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沈景明,現在當稱他景帝了,他的旨意裡隻留了一些對當時時局必要的叮囑,所以陪葬選的還是他在為高.祖挑皇陵時順便也給自己選定的那些,沈驚瀾並沒有給他風光大葬。
文臣們對此頗有微詞,認為這是她對燕城之戰的戰敗、還有事後清算時皇帝對那些罪臣的掩護耿耿於懷,然而在選諡號時,為沈景明挑這“景”字,又不見沈驚瀾有所反對。
她隻是很輕地笑了一聲。
“致誌大圖曰景……”居於金鑾大殿上的天子低聲說了這麼句,用旁人都讀不懂的目光看了眼遠處,而後欣然頷首,“便依眾卿所言。”
景字可作很多解釋,由義而濟曰景,德行可仰曰景……可在沈驚瀾那裡,她這位二哥卻沒有這些與這美譽相配的出眾品德,算來算去,她姑且願意讚許沈景明登上皇位後針對自己的籌謀吧。
() 沈景明自己的名字裡帶景,諡號也是景。
如今有這般下場,再配這結局——在沈驚瀾眼中,不失為一種諷刺。
然而她如何想,群臣不得而知,現在在家宴上的臣子們,也隻想到一件事,那就是這帝後實在有些太親密,帝王私庫,也可讓皇後來去自如。
再者,許家就這麼得勢嗎?
他們神色很複雜。
吃了個五分飽、總算有餘力去注意這一桌眉眼官司的葉浮光在點頭的邊緣忽地頓住,“……啊?”
倒是沈驚瀾仍舊自如,“倒不是讓你為挑禮物殫精竭慮,隻是想著那裡頭有些新鮮玩意,你若有喜歡的,就讓鬱青搬出來,就當……朕送你的年禮。”
葉浮光:“?”
她想問沈驚瀾不是已經在初一的大早讓人送了自己好幾l箱金子當紅包嗎?
雍國公摸了摸自己手腕上年前相國寺那邊送來給他祈福開光的藍玉珠串,轉了幾l圈,倏然看向葉漁歌。
葉漁歌接收到他的目光,思索片刻,轉頭與跟在自己身邊的宮人說了句什麼,那宮人便小心地從她這邊退開。
不一會兒,為葉浮光布菜的如意就湊到她耳邊小聲說了句什麼,她偏了下腦袋,發髻裡漂亮的步搖晃了晃,看了眼葉漁歌,又看沈驚瀾。
沈驚瀾對她很輕地頷首。
她便行禮,退席。
過了會兒,葉漁歌也借故,離開了自己的位置。
……
席間莫名隻剩下薑家人,雍國公與皇帝。
本來就感覺格格不入的幾l位薑家叔伯立刻意識到接下來是自己聽不得的高端局,紛紛尿遁,於是不一會兒那嫋嫋冒著熱意與香味的鍋子前,就隻剩下沈驚瀾與雍國公。
周圍的宮人都識趣地低眉垂眼退了下去。
屋裡隻有沈澤坤在撥他手腕上那一圈圈珠串的動靜,過了會兒,隻聽他先歎了聲,出聲道,“皇帝。”
他以這稱呼起頭,便讓屋裡的氣氛倏然冷了些,不過沈驚瀾依然表情不改,直到他的下一句冒出來,“你將她捧得太高了。”
“皇叔這話我不喜歡聽,浮光如今是六宮之主,是朕唯一的愛人,朕當與她共享榮辱,何來捧高一說?”
沈澤坤聽罷,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你見過你父兄成為這九五至尊的模樣,我以為你當知曉,帝王也非無可束縛。”
“正因見過,朕才知曉決不可成為那些背信棄義、無情無義之人。”
“……”
沈澤坤麵色無奈,血色不佳的麵龐在這過於暖和的屋子裡,就很容易浮現兩團薄紅在顴骨處,他就這樣直視天顏。
過了會兒,他才說道,“你心知我所說之事……於帝王而言,展露心意與這般偏愛,於你、於她,皆非幸事。”
有些愛意是需私藏的。
皇帝是不能擁有這樣濃烈熾熱的愛意,因為隻要發生一些意外,這對朝廷、對家國或許都會造成一些不可預料的災難。
有淡淡的酒味混合在那鍋子的雲霧裡。
沈驚瀾的黑眸也被那嫋嫋的水汽所籠罩,這讓她本來就出挑的麵容變得更清冷令人難以接近,過了會兒,她放下了手裡的酒杯,透過那水霧,直視沈澤坤:
“皇叔為後輩著想,朕銘感五內——”
“隻是皇叔也見過,曾為親王時,朕護不住她……此刻既登四海之主,再無人居於吾之上,倘若這樣還是護不住這一人,朕這皇帝當得又有什麼意思?”!