痊痊愈(1 / 2)

書院外,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薄紗窗欞外,微曳的霧雨日光,謝冰坐在寬闊書院的角落,托著下巴記著筆記。

坐在上首的是大長老司徒高義,一身藍白交織,雪白的胡須垂落,慢悠悠的講課。

台下的諸多修士,饒是天賦再是絕倫,依舊正襟危坐,細細聽講,司徒高義所講的都是聖廟千萬年來的諸多修煉精華,若非聖廟書院,絕對不可輕易聽聞。

謝冰托著下巴打瞌睡:

——聖廟修煉知識對於她來說,並沒有用!

她是世間獨一無二的書修,與司徒高義講述的知識點沒有關係,聽著司徒高義徐徐講課聲,她隻有一個反應:想睡覺。

最近睡眠嚴重匱乏,找個補覺的機會難得,謝冰托著下巴就睡覺,迷迷糊糊間,忽然裙擺微墜,似是有異樣。

謝冰凜然睜眼,她眸子清明,勾頭看去。

一枚小小的紙團,輕輕躍動著,咬住了謝冰青色的裙擺。

紙團並不規則,分出類似於嘴巴、腿的褶皺,撕扯著往後退,才堪堪承受住裙擺的重量。

感覺到謝冰看它,紙團快活地在原地蹦了一下。

謝冰怔住了。

多年前,那些在摘星台書院的往事俱都湧現眼前:

當年她托著下巴打瞌睡,鄰座的明聞跟她同款動作,兩個成了點頭組合,清醒的時候不是擺弄奇怪法器,便是搞八卦。

這次太虛派人前來,謝冰特意看過名單,明聞與金火都會來。

可是她適才進門的時候,隻看到了金火,並未看到明聞,這紙條,是從何處而來?

謝冰的手指微蜷,她捏住紙團,垂頭打開,隻見上麵的墨跡未乾:

“二水,下學後等等我。”

瞬間,謝冰的眼圈一熱。

是明聞。

他來了。

……

周遭是嘈雜的聲音,謝冰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打了個哈欠,總算是下課了!

九霄淩然於眾,從最前麵,直直走向右側的最後。

九霄身為聖子,一舉一動皆數在眾人眼中,世人視線紛紛投向九霄,繼而落在謝冰身上。

各個門派修士紛紛走出,有人滯留原地交談,這下也不離開了,也不交談了,都看向九霄與謝冰。

九霄歸位之後,迎接聖廟不承認的聖子之妻,可想而知承受多大的壓力,自然明白謝冰在九霄心中的地位,這一對夫妻,是如何相處的?

也許在此刻,便能顯露出一瞥。

聖子的舉動,出乎任何人的意料。

沒有淩然於眾的威嚴,反而微微俯下身,極為熟練的為謝冰收拾紙筆,將書本收拾平整之後,極為熟練的抱起書:

“小尾巴,走吧。”

——毫無情緒的聲音裡,是難以想象到的溫柔。

眾人嘩然。

聖子全都抱著聽學用的全部東西,謝冰空著手,什麼都不拿?

九霄這動作,像是做了十幾年,這哪兒是聖子的妻啊,這是謝冰的忠犬夫!

……

對麵案桌,殷倦之手持茶盞,將盞中烈酒一飲而儘。

他提起酒壺,微垂眉眼,倒酒。

清透的酒流淌入酒盞,他恍若對麵前的騷動無動於衷。

萱瑤也並未離開,她坐在原地收拾紙筆,眸光落在殷倦之身上。

大師兄並沒有什麼異常。

對於大師姐的歸來,一點波動都沒有,也許,真的是放下了?

九霄正在為謝冰收拾執筆,是寵溺娘子的夫君,這兩人的默契與親昵,竟然隔著老遠,都能清晰感知。

萱瑤隻覺著手臂鞭傷在疼痛,她站起身來,忽然看到大師兄的酒盞已然滿了。

而大師兄還在倒酒。

酒水灑落案幾,他若無其事的一彈指尖,暈染一圈的灑落酒水便消失了。

萱瑤微楞。

……

現在當然不走。

謝冰抬頭看九霄,看著他熟悉的輪廓,搖頭:

“你先回去,我等下要去看良田,稍等便回去。”

九霄眉頭微蹙,對於謝冰的拒絕,其實並不意外,最近的小尾巴,很是任性。

他頓了頓,輕聲道:“好。”

九霄眸光微微一側,落在垂頭低飲的殷倦之身上,便又輕聲道:“彆忙太晚,找不到你,我還得趁夜尋你。彆讓我等你太久。”

謝冰頓了頓,“知道了。”

眾人看的是目瞪口呆,這夫妻倆好到這份上,竟然是當眾訴說空房難守,這等難分難舍,蜜裡調油?

未解之謎:為什麼這任聖子能找一個凡人當妻子?

聖廟竟然任由九霄胡鬨,難道聖廟的規矩改了?

九霄離開,熱議的人群也漸漸散去。

人群之後,司徒同光臉上的笑影影綽綽,意味深長。

……

逆流而來,多年未見的金火已然從少年變成了俊朗的青年。

白衣火紋,英俊帥氣,隻是一溜煙跑過來,齜牙咧嘴喊她時候,才能看到當初的影子。

“爸……謝冰,你沒死啊!我這些年的供奉白給了!”

謝冰站起身來,看著金火,什麼都沒說,一把將金火抱了個滿懷。

“孝敬你爸爸,理所當然。”

極為結實的一抱,金火一愣,嘿嘿一笑,拍了拍謝冰的後背:

“是是是,你活著,你說的都對!”

謝冰略有些酸澀的鬆開他,直起身。

她微抬眼,驟然間,愣住了。

一個瘦削的人影從對麵而來,太虛派白衣綴著一輪明月,是明聞。

可是,又不像是明聞。

當初的少年古靈精怪,機靈好動,一臉討喜模樣,整個太虛派就沒有他不能折騰的地方,因為是真傳弟子,連顧莫念都不能奈何他。

可是現在的明聞……已然成了帶著些暮氣的青年。

他很瘦,甚至可以說是形銷骨立,走過來的時候根本沒有謝冰熟悉的神情。

他看到謝冰看她,站在原地,對著謝冰綻開一個略微疲憊的笑。

很淺淡,很真誠,卻很陌生。

明聞不是沒有來聖廟,而是落魄到從她麵前經過,謝冰都沒有認出來。

這樣的明聞,謝冰從未想過,會是那個擠眉弄眼的少年。

謝冰鼻子一酸,輕聲道:“明聞,明聞啊!”

……

“當年的事情,便是這樣,我從千燈界出來後不久,聖子便找到了我,我便回到了聖廟。我與師父的事情,總是要有個結論。”

十九年,物是人非。

三個人坐在古樸的大樹乾上,垂蕩著腿,說起來這些年的經曆。

謝冰說起她為何沒死,而後,金火說起蘇肈已然回到妖界,成為了妖族皇子。

傳聞蘇肈妖力大盛,妖太子姬亂芒與他爭權奪位,明爭暗鬥,十分吃力。

金火感歎:“當初被我踩在腳下的狼崽子,現在真是出息了,我看日後當妖王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