咬著唇。

從小到大,一向寵溺他的大師姐,這次也要來斥罵他嗎?

半晌,他才開口道,“大師姐,我不是有意的……”

謝冰蹲下身來,青色裙擺鋪在地上,她平視著宿采逸,看著少年愧疚不安,蒼白的臉。

她搖了搖頭,“你當然不是有意的。”

“阿逸,不是你的錯。”

有一說一,不是宿采逸引起來淵魔入侵,也不是宿采逸讓萱瑤落入焚天穀手中,更不是宿采逸捏碎了萱瑤的靈丹。

師父和師兄們如此對宿采逸,不過是因為他最小,資曆最淺,那是對小師弟沒有護好小師妹的失望和對小師妹的護短,更是對萱瑤成了廢人的痛心。

師父讓宿采逸跪下,田喜直接斥責踢宿采逸,也不過是他們真的將小師弟當做了家人,才會這般做派。

……師父對她掏心掏肺,虛與委蛇,才是沒將她當做家人,甚至沒當做人。

她就是個活的鼎。

……但是,這樣的斥責鄙夷,是一向驕傲的小師弟從未感受過的。

她前世,在山中恍如囚徒,並不知道宿采逸遭受了這些。

小師弟瘦弱的肩膀,不能承受萱瑤成了廢人的後果,也不能麵對師父師兄弟們的失望與憤怒。

前世,被逼成這樣的宿采逸,才會被師父利用借刀殺人,才會如此執念想要恢複萱瑤的飛升之路,才會對無關緊要的自己殘忍。

可是,即便是她親手養大的孩子,她也永遠無法原諒他。

……

這是大師姐熟悉的,溫柔的安慰話語。宿采逸一怔,頗有些不可置信,轉瞬間便變成了沮喪,“大師姐,你不用安慰我。”

“我不會再安慰你。”

謝冰搖了搖頭,“我早就說了,你該長大了。”

隻有沒長大的孩子,才會有這般天真的殘忍。

宿采逸神色間有些恍然,他隱約記得,這是半年前,大師姐告訴他的話語。

從那之後,一向寵溺他的大師姐,仿佛變了。

長大……

在大師姐心裡,自己一直沒長大嗎?

謝冰掏出來一方手帕,身子微傾,認認真真,毫不嫌棄地擦去他臉上的淚痕與汙漬。

就像是多年前,他在山中與她相依為命的歲月。

宿采逸怔怔地看著那白皙的手指,眼淚啪嗒一聲落下。

“隻有、隻有大師姐還寬慰我……”

她的手,像是小時候一樣放在了他的頭頂,揉了揉他淩亂、濕漉漉的長發:

“阿逸,我剛才說的是真的,不是你的錯……最起碼,萱瑤碎丹,不是你的錯。”

……什麼?

宿采逸霍然抬頭,瞳孔微縮看向謝冰。

謝冰明明還在笑著,那笑容卻極淡極淡:

“我也很憂心師妹,但是我有一點不明白,你昏迷了五日,對麼?”

宿采逸楞楞點頭,“是。”

“那這五天中,小師妹都在焚天穀,這五天的時間,足夠她報信,為什麼太虛派始終沒有收到消息?”

“……師姐的意思?”

宿采逸的眉頭,緩緩皺了起來。

萱瑤在焚天穀的五日究竟遭罪了什麼,很少有人知道。

在事發當時,更不知道萱瑤被救到焚天穀後,便喜歡上穀焚天,陷入到初戀。

那幾天走的是書中女主的愛情線,愛情線開起來的時候還在乎時間嗎?

初時萱瑤隱藏身份,萱瑤嬌憨活潑,軟糯迷人,穀焚天被她打動,主動追求,兩個人在焚天穀烈焰火下浪漫擁吻,甜的過分,甜的掉牙。

謝冰還記得書上寫少女愛情萌發,天真爛漫的想要與穀焚天結為道侶,生生世世隻愛他一人。

所以在第五天萱瑤告訴了穀焚天她的身份,穀焚天為了南宮聽雪報複顧莫念,狠下心對萱瑤出手,兩個人相愛相殺,也是一個可以被挽回的挫折:儘管她的初戀無疾而終,靈丹也可以失而複得。

至於配角,比如說宿采逸什麼的,隻是一個取女配不用的靈丹的工具而已。

萱瑤從淵魔手中直接落入焚天穀被毀了靈丹,和落入焚天穀自己呆了五天不求救被毀了靈丹,有區彆嗎?

