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君(1 / 2)

“你的大師兄,對你舊情未忘。”

大殿內,清透的帷幔被風吹起,兩個人像是以往那樣比鄰而坐,謝冰看書,聖子亦是安靜的看書,兩個人親密而安靜。

直至九霄打破了平靜:“你動搖了。”

謝冰捏著書頁的手指微蜷,很快恢複正常,若無其事道:“幻境中的事情告訴你了,他不過是關切師妹,當年……我的斷指也是大師兄幫我接上,他被稱為‘門派之光’,當之無愧。”

謝冰隻說殷倦之的好處,九霄涔冷的眸子漸漸平靜下來:“我自然知曉。”

小尾巴離不開他,饒是她逃跑,最終還是乖乖回來了。

她不過是任性鬨脾氣。

喜歡上殷倦之倒是不可能。

他不過是警告。

九霄沒再說話,身邊隻有安靜的書頁翻動聲。

謝冰垂眸看靈植科學種植計劃書,心底不由自主的飄到剛才。

她被聖子包住,攬住肩膀離開,克製住自己不回頭看殷倦之。

千萬遍的生與死,殷倦之是怎麼忍受的?他恨不得殺了她,卻生生的承擔這些,他不疼嗎?

她想到屍山屍海裡、鎖鏈加身的小小幼童,他此刻的疼痛,與那時的疼痛,哪個更痛?

當他看著她與九霄當中離開前往聖廟之巔,大師兄會不會後悔沒殺她?

……

當初的“相親相愛一家人”小分隊,已然物是人非。

明聞活死人一般,在意氣風發的太虛派中人裡湮滅無聲;金火如今混的倒是不錯,赤焰峰的一群師兄弟囂張跋扈,到了聖廟書院亦是如此,金火在謝冰身邊時,沒人敢找謝冰的麻煩;祝依心在課後會來找謝冰,她沉默寡言,兩個人坐著看了一會兒書,她便被師姐們喊走了。

對於謝冰來說,她的麻煩不是當麵對她單挑,而是明裡暗裡的譏諷謾罵。

她周遭漸漸坐了人,那些人聊天竊語,俱都指向了謝冰。

——“不僅是入魔,還與魔界魔尊勾搭上,聖子前去接人的時候,據說跟魔尊難舍難分呢!”

——“聖子這般高不可攀,她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把人迷的神魂顛倒。”

——“害,還有好戲看呢!現在聖子包庇她,說當年的事情謝冰無辜,等主座大人出關之後,怕不是要把臉打腫?”

聲音隱隱約約,卻又足夠飄到謝冰的耳朵裡。

謾罵詆毀不絕如縷,還有說謝冰水性楊花,幾乎將她批判成了一團爛泥。

謝冰歎了一口氣,擱下手中的毛筆,掏了掏耳朵。

她慢吟吟道:“聖廟書院中不可喧嘩,再指桑罵槐,禁言一個時辰。”

這下,頓時炸了!

有人站起身來:“你說指桑罵槐,那以為是罵你的?謝冰,彆以為聖子在背後撐腰就能肆意妄為,我看你是不知道自己審判將至!到時候,連聖子都護不了你!”

“聖子的一世英名,被你敗壞至此,看上去平平無奇,沒想到,竟然是個狐狸精!”

謝冰頓時笑了,她就是飄了怎麼了?九霄的名聲關她什麼事?他跌落神壇,她隻會拍手叫好。

她一向籍籍無名,沒想到還有當狐狸精的這一天。

謝冰“啪”的一下,一枚沉甸甸的令牌拍在桌上。

——聖子令!

“諸位不會認不出來這令牌,更不會不知道我在第一天便領了職責,負責聖廟事宜吧?”

眾人:……

媽的,聖子好不容易出世,出來個昏君!

謝冰身形瘦削,青裙淺淡,勾勒出挺直的腰脊,細細的腰身,似是一折即斷,又似是傲然挺立。

纖細的手指微抬,隨手一揮,桌麵上的小黃書自然而然懸浮著,泛著淡淡的微光,書頁翻飛。

“謝冰,你要做什麼??”

謝冰用行動告訴他們,她要做什麼。

清澈乾淨的聲音在吟誦: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小黃書瘋狂翻動,謝冰無差彆的技能攻擊顯露出優勢,一片一片靈氣氤氳的光蔓延,被扔到的修士俱都無法開口說話!

有人勃然大怒,謝冰慢悠悠道:

“聖廟書院之內,禁止動手,動手皆罰。”

“那你動手!”

謝冰笑起來,笑得有些惡作劇:“聖子不罰我。”

眾人:“……”

日,還有沒有人管了?

當昏君的女人這麼爽嗎?

管不了謝冰,有人怒視太虛派席位:“謝冰這等猖狂,你們太虛派竟然任由她作為?”

坐在席首的殷倦之對這場鬨劇視而不見,他的指尖摩挲著酒盞邊緣,懶懶抬頭:

“這位道友,你大概是瞎的,謝冰根本沒坐在我太虛派的席位。她不認為是我太虛派中人,我又有何立場約束已然成婚的師妹?”

他話語帶刺,似笑非笑。

眸光,落在素淡青裙之上,與謝冰對視。

謝冰的小臉很是蒼白,眼底黑眼圈濃鬱,她平靜的移開目光,不去看殷倦之。

殷倦之不以為意。

這次,他淡淡倚靠在案幾上,手掌握拳撐在下巴上,竟然是打算看好戲。

謝冰心底抽疼,殷倦之明裡是不聞不問,剛才的話語裡卻在刺她,說她已然與九霄成婚。

她麵上不動聲色,抬眼看向殿內諸人。

小黃書發招無數,已然封了鄰近的那些嘴,那些人又想要殺謝冰,又顧忌著聖廟書院的規則,一時間俱都怒目而視,看上去猙獰無比。

謝冰不閃不避的看向那些人,大殿內,她的聲音恍若寒刀,擲地有聲:

“你們不說話,正好,由我來說。”

“當初我成魔腦失,諸事難以辯駁,臟水任由潑在我身上,爾等身為正道中人,卻僅僅憑借入魔便判定我無惡不作,諸事難解,定了無可辯駁的死罪。”

……眾人驚恐的看著謝冰,難道不是嗎?

“這筆賬,說是糊塗賬,可是我不認。”

微曳的日光落在她的額發上,給她的眉眼打上淺淡的陰影。

“饒是過去十九年,我也依舊要說,顧莫念不配為師,他從頭到尾,都不是什麼正道之首,而是成魔敗類。”

謝冰眼角眉梢,全都是譏諷,“我當年說的話,都是真的,可是你們,有一個人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