有,區彆可太大了。

最起碼,最直接責任人,不是小師弟宿采逸。

宿采逸皺眉,“也許是穀焚天關了小師妹五日呢?”

謝冰言儘於此,多餘的也不能再說了。

她站起身來,“我去看看小師妹。”宿采逸遲疑了一下,本來想繼續跪好,終於還是悄無聲息的墜在謝冰身後。

……

謝冰進門的時候,一直昏迷的萱瑤才醒沒多久,正處在脆弱彷徨不可置信的階段。剛剛踏入修仙之路,靈丹沒了,萱瑤一直在垂著頭哭泣,哭的無聲無息,越是這樣,就越是讓站在一邊的師兄弟們肝腸寸斷。

各個修為高強的師兄弟們紅著眼圈站在一邊,誓要與穀焚天不死不休,勢不兩立。

顧莫念沉默地坐在床邊,清冷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小師妹。”

謝冰不想跟顧莫念坐在同一張床上,她繞過去,蹲在床邊,握住了萱瑤的手。

萱瑤虛弱的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如紙,她的手指被謝冰死死握著,眼淚又墜落下來,“大師姐……”

謝冰隻是喊了小師妹,彆的什麼都沒說,萱瑤卻似乎好受了一點,要是大師姐追著她追根究底,她還要將碎丹的恐懼再回憶一遍。

剛才的激動愧疚殺意都冷去,眾人都沉默了,房間裡沒人說話,便冷的像是冰一樣。

討回公道?那是一定的,穀焚天既然敢這般挑釁,便是不死不休,可是小師妹的靈丹怎麼辦?

以往太虛派中被碎丹的師兄弟,都是領了一比豐厚的休養金後,自己選擇下當外門弟子終老,或者是自行離去,哪個選擇都對小師妹太殘忍。

“師父,你放我走吧。”

萱瑤的小手,驟然死死抓住了顧莫念的衣袖,哀哀哭泣:“我沒了靈丹,我隨便死在哪裡,絕對不給師父蒙羞,你就當從來沒有遇見過我,從沒有收過我為徒弟……”

謝冰在旁邊聽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顧莫念怎麼可能忍受得了萱瑤這麼說?

果然,她聽到清冷的聲音道:“你,是我永遠的徒弟,天塌下來,有師父頂著。”

他話語冷然,卻仿佛能撐起來天地。

萱瑤怔怔地看著顧莫念,終於緩緩地鬆開了手。

師徒倆對視著,世間所有人仿佛都不存在。

謝冰:“……”

真是看了一場好戲,上一世顧莫念也是這樣給萱瑤保證的吧,然後就算計她去了!

不,現在顧莫念必然已經算計到她頭上了。

就在師徒倆目光傳情的時候,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響了起來:

“小師妹,”宿采逸臉色蒼白,眼圈紅紅站在眾人麵前,“在焚天穀,到底發生了什麼?”萱瑤下意識地顫了顫瘦弱的肩膀,怯怯地抬頭,看向顧莫念。

師父說,那裡發生的一切,都不會被人知曉。

“沒發生什麼……就是穀焚天得知我的身份後,便碎了我的靈丹。”說到這時,萱瑤又哭了。

田喜聽的火大,“宿采逸,你到底要做什麼?”

宿采逸直勾勾地盯著萱瑤:“你在焚天穀呆了整整五日,他是什麼時候碎丹的?碎丹後關了你五日?還是五日後才碎你丹?當時發生了什麼,你應該告訴我們,這樣才能為你複仇。”

“對……他關了我五日……”

萱瑤噙著淚,顫抖著嘴唇,搖頭,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在師父麵前不敢出格,田喜氣的踩了宿采逸一腳,便在這時,聽到顧莫念沉聲道:“放肆!”

“你師妹遭受這般折磨,你還步步緊逼,你想問什麼?還想知道什麼?”

顧莫念發火,師兄弟們全都噤聲垂頭,宿采逸也不例外,他垂著頭,眸光微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